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試酒鑒心(二)
試酒鑒心(二)
偏寓居竈屋內。
紗漠然試了口今日學來的炒五花肉,覺着味道差不多了就拿碗裝盤。
都過去這麽久了,循霄怎麽還未回來?
紗漠然将飯菜都已備好,解下身上的襜裳,移步院中。
今日戰太傅的妻子壽辰,裘衣姑娘被戰将軍叫了過去幫忙,口頭上說是幫忙,其實不過是另外找了個理由讓她去玩一玩。
循霄和紗漠然都是不喜歡大場合的人,就推辭了,留在偏寓居自己搗鼓些東西吃。
“姐姐可是在這嘆了幾聲氣了,我聽着都要困了。”
紗漠然一恍神,擡頭朝竈屋的房瓦上看去。
一名玄色衣裳的少年人百無聊賴地躺在上邊,說他在這曬太陽吧,但今日也沒見太陽多大,何況還是冬日,這太陽也沒見得有多舒服。
“你是誰?”
這少年人看着和紗漠然都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卻是喊着紗漠然叫姐姐。
少年人繼續躺在房瓦上,手裏抓着一把梅花瓣,一個勁兒往嘴裏塞。
紗漠然感覺不到這少年人身上的靈力,這周圍她布了一層防止妖邪闖進的透明結界,他能輕松進來結界也未有松動,應當不是來歷不明的妖怪。
“我奉勸姐姐一句,不要太相信霄玉。”
少年人将嘴裏的梅花瓣全嚼碎吞下去,然後坐起身子對院中的紗漠然挑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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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玉?你說的是霄公子?你是他何人?”
“我和他沒什麽關系,”少年一手按在房瓦上将自己往前推,在空中翻了一圈直直在紗漠然面前站穩,“姐姐知道我就行了,叫我小雨就行。”
紗漠然完全沒将這個小孩子的話聽進去,轉身搖了搖手,“我為何要知道你叫什麽?我可不撿來歷不明的人了。”
小雨嘟囔起嘴硬湊到紗漠然身邊,故意勾起她的興趣,“姐姐就不想知道霄玉去幹什麽了?就算他現在是個瞎子,買個蘑菇也不會耽擱這麽久,姐姐若是現在跟我過去,說不準還能看到精彩的一幕哦。”
“……”
紗漠然不為所動。
“姐姐看來對這個不感興趣啊,那我換一個,蒼傲國君要找的那個人也許他馬上就能找到了,今日的太傅夫人壽辰沒準能碰上面……”小雨餘光瞟到紗漠然眼睛眯了一下,然後心滿意足地笑了出來,“人不是你們找到的,你們找玄機堂幫忙問的,可有消息了?”
紗漠然收起溫潤的眼神,立刻展露出了原有的鋒芒,她聲音還是很悅耳,卻也跟着染上了一層冰霜,“你跟蹤我們?你有什麽目的?”
小雨感受到了她展露出來的殺意,立刻擺手投降道:“姐、姐姐我錯了,我只是個會些拳腳功夫的小情報販子,偶然注意到你們這些生人就沒忍住多看了幾眼。誰知道……”
“嗖——”
一片剛落下的梅花瓣被紗漠然的劍一斬為二,小雨故事還未編完就看着紗漠然一劍已經落在了他脖頸下。
“姐、姐姐?”小雨擡起一只手捏住劍尖,試着将劍推遠一些。
紗漠然厲聲喝道:“我要聽實話,你認識霄公子,也識得蒼傲國君,還有那玄機堂,在這其中,你扮演的何等身份?如果你是妖魔,待我發現,定讓你在我劍下無處申冤!”
小雨無奈,仍打趣說:“妖魔也有好的吧,反倒是人心難測,姐姐也不要太相信別人了,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滿嘴胡話!”紗漠然念他目前看着的确是個普通的凡人,就收劍入鞘,“你既想賴在這,就幫忙打理竈屋好了,還有,不要讓那糯米團子偷吃。”
……
循霄回來時拿着一滿筐的新鮮蘑菇,只是回來時有些晚,這蘑菇只能留着晚飯再去煲湯。
“姐姐,炒肉來啦!”小雨從蒸籠裏端着溫熱的盤子跑到院子裏的石桌邊,放下菜碗就跟着坐下,“呼,燙死我了,姐姐,燙……”
循霄回來之前事先用靈力将腰肢上的傷掩蓋好,白衣的血跡褪不幹淨,借着裝蘑菇的籃子擋了一下,回來後就奔着屋子裏去換下。
“哦?吾怎麽不記得你還有個便宜弟弟?”
循霄将手放在桌下,偷偷拆開包紮好的那雙手,然後用靈力逼出血。
他故意用受傷的左手拿起筷子,那血就順着筷子滑到了碗裏。
“霄公子?你的手?”
紗漠然轉頭去看,放下筷子就拍了拍糯米團子叫它去荷包裏拿瓶止血散出來。
“吾無事,路上沒走好摔了一下,手磕石頭上了。”
小雨靠得近,那是看着他把手放在桌下搗鼓,這會兒說着反話騙人他還真有兩把刷子的。
狠人,瘋子。
小雨看着一團白白的團子從屋裏飛出來,手裏抱着一瓶東西,整個身體倒過來給循霄上藥。
“啾咕啾咕。”
糯米團子把剩下的止血散立在石桌上,然後從嘴裏吐出了包紮用的繃帶。
“辛苦你了。”紗漠然彈了彈團子的小腦袋,拿起繃帶往循霄手上繞。
小雨滿臉委屈,眼巴巴看着紗漠然,“姐姐,我也疼……”
“啾啾。”糯米團子抱着止血散跳到小雨面前,把藥給他,“啾咕啾啾。”
這團子話不會說,但是它給小雨示範了一遍上藥的過程,然後就乖乖跑回了循霄懷裏,還給他吐了個鬼臉。
用完午膳,小雨主動收拾餐具去打水刷碗,還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
“姐姐!有人敲門哦!”小雨刷碗沒地方擦幹水,就仰頭大聲喊。
紗漠然就站在院子中練劍,小雨刷碗聽到她的揮劍聲,就覺得她舞劍如跳舞一般,可是卻又不僅只有舞女的柔美,還潛藏着銳利的殺氣。
他沒看清紗漠然如何瞬移到門口的,只看到她好像變成了一抹藍色的影子,“唰——”地就閃到了大門處。
來的人是這處宅子的主人,戰郁。
“霄公子,紗姑娘,我想請你們二位幫我确認一個人。”
-
蒼傲的冬天比起踏雪和天闕都不算太冷,紗漠然披着一件厚的狐裘跟在循霄身後。
幾日前的太傅夫人壽宴上,蒼傲國君也出席了,被邀請前來獻舞助興的女子中就有一位白發雪睫的女子,那相貌與神慈口中所述幾乎是毫無區別。
“聽說沈公子已經将人召進了宮,我們貿然進宮去,會不會被攔在外邊?”紗漠然思量一下,這會兒雪也下了挺久了。
循霄在她面前停住,唇邊漾出笑意,“我聽郁公子說這裏的烤魚味道不錯,想拉着你一起過來嘗嘗。”
“翠香樓?”小雨抱胸不屑地看了一眼牌匾,“烤魚也就能咽下肚,也沒好吃到讓你這麽饞吧?”
“……漠然,”循霄只是叫了她一聲,紗漠然就跟了上去,“找個時間把這便宜弟弟丢了吧?”
……
怡紅院二樓是個适合賞雪吃酒的好地方。
榮王神無期今日一早便盤下了整個怡紅院的二樓,帶着幾個侍從和霜兒來吃酒。
霜兒出府之前抱着一個酒壇子,神無期只是看着礙眼,也沒去管她。
翠香樓的老板娘待客熱情,招呼了幾個漂亮姑娘給榮王敬酒。
“王爺,再來喝一杯嘛。”
“王爺,試試這龍須酥,近些日子不少貴人們争着要嘗的呢。”
神無期連看不願意看這群姑娘們一眼,他拿了個酒盞滿上,伸手往一旁站着看了很久的霜兒擺過去,“喝。”
霜兒愣愣擡起頭,但還是過去接過了酒盞。
“噗嗤——”一姑娘掩嘴朝霜兒掃了一眼,繼而對神無期嬌軟說道,“殿下金屋藏嬌啊,這麽個美人胚子,難道怡紅院的姐妹們殿下都沒有看得上眼的了嗎?”
神無期不見霜兒喝下自己賜的酒,一瞬間冷了臉,低聲道:“都出去,本王不想看見你們。”
這幾個姑娘伺候的貴人多,絕不去貼冷屁股,收拾好東西就默默退下,在一邊看着的侍衛也随後到二樓入口守着。
“……殿下,奴婢不勝酒力,讓您掃興了。”
霜兒眼神澄澈,在這充滿算計的王都裏,她仿如那只待捕的小羊羔。
神無期覺得她蠢,覺得她笨。
他是個收不住殺氣的人,他府裏的親衛都懼怕他所以不敢有二心,他的皇兄也不敢輕易安插暗線進府以免無辜之人喪命。
這姑娘雖然是神無期發了個善心從狼崽子嘴下救來的,可她當時也不是沒有逃生的能力,只是他傷了她一條腿,把她的希望也一同堵上了。
“你繼不願意喝本王賜的酒,就給本王斟酒。”
神無期對着窗子坐過去,霜兒心一沉,将手裏的酒倒掉,抱着自己帶了一路的酒壇子盛出酒來。
“……殿下,酒。”
神無期擡手拿過她遞來的酒盞,先聞了氣味有些不對勁,然後輕抿了一口。
“難喝死了!你給本王倒的是什麽酒?”神無期只是淺嘗了一口就将酒盞往旁邊一扔,外邊的侍衛聽到聲響也沒闖進來,畢竟這主子的脾性向來陰晴不定。
“……這是奴婢摘了梅花釀的酒,以為殿下會喜歡。”
神無期橫眉瞄了她一樣,壓下那怒氣,“以後別做這麽愚蠢的事,想讨好本王也不需你費盡心思。”
窗外的風鑽進來,霜兒沒帶狐裘吹得臉凍紅了一片。
好像……下雪了……
霜兒擡頭看着外面,這處地方只能看到西北方露出了小部分梅花林,要是在對面的翠香樓,那裏應該能看到更多梅花。
……
對面的翠香樓上,神慈隔着細雪往怡紅院二樓看來。
一白發女子從裏面走出來,替神慈披上了狐裘,倚靠在他的肩頭,細聲道:“陛下,天冷了。”
神無期看着對面有意思的場景,拿起酒壺往嘴裏倒酒,“看來蒼傲的皇後也該是要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