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醫仙往事(四)
醫仙往事(四)
循霄牽着紗漠然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紗漠然也就安靜跟着。
循霄半晌沒聽她問話,不禁偏過頭去,“你沒有疑惑的?”
紗漠然:“沒有的事。”
循霄拉着她繼續往山下走,嘴角都像是要咧開花了。
他擡了擡和紗漠然相握的手,說:“那這個呢?”
“……前輩說的不喜觸碰,是不喜別人先碰您,是吧?”
下山路還算平坦,路上的野花野草也多,循霄使着力氣想将紗漠然拉近一點,紗漠然則使力将他拉住,也是為了照顧這看不見的路的財神大人。
糯米團子睡飽了從荷包裏跑出來,又癱在了紗漠然頭頂上。
“有一種法術,能讓對被施術的人有情的人一觸碰就感到痛苦,吾不喜觸碰就是因為這個。”
“所以我是對前輩有情才會感到痛?”紗漠然低頭看了一眼相握的手,“可為何現在我能無事?”
循霄:“因為現在比起你想抓着吾,吾想握着你的這份感情更強烈,自然也就沒事了。”
“……”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當是胡扯了。
他們倆牽着走了一個時辰,山谷門口的青蘿撐着白傘,很是沒耐心随意瞟了他們一眼。
“白傘船能飛的距離不遠,也就剛好能撐到明早飛出天闕。”
青蘿将白傘往天空一抛,變幻出白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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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漠然扶着循霄坐上白船,看着青蘿施靈力催動船航行。
人界分三國相互制衡,分別為天闕、踏雪以及蒼傲。
天闕國富裕,與兩國都相交甚好,而踏雪和蒼傲年年征戰,二十年都未曾休戰。
魔亦正亦邪,如今魔尊與仙界相交友好,也沒什麽表面的鬥角,倒是那處在人魔交界處的瘋魔路,這個地方可就不怎麽安寧。
毒宗是千年前同邪神聯手的一魔族世家,他們以煉毒為追求,裏面的高手不計其數,且他們施出的毒都複雜得很,若非當年有淨化萬物的溟瀾聖水,仙界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上仙。
紗漠然忽而覺得有些疲倦,倒在循霄腿間睡了過去。
青蘿背對着他們驅船,聽着衣料窸窣的聲音。
“你要在這裏殺了我,我也會殺了她。”
循霄手指擦過白船的船身,說:“這逆鱗,你是非要動不可?”
青蘿驅船的一只手慢慢放下來,那手中飄起紫色的火焰,冷冷道:“現在殺你們兩個,正是絕佳的時機,你不怕死,那你不在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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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傲皇都城郊外,密林。
一輪皎月高高懸在夜空中,密林內策馬聲在風中多了一層駭人的意味。
“駕——”一個男人駕着馬在密林中穿梭,驚擾醒了不少野獸。
他從背後的箭簍子裏抽出一支箭,瞄準了遠處的那只被追了一路早已疲憊的野鹿。
“嗖——”
一箭正中那野鹿要害,野鹿哀鳴了一聲,倒在了小樹邊。
“去,擡走。”
射箭的男人繼續拉着馬繩,也沒駕着馬繼續奔馳,而是慢悠悠在前頭悠哉悠哉游着。
後面跟随的一個侍從狡黠笑了笑,試探問:“公子,這麽晚了,咱還要抓嗎?”
前面策馬的公子握着弓箭,突然猛駕着馬奔馳而去。
後頭跟着的人一時間驚慌失措,絲毫不敢怠慢追了上去。
“公子!您等等老身,近日聞密林深夜不安全,公子啊……”後面的侍從太監呼喊半天都沒個反應,騎着匹馬都跟要斷氣一般。
黑衣男人騎至密林深處,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狩獵太多出現了幻覺,總看着一個人影在跑。
“公子,這已行至深處了啊……”後面的太監終于追了上來,喘着粗氣,還接不得下氣,“這、公子您這是看到什麽獵物了?”
老太監眼睛不太好使,但也看得出這公子箭瞄準的是個人,那人許是沒見過這麽大陣仗,跟個吓着的雞崽子一樣,正落荒而逃呢。
“大晚上的,這密林野獸多,說不準是個要飯的乞丐,公子……咱們要不就先回去吧?”
“哼。”黑衣男人笑了一聲,手臂轉了一下,那箭頭就正對準着老太監的頭,“那你說,射他還是你?”
老太監額頭上都冒着冷汗,他哀苦求饒,聲音都在顫抖,“老臣失言、老臣失言,公子還請不要和小人計較。”
黑衣男人無趣地轉回手臂,一只眼微閉,射出了一劍。
“不過是逃亡的賤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黑衣男人看着箭直刺在那人後背上,倒是興奮了起來,“能死在本公子箭下,就好好去投胎。今日撤!”
黑衣男人調轉了馬頭方向,繼續走在這一行人的前面,他把手裏的弓箭對着後面的老太監一扔,說着極其兇狠的話:“回去叫人拿這弓箭射穿你一只手或是一條腿,你自己選吧。”
“這……公子!”
老太監呼喊無應,只看着黑衣男人駕着馬潇灑離去。
待一行人離開,那遠處被男人射了一箭的人在地上爬起來。
粗布麻衣被血浸染,後背上的箭幾乎是每爬一步就越紮越深,這人兒咬緊牙關,抱着一個樹幹子,猛地一頭砸下去。
“不、不能、睡……”
她額頭滲血,唯一記得的就只有“活下去”這一個念頭。
一日後。
一艘白船落在了密林之中,紗漠然用和循霄連着的手指紅線牽着他,等着青蘿來找方向。
“瘋魔路入口會變,只知道蒼傲國和瘋魔路有些相近,要想找路,還得先在蒼傲國住上一陣子。”青蘿抱着傘,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我帶的銀子可不夠,吃喝你們自己看着辦。”
“我們的銀兩夠嗎?”循霄轉頭問紗漠然,那糯米團子也跟着跑了出來,“如果不夠,讓它多吐些。”
紗漠然:“應當是能撐上兩三日,叫它吐,一天下來也沒多少。”
循霄思考了一番,只說:“那就只能先去皇城,吾去街頭讨一些。”
“……”青蘿帶着鄙夷的目光掃了他們二人各一眼,還是狠心戳破道,“那日在街頭,如果不是我和主人,你們根本不可能吃得上飯,去街頭乞讨這事兒,趁早打消。”
“啾咕。”
糯米團子先飛到了不遠處,循霄聽着團子這一聲有點不對勁,又嗅了嗅,說:“有一股血腥味。”
青蘿四周看了看,到處有新鮮血跡,“這地方應當是狩獵的密林,血腥味也不稀奇。”
紗漠然跟着點頭,“如果是狩獵的地方,倒也說得過去。”
循霄側過去拉了拉紗漠然的手,很肯定道:“不是,吾說的是人,是人的血,在東北方向。”
那糯米團子也在東北方轉着圈圈,紗漠然和青蘿互相對視一眼,一前一後沖了過去。
一枯木樹幹邊,一女子後背中箭,趴在了冷冷的地上。
紗漠然蹲下來檢查她的傷口,那箭紮得深,這女子額頭上也滲血不止,好在人還有一口氣。
青蘿抱着胸靠在一旁的樹邊,問:“你确定要救她?能出現在這狩獵的密林還被人當獵物一樣射殺,定不是什麽好人。”
“可她又做錯了什麽呢?”紗漠然不去細究青蘿的意思,從荷包裏拿出一瓶止血散放到一邊備用。
循霄走過來站在她後邊,也輕輕問:“你要救這人?”
紗漠然全心投入,并未聽到循霄的話。
她撕下一節衣料按在那人後背的傷口處,毫不猶豫拔出了那支箭。
地上的姑娘吃痛一聲漸漸恢複了神志,她微微睜開眼,吐出了一口淤血。
“你……”
“姑娘莫怕,我替你止血。”紗漠然将止血散在她傷口上撒下,又拿衣袖給她将額上的血擦幹,也敷了一層止血散。
“啾咕。”糯米團子看着紗漠然扶着地上的姑娘起來,然後也跟着安心在循霄肩膀上落座。
紗漠然從荷包裏又拿出一瓶止血散,說:“姑娘拿着吧,敷在傷口處,能防止留疤。”
“……”姑娘握緊瓶子,在紗漠然準備走之前先拉住了她,“我怕。”
青蘿抽傘打開那姑娘的手,脾氣不是很好道:“救你一命就夠了,你既能在這密林,也就知道怎麽出去,不要給我們添麻煩。”
紗漠然看着她那僅僅是被打了一下就泛紅的手,輕嘆了一聲,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藥瓶。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你可還記得你家住何處?”
“霜兒……”那姑娘輕輕呢喃,“我只記得我爹娘喚我霜兒,其他的……我都不記得了……”
循霄上前一步,說:“既然她不記得了,就先帶上她吧,這地方對她來說也不安全。”
這密林實在複雜過了頭,青蘿很沒耐心抓着霜兒直接從樹上跳走,這才出了這地方。
蒼傲皇都很大,路上的人也多。
奔波了一日一夜,循霄提議先找個地方住下,于是他們四人就訂了兩間房來稍作休息。
“我和霜兒姑娘還有青蘿一間房,霄公子,您看如何?”
“……我和青蘿一間。”循霄在房中喝茶,只說了這麽一句。
紗漠然:“青蘿姑娘是女子,這怕是不太好。”
“在桃枝鎮那會兒我們就是一間房,我只是個瞎子,武功不濟,只是需要有個人在身邊保護罷了。”循霄吹了吹熱茶,喝了一口,“霜兒姑娘有傷在身,你和她住正好能互相照拂,三個人一間不好受的。”
青蘿在桌邊吃飯,也說:“這次我難得同意霄公子,我也不喜歡和太多人擠一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