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你說什麽?”紅招扇子落在地毯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桃生。
稚童的臉色難看,吐出一句話:“單妙被抽了劍骨,被逼跳進了崖谷。”
“他們說怕是已經死了。”
紅招慢半拍地癱坐在地上:“怎麽會?他……他怎麽會……”
他自與單妙分別,就一直在查有關流金果的情況,算起來,也有一段時間未與單妙聯系,可這已經死了的消息實在是荒唐。
“秦清入魔背叛師門,單妙則是被賀圖發現身懷妖丹,與大妖勾結放跑萬妖窟的妖獸。”說着,桃生掀起眼皮看了眼紅招,後者的臉色果然聞言後慘白一片。
“他作為叛徒的弟子,被關入水牢,插入追魂針廢了修為後,又被逼抽出劍骨,跳入崖谷,賀圖已經派人去崖底找了,至今未找到人。”
“他已經死了。”
“我不相信。”紅招撿起扇子緩緩站了起來,“他不會就這麽死了,賀圖現在可還在派人搜尋?”
桃生點頭:“是,他們還沒有放棄。”
紅招勉強勾出一抹笑來:“那說明單妙的魂燈未滅,你拿我牌子去族裏的緋部挑些人來,今日我們便去崖底,死要見人,活要見屍。”
桃生深深地看了這個穿着綢衣男人一眼,接過牌子,恭敬地行了一禮:“是。”
“如何?”
“紅招是真心對小主人,或許不用拿這些話激他,魂燈未滅,人定還活着。”
“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找小主人。”衫月見桃生按自己所說的做了,紅招願意尋人後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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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僅憑他們兩個人,潛入千徑山的崖谷尋人,絕不是一件易事。
桃生嘆氣一聲道,“你的想法是對的,當年我們或許不該将小主人交給秦清。”
“哼!”衫月古怪地冷笑一聲,“千徑山那個肮髒地,我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也就秦清還心懷僥幸地相信她那個師兄。”
“你去調查流金果可有什麽消息,秦清真的在嶺南甚至滅掉了無極門?”
衫月側目看了稚童一眼,頗為嫌棄:“這你也相信?嶺南除了被賀圖騙過去的蠢貨,什麽都沒有。”
“倒是你說得另一件事情我有了些眉目。”
“藥畜?”
衫月點點頭:“這些仙門世家确實都在圈養藥畜,但奇怪的是我在這些關押藥畜的地方看到了魔氣。”
桃生眼皮猛跳:“你會不會是看錯了?”
衫月嘲諷地看向他:“跟随主人這麽多年,魔氣我會認錯?”
“這件事得細查。”
“還用你說!”
桃生握緊手裏的牌子:“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小主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恐怕我們也無顏見主人。”
衫月聞言臉色凝重,攥緊了拳頭。
千徑山上下都像是蒙着一層灰色的霧,衛蘇看着躺在床上的聞潛,朝着一旁的林婺行禮道:“二峰主,聞師弟并無大礙,身上的傷也未傷及要處,只不過是心神受損,至于他現如今為何昏迷……”
林婺表情淡漠,看着衛蘇猶豫沒說出口的話,平靜道:“是我敲的,若不然這小子整日鬧着要去崖谷找單妙,像個瘋子。”
衛蘇聽他提及單妙,神色哀然。
“二峰主,既然聞師弟已無大礙,我得下山去了。”衛蘇放下幾瓶丹藥便要告退。
林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慢吞吞道:“你師父已被關入地牢,你和那兩個小弟子盡可放心回來。”
衛蘇動作微微頓住接着拜謝道:“多謝二峰主好意,只不過我師妹自這一事後,心裏落了陰影,執意不肯回來,我怕于她修道一事不利,所以決定先帶她出去走走。”
見人不回來,林婺也不再多說,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衛蘇這一趟是林婺偷偷帶他上山,現在山中上下亂成一團,哪怕是往日門禁森嚴,可如今只要多加小心也能偷偷下山。
只不過走到一半時,衛蘇竟沒有直直走向原本下山的小道,反而拐了彎走向了那條通往崖谷的路。
“媚兒,你醒了?”賀圖端着湯藥的碗坐在柳媚的床前,昏暗的屋子沒點燈,往日熟悉的臉隐沒在暗中,柳媚竟一時間沒認出來這是他的父親。
“妙妙呢?”柳媚聲音嘶啞,全然一副哭壞了嗓子的模樣。
“在崖谷,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估計是被底下的妖獸吃的幹淨。”賀圖臉色平靜道。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柳媚掙紮着要下床,只不過一下子便跌倒在地。
賀圖嘆了口氣,将人扶起來,伸手摸掉她臉上的眼淚笑道:“這麽大人了,還這麽愛哭。”
“滾開!”柳媚一把推開他的手,掙紮着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直不起腰,慢半拍地才發現自己後背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她有些茫然地擡頭看着賀圖。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少女的聲音顫抖,滿是恐懼地說。
“自然是替你換上劍骨。”賀圖手中浮現出一段浮着金光的骨頭,柳媚看到的瞬間便尖叫起來。
在她的眼裏,那段骨頭上血跡斑駁,瞬間便讓她回憶起在崖谷邊,神情猙獰的少年猛地剖開自己的後背,抽出鮮血淋漓的劍骨,宛如喪家之犬般地跪在地上。
“我不要…我不要!”柳媚忙往後退,她看向一個她從未見過,于她而言陌生的賀圖,“你不是我爹,你是誰!你是什麽妖魔?”
“媚兒,你又在胡說些什麽?”賀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幼時不是總對我說想像單妙一般修煉劍道,甚至羨慕他的天賦嗎?現如今,爹爹已經替你謀來了他的劍骨,只要你也用了劍骨,就能像單妙一般,不好嗎?”
這話一出,柳媚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所以…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抽掉妙妙的劍骨……”
“就是因為我說的這句話……”
賀圖神情頗為理所當然:“當然,我賀圖的女兒值得擁有最好的。”
“瘋子,你瘋了!”柳媚凄厲地大叫着,“我根本不想要妙妙的劍骨,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你為什麽要傷害妙妙,你這個瘋子,你根本就不是我爹!”
賀圖望了望手中的東西,又看着近似是瘋魔的女兒,頭一次地連上浮現出幾分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的女兒自娘胎裏就落了病根,出來也被診斷活不了多久,這些年來他費勁心神才讓她平平安安長到這麽大。
可忽然有一天,向來開朗愛笑的女兒坐在屋檐下,将臉埋在臂彎中,等他哄了半天才別別扭扭地說,她今日看到了秦清的弟子,耍劍很是漂亮,她也想學。
入劍道啊……
他當時臉色變幻終究還是輕聲地哄道:“媚兒,你身體嬌弱,劍道并不适合你。”
像是百靈鳥的小姑娘頓時像是被霜打的花,蔫了下去,亮晶晶的眼睛也暗了下去。
“若是我也像單妙一樣,天生劍骨就好了。”
那時,他看着屋檐下的小女兒忽然想。
無非就是一截劍骨罷了,只要從單妙的體內抽出來給媚兒不就行了。
他賀圖的女兒想要什麽,他都會替她拿到。
“原來是我害了妙妙。”柳媚聽着賀圖一句一句地說着她小時候曾說過的話呢喃着,“原來是我……哈哈哈哈……是我,是我害了他……”
噗的一聲。
柳媚吐出口血來,暈了過去。
此刻的天正飄着小雨,紅招滿身血污地站在崖谷底下,他望着滿地的妖獸的屍體疲倦地閉上眼睛。
一旁的桃生卻是仍不死心地斬殺飛撲過來的妖獸,在遍地的屍體中不斷翻找着。
“魂燈滅了嗎?”衫月問
“念念說還沒有。”紅招吐出一口氣來,看着桃生招來的幫手道。
“這樣找下去可不是個辦法。”衫月望着這不斷延綿的山巒,“魂燈未滅,賀圖也會不斷地派人來。”
他們一邊對付崖底的妖獸一邊又要小心千徑山的人,還要留心單妙的身影,這幾日下來已經筋疲力盡。
“崖底妖獸這般多,單妙是靠什麽活着?”紅招喘着氣想,“他既修為被廢,沒了劍骨,還有什麽能保護他?”
這下面不僅妖獸衆多而且還有妖瘴,修士絕不能在這裏面久待,哪怕是千徑山的弟子都要輪流換班,唯獨他們幾個大妖在下面,才能活動自如。
妖瘴……妖……妖丹!
“單妙是不是吸收了夢魇花的妖丹!”紅招猛地轉頭看向桃生。
“據傳來的消息,賀圖用均天尺打出了他體內的妖氣……”說完桃生眼睛一亮,兩兩相望,都直奔崖底深處,妖氣濃郁,妖獸衆多的地方奔去。
“單妙懷有夢魇花的妖丹,所以才能在這妖瘴之中或者,更何況明塵劍也在他身邊,有了兩者的保護,才會讓他魂燈未滅。”紅招興奮地邊跑邊對着桃生道。
“我們得快點找到他,若我沒記錯,那枚妖丹近似元嬰,恐怕會招惹不少妖獸垂涎。而且若沒了單妙的控制,斬盡天下妖邪的明塵劍定會和夢魇花的妖丹打起來。”
衫月聽見兩人談話,猛地拍起腦門,他真是老糊塗了,竟連這層都沒想到,也急忙跟了上去。
想明白這點,他們尋找的目标便格外清晰。
只要妖瘴濃厚,妖獸衆多,且未在一起的,都被他們一一斬殺掉。
等他們氣喘籲籲地殺了幾天後,終于紅招爆發出一聲震吼聲。
“在這!”
月光之下,少年不知生死地躺在妖獸的屍體上,只見他被一層妖異的紫光所籠罩,而他身側的明塵劍則是不斷地發出铮鳴聲,兩廂對峙,又各自都寸步不讓地守着單妙。
不斷湧上來的妖潮都被兩者瞬間斬滅。
紅招有些失魂地走到少年的身前,摘下自己的披風,僵硬地将人抱了起來,借着月光,桃生已經看到這在妖潮中都面不改色的狐貍眼眶紅了一圈。
紅招不敢看單妙,但也知事态緊急,只得咬牙道:“走,先帶他回去。”
剩下的兩個大妖點頭,現在最要緊的便是帶單妙離開千徑山。
“等等,明塵劍。”衫月看着那把插在地上,劍身沾滿血跡的堅強,一時間身子竟顫抖起來。
紅招這才想起來他們只妖,拿起這把劍怕是要吃不少苦頭,剛想說他來。
卻被衫月一把拒絕。
“我來。”說着,他握住明塵,緩緩罷了出來。
令紅招意外的事,這把劍竟沒傷着他,而且這個桃生招來的脾氣孤傲的怪人,竟然一臉虔誠恭敬地将這把劍插入劍鞘抱在懷裏。
懷裏的人已經不容他細思這件事情,抱着單妙便要往山頂飛去。
待他們好不容易出來,就聽崖邊站在暗處的一個人走了出來,沖他們微笑道:“等你們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