第8章 瘦八斤

瘦八斤

作協那邊有會,蔣來臨時出差,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家裏沒開燈,猜想大概是都睡了。故蔣來輕手輕腳地關門換鞋。準備去廚房熱些吃的。

卻被客廳沙發上的人吓到,哦呦一聲,渾身一顫,“你這孩子,吓死人了。”

等緩了片刻,才慢慢走過去:“大晚上的,怎麽不開燈啊?”

沈泊雪穿着白色連體的睡裙,齊腰長發半幹,被她收在肩膀一側。笑笑:“想事情來着,就忘了。”

說完扭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這麽晚了啊,媽,你吃了麽?”

“還沒。”

“我煲了粥,去幫你熱一熱?”

“太好了。”蔣來抻腰,抿嘴笑,“開了一天的會,渾身的細胞都僵住了。謝謝寶貝兒。”

“不會。”沈泊雪轉身去廚房。

盯着自家閨女轉身的背影,蔣來笑容又漸漸淡了下來。

進入新的環境也這麽多天了,但是她看泊雪的神情,好像并沒有釋懷過去。反而有種越陷越深的錯覺。變得總喜歡發呆,腦袋裏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唯一慶幸的是,因為天氣轉暖的關系,她的精氣神看上去要比以前好很多了。

“怎麽樣,你的新學校?和同學們相處愉快麽?老師兇不兇?”蔣來沖了杯咖啡,走進廚房,椅在櫥櫃上,想和她聊聊。

可沈泊雪只點了點頭,握勺在鍋裏輕輕攪拌:“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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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蔣來抿了口咖啡,有些無奈,心口暗暗苦笑,她這閨女啊,還真是,一棒子什麽也打不出來。

鍋上小火,把粥炖的嘟嘟冒泡。米香味在十幾平的廚房裏彌漫開來。

“真香。我的泊雪長大了啊!”她深吸一口氣,跳過上面的話題,聳肩,做出香到誇張的表情。

把沈泊雪逗笑了:“媽,我十歲就會煮粥了。”

“對對對,是媽媽忘了。”她放下咖啡,拿碗去盛粥,“你要再吃一點麽?”

“可以啊。”

沈霆和沈泊修都已經睡了,母女輕聲收拾好客廳的餐桌,又熱了些平淡可口的小菜,面對面坐。

燈光通透。

“說吧,什麽事?”蔣來夾了筷子翠筍到沈泊雪的碗裏。

女孩一怔,片刻後,嘴角提起,微微笑起來:“還是瞞不過媽媽。”

“你啊!”蔣來佯裝嗔怒,搖搖頭,等她的下話,“說吧。”

只見自家閨女坐在對面,思忖片刻後,低頭,纖瘦的手指從腰間的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雙手遞到蔣來的面前。而後坐正,有些欲言又止。

蔣來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那邊靜了片刻,才擡頭看過來,小聲:“媽,我自己開了個賬戶…”

“…能不能麻煩你,把我這幾年的寫文的稿費、賣的版權費,都幫我轉到這個戶頭裏。”

出乎意料。

“可以是可以,只是,”蔣來放下碗,沒想到她會突然和自己提這件事。

一來是受蔣來影響,二來身子弱性格冷僻喜歡獨處,所以沈泊雪從小就喜歡讀書,也愛自己寫些東西。小說、散文、詩歌,她都會寫,用來打發時間。

直到十五歲,一次偶然,被蔣來的編輯看見了,說很喜歡,想出版。

從那個契機開始,學業之餘沈泊雪就會寫東西,越寫越多,她的筆名也越來越有名氣,雜志社的約稿就紛至沓來。

但沈泊雪只負責寫,版權合同這類的都是蔣來在幫她打理,自然那些錢也就存放在了蔣來那裏。

“你突然要那麽多錢幹嘛?”沒細算過,但這麽多年,二三十萬絕對不止了。

沈泊雪臉有些脹紅,怕蔣來深問,就小心翼翼地回了兩個字:“有用。”

“媽媽能問問你,用在哪裏麽?”

對面憋了許久,沉默搖搖頭。

不肯說。

這姑娘從小就這樣,又倔又不肯撒謊,一但遇到自己不想說不肯做的事情,就低頭看地。

“小雪,這錢原本就是你的。既然你開口了,媽媽自然會給你。只是,不能做什麽危險的……”

“媽,你放心。”

“……”

“那就好,”蔣來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便不做無用功了,反正這丫頭從小聽話,想來也做不出什麽太出格的事情。她收下卡,咂了咂嘴,“我明天抽空去幫你辦了。”

“謝謝媽媽。”

“嗯……哦,對了,有個事情正好和你說一聲,”蔣來端起碗,把方才那一茬掀了過去,“下周我和你爸要帶泊修出趟國。到時候我讓外公接你去住兩天,好不好?”

“出國?”

“對,你爸的朋友介紹了位專家……我想帶你哥去看看。”

“哦。”頓了片刻,沈泊雪小心試探,“泊修同意了?”

“他同意也得去,不同意也得去。這事由不得他。”蔣來蹙眉,語速極快,說完後才發現自己過激了,沉口氣,把話題扯回沈泊雪的身上,“你就別操心這事了。正好在外公跟前,你也能多了解了解你的新學校。”

從蔣來的反應,看得出,出國治療的提議一定是被沈泊修拒絕了。那麽即使是強迫他去,最後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她的哥哥,現在是打心眼兒裏不願再站起來了。

沈泊雪食指拇指捏勺,舀了一口粥送進嘴裏,呡着米粒點點頭。

确實正好。

陸陳煙的債是有辦法解決了,那麽下一步是該說服學校領導,收回解散籃球隊的決定了。

要想讓自家哥哥卸下輸球的自責,重拾信心,配合治療。

她迫切的需要一支籃球隊,一支可以打敗威海附中的籃球隊。

為此,她不惜一切。

*

次日。

一接到蔣來的消息,沈泊雪就攥着卡,在(2)班的門口等着了,可依舊沒見到人。

而且這次不光陸陳煙不見了,連季風林都沒有準時來上課。

今天就是31號,她記得不錯的話,那晚在陸家門口,那個人說了deadline就是今天。

難不成是已經攢夠了?還是……

沈泊雪沒和秦政那類人接觸過。想象不出他們會做些什麽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偏偏她連陸陳煙的手機號碼都沒有。不得已,只能發了條消息給季風林:你知道陸陳煙在哪麽?我有錢可以借給他。

然後,整個下午的課,沈泊雪都走神不能集中,腦海裏不斷回想起那晚,陸陳煙被打、可又因為母親不能反抗的樣子。

“……泊雪,泊雪!”直到被旁邊的南方捅了一肘子。

才醒神“嗯?”。

“嗯什麽嗯啊!老師叫你。”南方擠眉弄眼沖她比口型,手在課桌底下指講臺。

沈泊雪的眼睛順着看過去,身子也就不由自主跟着站了起來。

因為,教語文的老先生正怒發沖冠,直勾勾地瞪她:“沈泊雪,我剛才說了什麽啊?”

“說……”

教室裏靜悄悄的,等着看戲。

鼻梁上的眼鏡滑落,老先生用食指第二指節又将其怼了上去:“嗯?”

南方把答案寫在紙上,死命提醒身邊的女孩看過來。可人就不,低頭咬牙不吱聲。

“出去罰站,等什麽時候不發呆了,再進來。”

……

“是。”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老師罰站,沈泊雪臉頰兩側微微羞紅,縮着肩貼牆站。

正想着待會怎麽向老師道歉來着,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她擡頭,只見季風林滿頭大汗,勾腰喘着粗氣:“快、快跟我走。”

話畢,不由分說,拽着人就往校門口跑。等裏面的老師反應追出來,人已經沒影兒了。

季風林不知道沈泊雪的身體狀況,拉着人狂奔,不顧門衛,沖出校門攔了車,就把人塞進去。

然後自己坐副駕駛,扭頭沖司機:“金屬酒吧,快。”

說完才得空看後面的人:“沈泊雪,我……”

卻被人一臉的蒼白給吓着了:“你、你怎麽了?”

沈泊雪捂着心口,裏面跳躍的節奏奇快,心髒似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一般。

平靜許久才勉強能開口說話:“沒、沒事。你怎麽了?這、這麽着急?”

“哦,”副駕駛上的人想起正事,也顧不上別的,俊朗的五官突然成結,凝重得要命:“我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她在金屬酒吧的地下拳館見到大陸了。”

“地下拳館?陸陳煙去那種地方幹嘛?”

季風林咬牙,指甲摳着肉:“……打.黑拳。”

“什麽?”沈泊雪怔地又咳了起來。唇舌發白。

雖然沒真正見過,可她在一些書籍電影裏有看到。

打.黑拳含有賭博性質,不但非法,而且它不像正規拳擊比賽,根本沒有規則,格鬥過程殘忍至極,有的甚至打死、打殘才算贏。

這種活動雖已經被明令禁止,但經不住高額的回報,總有人敢以身試法。

“他、他不要命了?”

*

那個時候的陸陳煙,生活在沈泊雪從未碰觸過的世界邊緣。

總是游走在危險、困境兩端,總是傷痕累累、鮮血淋淋,總是讓人一提就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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