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昭安公主(四)
昭安公主(四)
狩獵比賽這日,蒼傲皇都前前後後都是奔着去獵場湊熱鬧的百姓。
戰郁一早便派家兵備了幾輛馬車去接貴客前往,這會兒他在獵場擦拭手裏的弓,也不知道是有多寶貴。
眼熟的戰家紅色家旗漸漸逼近,戰郁身邊的仆從顫巍巍停下,“公子,太傅來了。”
“義父?”戰郁眼裏生起了一絲詫異,他把擦拭好的弓放回臺子上,跟着仆從在馬車停下的地方站着。
插着家旗的馬車門被打開,戰郁上前幾步伸出手去,扶住了那白發束冠的老先生。
“公子,讓我來吧。”太傅身邊的年輕小學子在另一邊扶着,笑靥靥扶走太傅。
戰太傅觀望了一會兒今日的獵場,然後問:“聖上還未來,狩獵何時開始啊?”
“應當就這會兒了,義父先去搭好的長亭下面坐着吧。”
太傅撇頭看了眼緊跟在戰家後面的兩輛馬車,問:“我聽侍從們說偏寓居被你安排留了客人,可是後面馬車裏的幾位?”
那馬車沒插戰家家旗,自然是不能将馬車駕進來,循霄等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麽怠慢,還是自己下車慢慢走過來。
霜兒吹不得風,披着沈辭送的那件白狐裘來赴約。
畢竟來往的貴人多,紗漠然和霜兒這未出閣的女子自是招人的很,倒也是聽了戰郁的建議用了面紗掩面。
“霄公子,幾位姑娘,這位是當朝太傅,也是我的義父。”
青蘿唇角上揚,和其他人一起笑着行禮,“見過太傅。”
“不必了,老身已是許久沒見過郁兒帶朋友回去,先前還猜着是位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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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太傅的小學子在一邊調侃道:“太傅也沒想到吧,帶回去的姑娘足足翻了倍。”
戰郁神不知鬼不覺伸手過去了敲了那小學子的腦袋,冷聲道:“胡說什麽呢?帶着義父去入座罷,幾位的座位也安排了,就在側亭裏。”
紗漠然等人入座完畢,招待的侍女們也跟着上了熱茶。
“這來圍觀的百姓們為何都沒到獵場外來?在路上的時候不是正瞧着他們朝這兒來的嗎?”紗漠然晃了晃手裏的茶杯,在獵場周圍都看了幾眼。
霜兒握着盛着熱茶的茶杯暖手,給她解釋道:“皇家獵場是只有聖上欽點或是負責督辦大會的人邀請才能進來的,那些百姓們也就只能在遠離獵場幾丈遠的地方瞧着,也當是一種樂趣了。”
“盤這麽大個地方做獵場,讓貴族用來消遣娛樂倒是有一把手,也不知道這獵場裏是不是還藏着人當獵物呢。”青蘿似笑非笑,眼睛瞥了一眼霜兒。
貴客來得也快,戰郁在入口處和貴客寒暄,突然就聽到了一陣來勢洶洶的馬蹄聲。
遠處一人駕馬沖在前頭,手裏拿着一把長弓,臉上那得意的表情倒是愈烈。
他身後跟着的騎兵也多,光是那股氣勢就吓住了在座的不少人。
神無期從身後抽了一支箭,勾唇拉弓朝着接客的戰郁射過去。
那支箭擦過戰郁的一縷發絲,正正釘在了獵場的靶子中心。
紗漠然:“這人的箭倒是和他人一樣嚣張。”
“這可是榮王神無期,聖上的三弟,嚣張點倒也不奇怪。”青蘿給茶杯裏吹了一口氣,然後一飲而盡,“聽說他的箭術若是在江湖那也可以是天下前三的水平了,你可別小瞧了他。”
循霄用耳朵聽着他射箭的那聲音,也跟着同意青蘿的話,“他的确是個危險人物,莫要深交為好。”
霜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看着那神無期和戰郁互相看不順眼随便交談了幾句,然後便在自己席位上入座。
神無期坐在另一側長亭裏,那邊多是有皇室血統的子弟,怎麽說都應當坐滿了才是,但神無期身邊卻還空着一個席位。
一邊的貴人拿着手帕掩笑,“這還有比榮王殿下晚來的呢,真的稀罕。”
神無期握緊了拳頭,氣得想翻桌,“本王倒也好奇了,誰膽子這麽大敢讓本王來等?”
那插了有些時間的香很快見了底,即使是在這平緩的坡上,遠處而來的馬車也駕得慢極了。
馬車未被侍衛攔下,同戰郁站在一起的公公上前一步,背對着馬車向落座的人喊道:“踏雪國,昭安公主到——”
雖是聽到公主,在座的卻也無一人起身跪拜。
她本就是踏雪國作為和親公主送來的,如今聖上也不待見她,這昭安公主剛一到京城就被送到了那質子居住的質安府,兩年都不曾得聖上召見過。
倒是有聽說聖上因榮王曾為質子所以才不待見這位公主,所以也不願娶她。
馬車簾子被婢女拉開,裏面走出來的女人穿着件極薄的羅裙,竟是逗得在座的貴女們樂了。
戰郁倒是有禮極了,輕笑着将手舉向空着座的長亭,“殿下,恭候多時。”
昭安公主眼神輕飄飄從戰郁身上掃了一眼,竟讓戰郁都感覺背後有些發涼。
“這昭安公主過得還真是清苦,大冷天的連件像樣的狐裘都沒一件。”
“姐姐也真是,昭安公主在質安府過得不好,聽說啊連買菜的錢都沒有,經常見她那的仆人去山上挖竹筍呢。”
“你們看她身上那件過氣的裙子,這布料顏色這麽淡了,怕是洗了不知多少次了,咱們京城裏哪有人敢穿成這樣上街啊?還別說這是場大宴會了。”
神無期拿起酒壺給自己盛滿,只是随意往昭安公主那看了一眼,便很确認說道:“好歹也都是京城裏的貴女,竟然都這麽沒見識,昭安公主身上那件羅裙的刺繡可是出自蘇名城的,看那刺繡的精度,也就只有天下第一繡工的林秀能達這個水平了。”
魏尚書府的千金眼神朝那慢吞吞走來的昭安公主身上傲慢瞥了一眼,只覺得她身上那股窮酸樣實在是丢人得很。
她不太相信,大聲道:“蘇名城的布料和刺繡都是天底下絕好的,那一件衣服的工期最少也得耗上一年,我們蒼傲貴女都搶不上,她還有什麽能耐?還能讓林秀大師親自繡上花紋,怎麽可能是這種窮酸樣?”
神無期抿了一口酒,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真蠢。
魏尚書府的千金一時嫉妒得耳朵都紅了,昭安公主從貴女們面前輕輕走過,只聽得後面又有一女子說道:“那裙子……曾在幾年前在蘇名城林秀大師的酒宴上出現過,天下僅有兩件,均是被林秀大師贈予了有緣人,沒想到昭安公主也曾赴宴。”
聽她說這裙子的來歷,魏千金直接氣惱将那熱茶潑在侍候她的婢女身上。
昭安公主在神無期身旁落座,神無期倒是給了點面子,對着她敬了杯酒。
“昭安殿下,久仰。”
昭安公主蒙着面紗,連茶也不稀罕喝一口,她身邊的丫鬟彎了下身子,說道:“榮王殿下莫怪罪,我們殿下最近胃口不好,就不敬酒了。”
紗漠然這邊看着王公貴女那邊談笑都覺着無趣得很。
“沈辭公子怎麽沒坐在那?”
紗漠然問出口,霜兒也跟着四處看了眼,是真的沒見着沈辭。
那柱香徹底燃盡,站在那邊的太監和戰郁一同在兩長亭的中心亭下停住。
那太監拂袖,宣道:“陛下駕到——”
在場衆人立刻跪下叩拜,一同喊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上走路極輕,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過來的,他們跪拜了片刻,後聽聖上清嗓子說:“衆卿平身。”
紗漠然和霜兒跪拜時就聽他聲音耳熟得很,平身看過去的時候果然看到的就是沈辭那張臉。
不過他今日穿着玄色的龍袍,看着比平常更加嚴肅了。
循霄重新坐好,指腹摩挲着杯壁,“這世上能讓蒼傲大将軍戰郁如此恭敬的人只有兩人,一人是他的義父,另一人自當是聖上神慈了。”
霜兒收回視線,手裏的茶已經冷了,她一個手抖全都溢了出來。
紗漠然覺察到了霜兒有些顫抖和恐懼,掏出了糯米團子讓它去陪陪她。
救下霜兒姑娘的時候就是在皇家獵場,蒼傲國君殘暴是人盡皆知,能把活人當成獵物抓到這兒來的也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了。
循霄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麽還要和他們結識,怎麽能讓這罪無可恕的人再接近霜兒姑娘?
參加狩獵比賽的人也多,戰郁拿好自己的弓背上箭就在紗漠然等人在的長亭下站着,還笑着問:“幾位想試試嗎?當玩兒也行。”
青蘿:“沒興趣。”
循霄:“在下眼睛不便,就不湊熱鬧了。”
紗漠然:“我……還是在這兒……”
循霄臉冷了下去,勸道:“你若想去就去試試,還有青蘿姑娘在這兒呢。”
紗漠然猶豫了一會兒,改口道:“那好,我去試試。”
霜兒跟着站起來,睜大眼睛看着戰郁,“我也要去!”
青蘿有些意外,豎起眉頭指了指她,“你知道救你不易,若是在獵林裏出了什麽事,你這條命可就沒人救了!”
“我想去,紗姑娘……”霜兒伸手拉住了紗漠然的衣,極力懇求道。
“……”紗漠然也有些不忍,她更擔心獵林危險自己無法保護她,那可真的就是大罪了。
戰郁叫了後面的士兵,囑咐道:“去取兩套硬甲來,帶二位姑娘去選兩把好弓。”
戰郁吩咐完,又擡眼對着她們笑,“硬甲很輕,戴在心口處能防刀劍,姑娘們不要太擔心,獵場裏也會有侍衛巡邏,若是遇到危險,向空中發出煙火我們也會及時派人過去的。”
“……如此,那便這樣了。”
紗漠然轉身,拉着霜兒同引路的士兵去弓箭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