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昭安公主(三)

昭安公主(三)

他們在此安穩住了七日,循霄氣色好了不少,倒是經常在院子裏聽風聞鳥聲。

霜兒也有戰郁将軍請來的郎中,外傷幾乎也無大礙,只是日日待在房中,連門都不能跨出去。

紗漠然小心地開了一點點門縫鑽進來,看着霜兒正愁苦看着鏡子,她手裏藏着一把銀色匕首,看到紗漠然進來,她才又藏到了衣袖之下。

“霜兒姑娘,藥煎好了,趁熱喝了吧?”

紗漠然半跪在梳妝臺前,将盛着藥的碗放下。

霜兒兩手端起藥碗,看了好一會兒才喝下。

紗漠然給她送藥幾日,就發現了她喝藥時的習慣,總是會端詳一會兒然後才喝,警惕性極高。

“照顧我一個病秧子,是不是很麻煩?”

半晌,霜兒埋頭苦笑,藏在袖子下的手不斷摸索着刀柄。

“其實我也沒有把握。”紗漠然将藥碗收拾了一下,溫聲回答,“在我未下山之前,我甚至覺得這天下會因為江湖道義不至于讓日子感覺到平淡。”

霜兒的笑總帶點苦澀,她目光射向那關閉的窗子,喃喃道:“江湖?應當還算有趣吧,比起這狹小的屋子,自由無拘無束的日子,對我來說已是一種奢望。”

紗漠然靜靜聽完霜兒的話,眼底情緒有些複雜。

霜兒身體本就孱弱,後來被人一箭刺傷,實在是禁不得任何風雨了。

冶心塞給她的丹藥雖然數量多,但也治不了根,也就能留住人一口氣,如果錦溪或是醫仙在,說不定能有點辦法。

“……你喜歡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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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霜兒側過頭看着紗漠然,話裏帶着一股期盼。

紗漠然低聲答:“下雪的時候很好看,只是我不喜歡寒冬。”

“雪很舒服的。”霜兒臉上笑容收斂了一些,眼睛澄澈得像是閃着淚光,“每當下雪的時候,我喜歡躺在雪地上,後來我生了一場大病,就再也不曾那麽肆無忌憚過了。”

門外一個匆匆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偏寓居的管事扣了扣房門,喊:“姑娘們,咱将軍在外頭候着了,說是來探探霜兒姑娘的病。”

“無妨,進來便是。”

霜兒把話說完,紗漠然就去開門,不過來的人不止有戰郁将軍一人。

“戰将軍,沈公子。”

戰郁體型高壯,把身後的沈辭擋得嚴嚴實實,紗漠然還差點兒看岔了。

戰郁和沈辭進了屋子,然後看着紗漠然又将門關好。

“今天未見到霄公子和青蘿姑娘啊,出門了嗎?”戰郁找了個位置坐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還想着今日下朝了無事,請諸位吃飯,紗姑娘總有決定權吧?”

紗漠然沉默不語,要是能和蒼傲國的大将軍打好關系對他們來說不是壞事,只不過霜兒身體抱恙,他們若是走了,誰來照顧她呢?

戰郁轉頭看過去,霜兒面色蒼白,想來是不舒服,瞬間就理解了紗漠然為何沉默。

“這倒也不必走遠,我遣人将那廚子請來,在正廳用膳也行。”戰郁倒是很善解人意,剛坐下還沒半刻就起身去門外囑咐管事的。

沈辭倒是不愛怎麽說話,在這房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麽來。

不過也沒什麽,這裏是戰郁自己的私宅,放的物品都是他閑趣的玩物,能有面梳妝鏡已是稀奇了。

戰郁出去交代事情比較麻煩,沈辭許是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就問:“霜兒姑娘,你也是斷枉山弟子?”

“小女無根骨,沒有道緣。”

沈辭只是站在那就讓紗漠然和霜兒感覺到一種無法說清的感覺,他的劍眉生的好看,但也帶着震懾。

“沒有道緣……那還真是可惜了。”沈辭嘴角向下撇,皺眉又看了眼霜兒,“再過幾日便是蒼傲國的狩獵比賽,我和戰郁來此,也是盡地主之誼,誠邀諸位去觀賽。”

蒼傲國的狩獵比賽可以說是一項傳統了,每年狩獵奪冠的前三都可獲取不少財富,更有甚者,還加官封爵。

不過這狩獵比賽可不怎麽容易贏,看重的不是狩獵的數量,而是狩獵人的謀略和箭術,只有這樣才能在場上盡可能捕獵到珍惜的動物。

“狩獵比賽?”霜兒聲音有點驚詫,但嘴角很明顯有了點弧度,“……若是真能去看看,也挺好。”

午膳準備完畢不久,循霄和青蘿也從集市上逛了一圈回來,循霄手裏還提着一筐新鮮的蘑菇。

糯米團子這些天在偏寓居的後廚裏偷吃了不少東西,天天睡在後廚裏偷吃,這會兒看到循霄提着一筐蘑菇進來,灰溜溜就跑到人家手上。

“小家夥,這可不能讓你吃了。”

循霄一手捏起它,往身後一扔。

糯米團子被扔得撞上了石壁,反正循霄也看不見,就偷偷的趁他洗蘑菇的時候抱了一株跑到角落裏偷啃。

循霄清洗着蘑菇,暗暗嘆了一聲,臉上的笑還有些寵溺。

“你究竟是像了誰這麽愛偷吃啊。”

他倒也不和這小家夥計較,将洗淨的蘑菇往鍋裏下,接了點水就任由蘑菇在水裏煮。

他只是憑着這些天在廚房裏摸索的感覺去尋調料,可能也是廚房裏的師父為了照顧他,特意将調料擺在了他容易觸得到的地方。

午宴已經上菜不久,紗漠然落座後連着喝了好幾杯茶。

戰郁看她茶都要喝飽了,調趣道:“這廚子脾氣可是不大好的,紗姑娘多試試,或許能有幾道合口味的。”

沈辭看着披着厚重大裘的霜兒都踏進飯廳,怎麽也看不到循霄的影子,便問道:“霄公子,可是身體不适?”

站在一邊的侍從們拱手答:“霄公子剛回來,說是要去廚房做道菜,讓公子和姑娘們先吃。”

他們五人安靜的開始動筷,還沒吃一會兒,就聞着一股濃郁的蘑菇湯香。

戰郁這會兒也跟着嘴饞,問大廚,“今兒我點了蘑菇麽?”

“公子不愛吃蘑菇,那管事的也沒交代要這道菜啊。”

霜兒嘴裏沒什麽大胃口,只是吃了點清淡的炒竹筍,她聞着氣味看過去,這時循霄已經端着一個大瓷鍋進來了。

“今日上街買菜,看蘑菇便宜,便買了些,不知道合不合各位口味。”循霄将大鍋放下,被紗漠然拉了一把坐在了她身邊。

循霄的手指燙紅了不少,還有些腫,也不知道他如何想的,竟是抱着這在火上烤的鍋就跑來了。

“阿三,去拿金創藥來。”戰郁放下筷子,将身邊準備的洗手水端到桌上,“霄公子先将手泡在水裏一會兒,這樣能好受些。”

循霄手泡入那冷水裏的确是緩解了些疼痛,阿三行動也快,很快就把金創藥和紗布一同拿了過來。

霜兒:“我來幫公子包紮吧,紗姑娘照顧這麽多天也累了。”

循霄有點慌,将手從那水盆裏抽出來,低聲說:“不用了,我自己來。”

阿三将金創藥遞給循霄,看着他生疏的塗在手上然後用紗布包好。

戰郁拍了拍手,喝道:“各位,都吃飯吧,這菜都要涼了,正好我今天也想試試霄公子的手藝。”

霜兒和戰郁一樣,一開始就有些嘴饞那蘑菇湯,等着戰郁裝了一碗,自己也跟着伸出手過去拿湯勺。

“喝這碗。”坐在霜兒一邊的沈辭把戰郁裝給他自己的蘑菇湯拿走擺在霜兒手邊。

戰郁瞳孔突然間震裂,雖然委屈,但他也沒敢在這麽多人面前表現出來。

循霄小聲對紗漠然說一定要嘗嘗他做的蘑菇湯,紗漠然也就學着他們盛了一碗。

“這蘑菇好鮮啊!”戰郁僅僅是喝了一口湯就忍不住贊揚了一句,“霄公子這手藝不錯,要是能請了去我戰府就好了。”

阿三在一邊眯了眯眼睛,轉頭對着廚子說:“記下公子說的,以後菜單上添一道蘑菇湯。”

阿三說話的聲音不小,戰郁眉頭打了一下,嘴撇起來還稍有點皺巴巴的:“本公子說的是要吃霄公子做的,多此一舉是沒用的。”

“公子……幾位貴客都是仙門之人,哪能強留下來?”

循霄夾了個蘑菇放到紗漠然碗中,然後擡起頭,很是謙和地說:“不如用完膳之後……吾、在下寫一張食譜,讓廚子學學便是了。”

“還是霄公子周到,先謝過了。”

-

今日難得外面風平,院裏梅花樹昨夜被風吹得散了一地梅花,好看得很。

霜兒拉緊了披在身上的大裘,站在梅花樹下。

她眼睛像是泛着光,看着梅花樹突然傻笑了起來。

“只有紅梅無落雪,這梅花便也沒了觀賞的趣味。”

沈辭剛從正廳出來,本來想找個地方随便坐坐,但一看到霜兒在這,于是就湊近了也跟着瞧瞧。

“蒼傲的雪不大,也無一處觀雪的好地方,的确少了些趣味。”

霜兒這話說得有些冷漠,那明眸剛還藏着笑意,這會兒卻已經蕩然無存了。

沈辭暗笑一聲,很是溫情反駁:“蒼傲倒也不是沒有觀雪的好地方,等下雪的時候,你要去看看嗎?”

“……再好的觀雪地方,沒了好的陪賞的人,那也同樣沒有意思。”

“我又何嘗不是找不到一個好的賞雪友人?若姑娘願意同行,咱們一起看看,也許還能有些話聊。”

風吹起霜兒烏黑的發絲,這風變得大了些,霜兒低頭看着落梅,她被風吹懵了似的,說話都有些抖,“這梅花釀酒,新年的時候應該就能喝上了。”

這些梅花對沈辭來說倒也常見,他身量還算高,輕松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邊嗅了嗅。

“這香味太淡,釀出來的酒不好。”

霜兒擡眸,這風太冷,就是眼睛也吹得受不了了。

“小女子先行告退,沈公子,失陪了。”

“阿福,”沈辭斜眼看了身後的一個侍從,慢慢說了一句,“将我前些日子買的那件白狐裘晚些時候送過來。”

阿福看着霜兒姑娘消失在院子裏,這才支支吾吾答:“可、可那是公子花重金找人捕來的白狐做的狐裘,是準備送給榮王做賀禮的……”

“白狐裘而已,榮王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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