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春風拂柳（一）
春風拂柳（一）
張命裏已知辛夷的花妖身份後定不會手下留情，偏偏今日天雷降下，辛夷靈力施展不開來。
為了盡快找到辛夷，紗漠然喚出了靈蝶，林秀也跟着他們一同上去追尋。
趕至那片空地時，一道天雷直劈下來。
“咯——”
辛夷半跪在地，如此重的一道雷，她壓根就沒想着要避開。
“辛夷！”林秀趕着腳步，心急如焚。
“都別過來！”辛夷泣血，手指深深紮進地中，然後聚起桃花在自己周圍。
紗漠然幫她攔住了林秀，但是看着辛夷都傷得如此重了還要使用靈力，難免有些心疼。
“她是真的有些蠢了。”小雨一步上前，都這種時候了他還能說得出如此絕情的話，“不用靈力護體，反而開了一層隔絕結界，這雷就是追她來的，根本不可能劈到我們。”
林秀想沖上去，但又沒有能力将辛夷解救出來，只能求助，“真的沒有辦法嗎？我聽說過天雷，能活下來的人真的寥寥無幾。”
循霄抓緊時間瞬移到了張命裏身後，擡掌往前一打将人從崖邊推到了安全一些的地方。
“什麽人？”張命裏兩劍出來，循霄也沒躲，清晰感覺到了冰冷的殺氣，“瞎子，就連你也敢來？”
“你既知吾乃陣仙，那可就要用對稱呼了。”
循霄只在原地，只是手指動了動，張命裏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直接雙膝跪在了循霄面前！
張命裏沒想到他靈力的威壓如此厲害，在靈力強弱這一方面，他是輸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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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麽？”
“……吾不願意拖時間了，萬年桃木，吾一定要得到。”循霄兩指點在張命裏眉心，嘴裏繼續念着不帶任何感情，“水鏡探前塵，那吾便幫你探一探這前世今生。”
“起靈——”
循霄靈力張開的領域裏，紗漠然那邊看不到這裏面的人在做些什麽，只能感覺到靈力的波動。
小雨眼神很好，他一開始就沒看到循霄緊跟着他們，原來是偷偷趁人不注意去襲擊張命裏了。
可他張開領域也不聞殺氣，那還要大費周章折損靈力做甚？
循霄一聲“起靈”，張命裏的頭就感覺萬分疼痛，他手中的劍跟着插入地中，無數記憶湧進腦子裏。
千年之前，毒宗人潛入桃花山林，他奪回桃花妖辛夷拼盡生命也要守護的萬年桃木，卻讓辛夷落入毒宗之手，為此，他忏悔不已。
再遇之時，辛夷被毒宗拿來試藥，成了被魔氣控制的傀儡。
毒宗自始至終都只想拿到萬年桃木，辛夷也因此失手殺了他，可最後如何了？
“我……啊啊啊啊——”
張命裏敲打着自己的腦袋，身心俱痛。
“命裏？命裏！”
辛夷無法移動離開自己的的結界，她因張命裏的嚎叫再次情動，這第二道天雷也跟着無情劈在了她的身上。
林秀哭喊，也跟着心疼。
“辛夷——”
看着這殘忍的一幕，紗漠然和小雨都好像化成了無情的觀看者，任他們三人喊得如何撕心裂肺，紗漠然都無動于衷。
當然，在他們三人之中，顯得最無情的非循霄莫屬。
小雨看了半刻循霄那邊，僅通過張命裏的慘叫聲辨別。
“他在用一種名為起靈的法術，能窺探人前塵，他竟然舍得用這種法術……”
“起靈……”紗漠然再次聽到陌生的法術，循霄的本事實在太多，也學得有些雜，“這個會有反噬嗎？”
“當然有，循霄所使的每一種法術或多或少都帶有反噬，這也算是他不願随意出手的原因之一。”
張命裏痛苦減弱了不少，他再擡頭之時眼裏堅定了不少。
他看着循霄，說：“是辛夷封印了我的記憶，她将萬年桃木封印在了我身上？”
“你既已知一切，要救她還是仍堅持要殺妖，都盡快抉擇罷。”循霄收回靈力，他的領域威壓消失，天邊的雷聲變得愈加清晰。
“辛夷……”
張命裏轉身去看，承受了第二次天雷之後，辛夷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可天雷還是沒有消失，好像是在等她重新爬起來，再給她最後的致命一擊。
“命裏……命裏……”辛夷身邊的花瓣散下，她眼角含淚，對上張命裏那雙清澈眸子的時候心裏揪痛，“命裏……”
張命裏跪着往前走了一步，他背對着循霄，只問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循霄說得很輕松，張命裏也沒法去細想。
“只因她是無情谷的桃花妖。”
“……謝謝你。”
張命裏最後道謝，拿起劍去到了辛夷的身旁。
“轟隆隆——”
烏雲密布，天空中不見光亮。
“辛夷，抱歉。”張命裏扶起辛夷的後頸，将她緊緊扣在懷裏，“我來得太晚了，是我錯了。”
辛夷艱難擡起長滿桃花紋路的手，有氣無力回答他：“一點也……不晚，我、我在奈何橋苦求千年，命、命裏也一人走過了千年，一點兒……也不晚的。”
張命裏握住她的手，滾燙的淚珠滴在了辛夷那蒼白的俏臉上。
“我會一直陪着你。”
辛夷繼續擡眼看着天，那雷要劈不劈，她也沒有多少耐心了。
“這一世，能和命裏像個凡人一樣從相遇相知到締結婚約，我已經……很知足了。”辛夷松開張命裏的手，奮力要起身，“是我的劫，我自己來。”
辛夷爬起來的那一刻，天雷瞬間劈下來，張命裏比她行動快一步，先擋在了她的身前。
紗漠然也很震驚，片刻之前帶着殺辛夷的目的來的張命裏竟然會為了辛夷擋下一次天雷。
小雨冷眼看着天空，喊：“人都快死了，還不滾呢。”
天邊似乎有人，他一眼掃過下面的幾人，然後悄無聲息隐進雲間，連帶着雷聲、閃電一同消失。
辛夷身體虛化，也扶不住張命裏，“命裏！”
“命裏！辛夷！”
天罰結束，林秀不見紗漠然繼續阻攔，後一步跑上去。
凡人之軀扛不住天雷，即便有萬年桃木讓他擁有不死之身也改變不了。
紗漠然看着辛夷和張命裏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即使結局已到這一步，他們也并未露出一絲失望。
辛夷轉頭看林秀，笑着請求，“林先生，能幫我們念一念誓詞嗎？我想在這裏，與命裏，拜堂成親。”
林秀哽咽，既然張命裏與辛夷都未感覺失望，他自然也不能表現得太悲傷。
他咬唇，輕輕回答：“好。”
辛夷與張命裏互相攙扶跪對着林秀，他們的身體也開始從腿部慢慢消散。
“一拜天地——”
張命裏右手牽着辛夷的左手，二人非常有默契往前拜去，眉心磕在地上。
“二拜高堂——”
所拜方向為蘇名城方向，張命裏的親人住在蘇名城，而桃花山林也在蘇名城後山。
林秀看着兩拜完畢，辛夷與張命裏就僅剩上半身還未消散了。
“夫妻對拜——”
辛夷與張命裏同時轉身，面對着面，他們雙手相牽，共同拜下去。
禮已成，此後無論生死，他們都會相握着共同走下去。
林秀欲言又止，最後只憋得出一句氣話，“命裏你常說笑自己是不死之身，這下好了，自己搭進去了。”
“為了辛夷，一點也不虧。”
辛夷也笑着，身體與張命裏一起共同化為點點光塵，在風中散落。
“我是個很膽小的妖，可為了和命裏在一起，天罰什麽的一點兒也不可怕了。”
一點光塵落到紗漠然肩頭，她仰頭看着，心道：你一點兒也不膽小，辛夷。
循霄一直沉默，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已經看淡了太多生死，人死總會轉世入輪回，如果都能如此，那他還能稍微開解紗漠然，可是這個不一樣。
因天雷殒命之人靈魂也會破碎，就連成為在世間游蕩的孤魂野鬼也不行，他們不入輪回，僅能存活那一世。
烏雲散盡，終見天明。
林秀将他們的墓碑立在了桃花山林最隐秘的一處地方，也想着以後來的時候長能拜拜。
他下山回來，一個大娘就叫住他。
“林先生，新娘子跑了咯，張師傅追去了嗎？”
“好着呢，追到了。”林秀笑得毫無破綻，認真回答，“他們啊……已經拜完堂去了更好的地方了。”
“我看着花轎子都撤掉了，張師傅真是娶了個漂亮媳婦呢，林先生也老大不小了咯，我家閨女……”
紗漠然停在桃花山林中，山林裏的樹妖們都聽及辛夷的離去，掉了不少葉子。
“諸位前輩，是漠然無能。”
“……這也并非姑娘的錯，斯人已逝，我們也該看開些。”
“對啊對啊，允諾姑娘的萬年桃木，還請姑娘收好了。”
紗漠然站着未動，眼前就浮現一道金光，色澤奇特的一株桃木就直愣愣擺在她的眼前。
可紗漠然沒有理由接受。
“我不能收下，我并未完成諸位前輩的囑托，這允諾便不能作數。”
樹妖們枝丫晃得作響，紛紛說：“命運是天定的，我們自知改變不了，這不能怪姑娘，你已經盡到了應盡之責。”
“我們草木之靈向來最是注重承諾的，姑娘收下不僅能保住我們的聲譽，也算是讓桃木獲得了一定的作用。”
循霄從後面走來，一手搭在她肩上，“漠然，不必推辭了。”
“……那好，多謝諸位前輩。”
紗漠然吸氣又呼氣，總算是放下了壓力，兩手接住了萬年桃木。
樹妖們晃着枝丫重新入睡，沒了桃花妖在的桃花林，即使四處開滿桃花，觀賞的興趣也少了很多。
循霄收回手，等紗漠然收好桃木。
“是時候，去芙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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