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風拂柳(四)
春風拂柳(四)
扶蘇蹲下往土地上倒灌自己帶上的茶水,還想了一會兒。
“我是神位遭受了重創,不得已來凡間讨生活。”
“神位重創?”紗漠然在手中聚靈,幫助着灌入地面的茶水蔓延開來,“因為圍剿邪神一戰?”
扶蘇擡頭看夜逢雨無所事事在一邊站着,能有紗漠然聊天打趣倒也不顯得無聊了。
“想起來那一戰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邪神已經封印,世間最可怕的不過是毒宗。”扶蘇轉頭看紗漠然,她細心讓茶水蔓延得更開,花的時間也短,“天闕,你是從天闕來的,蘇洛洛是他們取的名字吧?”
春風拂柳的消息不比玄機堂少,就連江湖第一的密報機務都要來這裏買消息,那客人的身份他們自然不會不清楚。
都傳在春風拂柳,這裏的主人一天裏就能道盡三國的歷史,這話半真半假,紗漠然不懷疑這故事真假,只是扶蘇的狀态要想一天之內說完,對他來說也是個難事吧。
這處地方的記號做得差不多了,扶蘇搭着紗漠然伸來的手起身,繼續往前走。
往前百步,這裏也隔春風拂柳遠了很多,天色還是昏黃的,原本看不透徹的枯樹和枯骨一下子全印到了紗漠然眼中。
“這裏的景色和剛入芙蓉城時是一樣的。”
夜逢雨解釋道:“因為春風拂柳周圍布了結界,外面的厮殺不會危及到那邊,但我們看到的這些仍然只是表面,芙蓉城真正的恐怖還沒出現。”
紗漠然能感覺到周圍不太明顯的殺意,自他們踏出春風拂柳的那一層結界,外面徘徊的惡鬼和惡人都開始盯上了他們。
“嘶,靈根。”
枯樹後探出一個黑色的腦袋,那人嘴裏吐着蛇信子,奸笑看着他們三人。
扶蘇下意識把紗漠然和夜逢雨護在身後,聳了聳鼻子說:“情況有點糟糕啊,忘了姑娘是淨靈根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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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土地變得泥濘不堪,先是幾只骷髅手鑽出來,慢慢地才看到探出個像人的腦袋。
“幾只低等的地魔,逢、小公子,辛苦你開個路?”
紗漠然:“還是我來吧?小雨,你用我教你的符咒保護好扶公子。”
紗漠然留下話就抽出青劍上前去迎敵,扶蘇想攔着也沒攔得住。
低等地魔還算好對付,只是怕這騷亂太大,引來其他不好對付的家夥,夜逢雨也真是,偏偏要隐瞞身份。
“你要在我前面吃刀子還是去我後面保住小命?”
夜逢雨從腰間抽出短刀,雖然說着讓扶蘇自己走到後面,但手永遠比嘴快。
扶蘇被他拉扯差點往後摔,還好他重心穩,也就稍微踉跄了幾步。
……與此同時,另一邊。
松月看着面前的地上留着新鮮血跡,早早把随身劍亮出來。
巫鸠往雙手上呵了口熱氣搓了搓,對着松月道:“這裏可比我前幾次來安靜多了,但這地上的血跡我看着像是不久前的,還新鮮得很。”
“厮殺日。”松月重新看着前方,滿是堆疊在地上的屍體。
那些死去的家夥們還都瞪大着眼珠子,即使死了,光是看着他們那眼珠子都能被吓一跳。
循霄聽她說出這三個字,不由得問:“厮殺日,是什麽?”
巫鸠把手搓熱,慢慢跟上他們。
“簡單來說就是芙蓉城裏的惡鬼們互相厮殺的日子,比平日裏的厮殺要更兇殘,畢竟這裏沒有能填飽肚子的,靠厮殺來吃掉同類的一種方式罷了。”
松月臉上的表情沒有松下去,巫鸠跟她一左一右在循霄身前站開來,随時準備迎敵。
“是淨靈根的氣息。”
那邊正處在混亂厮殺中的惡鬼們同時收手,個個都貪婪的轉過頭。
“真惡心。”
松月提劍上去,巫鸠則在原地給循霄護身。
芙蓉城本就危機四伏,這麽多妖魔齊聚,中間來個淨靈根太過招人,好在紗漠然與他們分開,那邊有夜逢雨應該也能快些解決。
循霄聽松月揮劍,大概想象出了面前的敵人有多少。
“若要一一斬殺,天黑之前這茶水是倒不盡了。”
巫鸠仔細觀察能快速沖過去的路,說:“我能護送霄公子先擺脫面前這些家夥,但之後的我可能過不去,霄公子你……”
“依你說的。”循霄把手裏拖着的茶壺用靈力收好,同時與巫鸠并肩站好,“一刻鐘,如果吾還未回來,你和松月姑娘先回茶館。”
松月本想着替他們開道先過去,她一件捅穿惡鬼心口,斜眼看着巫鸠在循霄身後開道。
前方惡鬼們追着循霄過去,巫鸠正好甩出追命暗器,一舉除掉了四五個。
“巫鸠你!”松月看着循霄脫離圍攻,巫鸠沒跟上循霄,反而攔着欲要追的惡鬼,“前方更是危險重重,循霄一人就是送死!”
比起循霄那邊,紗漠然這邊以上的地魔要少的多。
夜逢雨踩着一個被魔化的家夥,小心把自己短刀上的血擦在他衣上。
扶蘇看着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突然就萌生了擱手不幹的心思。
“扶公子,還有多長的路?”
“大概……還有四分之一城。”扶蘇回答紗漠然,其實他也不太确定還有多遠,“做标記太危險了,要不還是先回茶館,瘋魔路遲早也會出現的。”
紗漠然握着手裏已經滴盡的茶水小藥瓶,把手伸向扶蘇,“那把剩下的茶水都給我吧,我去前面做标記。”
“不能去!”夜逢雨只是給了個眼神過來,扶蘇就後背發涼,但紗漠然去不去又不是扶蘇能決定的。
“歸師掌門和錦溪姑娘的下落只能靠找到瘋魔路,我已經耽擱了太久,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走一趟。”紗漠然從扶蘇手裏拿走茶壺,一揚衣袖就往前去了幾裏。
“漠然——”
扶蘇眼神變得狠厲起來,他一腳踩碎底下冒出來的那地魔的頭蓋骨,對着夜逢雨慢慢說:“這個溟瀾,與我們之前所見到的,有太多的不同。”
“……漠然從來不願多看我一眼。”夜逢雨收刀入鞘,重新走回扶蘇身邊,“如果恢複夜逢雨的模樣了,她還是會……讨厭我的吧?”
“那你要跟上去嗎?即使不能以夜逢雨的身份和她并肩而立,”
夜逢雨環胸望他,“那你呢?把你一個人丢在這兒?”
扶蘇失笑,“我在芙蓉城住了這麽多年了自然是有本事,這裏十來步我就能回茶館了,前方困難重重,溟瀾還需你相助。”
“你別後悔。”
夜逢雨手在扶蘇肩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縷魔氣,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往前沖去,久之就只看着像是一道紫色的魔氣在那飄。
這孩子……武功見長了。
如扶蘇和松月所言,這芙蓉城內城裏的厮殺要更加嚴重,紗漠然剛踏進來半步,面前就飛來一個彎刀,直往她額上劈來。
紗漠然後彎腰躲避,左手撐地一腳上踢,将彎刀往來的方向踢回去。
那彎刀飛入迷霧中沒聽到任何聲響,紗漠然右腳在自己周圍劃了半個圈,鎖着柳眉。
那迷霧來得蹊跷,周圍只聽厮殺和刀劍相撞的聲音,卻未看見人影。
迷霧陣嗎?可是沒有靈力的波動,不像是靈力結成的陣。
紗漠然只能握緊青劍,謹慎前行。
越往霧中走,厮殺聲更清晰,這聲音穿進耳朵裏竟然與魔音有了差不多的攻勢,紗漠然一手扶在左耳,心裏默念了幾遍清心咒。
這是紗漠然第一次覺得清心咒還有些用處。
耳邊的厮殺聲在清心咒生效之時消去,霧氣越來越濃,只有一道寒光在前面閃了一下,她還當是錯覺。
厮殺聲并不存在,這迷霧有古怪能擾人心智,但是帶來的傷害卻是真的。
剛剛紗漠然踢回去的那彎刀重量是真的,雖然不知從何處來,但其中肯定有人在作怪。
周圍死寂極了,前面寒光又閃了一下,她只來得及看清一道黑影。
來不及思考,紗漠然提着青劍上去,那人也感受到危險逼近,只輕聲開口。
“滄瀾。”
“嗞——”
兩劍相撞,對方的臉仍是漆黑模糊,他手中的劍雖也看不透徹,但給她帶來的熟悉感格外強烈。
紗漠然注意力在他手中的劍上移不開,明明這人手上揮劍的力不小,紗漠然接劍卻沒感到任何壓迫感,反而還挺自在。
幾劍之後,紗漠然決定速戰速決,她找準時機一腳往那人心口上踹去,這人也好像提前預知了,及時後退。
“你逃不掉。”紗漠然換用左手拿青劍,右手并起兩指,吟聲念出咒訣,“指水劍訣,落——”
那人鎮定的過分了些,他把劍指向紗漠然,語氣散漫,“滄瀾劍訣,破——”
他手中的劍未動,幻化出來的靈劍都是獨有的藍色靈力聚成的,這一刻紗漠然眼睛裏泛起了輕微漣漪。
指水劍訣與他的滄瀾劍訣同時對上,一開始他的滄瀾劍訣占據了絕對優勢,可當他的劍訣每逼近紗漠然半分,威力就縮小了幾近一倍。
“這靈力……”
紗漠然手觸碰到靈劍散出來的藍色靈力,神奇的是,這些靈力竟能與她融合在一塊兒,所有攻擊帶來的威脅在瞬間被她吸收,還恢複了不少靈力。
他們二人也不知怎麽的,誰也不說一句,又一次互相沖上去。
“你們是不是瘋了!”
紗漠然劍還未落下,憑空而來的一只手竟然是生生接了她的劍,好在她沒聚靈力,她這一劍沒傷太重。
她眼前的迷霧被夜逢雨帶起的風吹散,那看不清的人臉清晰起來,底下赫然是循霄那張熟悉的臉!
可這臉現在帶着邪笑,他像是享受在了剛剛與紗漠然的對決之中,眼眶都太過興奮紅着。
紗漠然谔谔看着夜逢雨接劍的兩手,遲疑問:“小雨?”
夜逢雨轉頭就看着循霄,二話不說一掌劈下去,将循霄打出了十裏。
“自己清醒還是我打到你清醒,自己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