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劍刎頸(五)
一劍刎頸(五)
送走歸師,花無實眼裏的決心就更重了。
“誰也別想走。”
千瓣蓮在整個後山大綻開,妖魔們無處可去,也無處可躲。
“花家已經被毒宗屠盡了!就算你是花家後裔又如何,你與我們死鬥到現在靈力早就所剩無幾,想與我們同歸于盡真是太天真了!”
花無實手落下,語中毫無情緒波動,“我說了盡可一試,殺你們,這點靈力綽綽有餘。”
雨勢已大,空中開的千瓣蓮只聽着花無實最後落下一掌的指令,千瓣蓮花瓣落開,山頭只聽一聲爆炸聲響。
村子外,阿婆與鄰居們打着傘紛紛撤離,聽到那聲爆響,而後山崩下來,後山瞬間只成廢墟。
土地:“阿婆,後山爆炸了嗎?”
“也許是吧。”
後山崩陷還未過去一個時辰,一道紫色魔氣在這處地方來回探索。
“沒死透。”
紫色魔氣裏轉出來一個黑袍人,他帶着鬼面具,腳踩一只人手上。
山崩地陷使得不少石頭滾下來,花無實已經耗盡了靈力,被幾個大石塊壓着,此時竟然還剩着最後一口氣。
黑袍人使了五分力踩在花無實的手背上,開始問:“你想活下去嗎?”
花無實也不知道自己留着的神志還有幾分,但他能分辨出來者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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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花無實的回應,黑袍人踩在他手背上的力氣加重了十分,他磨動腳,在花無實的手背上磨破皮,“本尊問你最後一遍,想不想活着。”
“呵……”花無實頭壓在岩石下,也被撞得頭破血流,“別想利用我……”
“別急着死,你也死不了。”黑袍人動作跟鬼魅一樣,手卡在了花無實的嘴裏只為防止他自盡,“本尊能讓你活着。”
花無實倔強咬進他的指骨,“……休……想……”
“你不是想振興花家嗎?只要你聽本尊調遣,殊榮富貴,你都能拿回來。”
歸師重新回到山上已是一日後,他在一個河邊醒來。
千瓣蓮替他治好了後背的傷,之後他就直奔着山上去。
可那裏出了妖魔的屍骨,和陷落的岩石,哪裏都沒有花無實的蹤跡。
他甚至掀開每一個石塊去找,哪怕是只能找到一根骨頭。
“無實?”
“歸師?”
花無實握劍的手總歸是顫抖了,他不可置信往後看去,百般無奈搖着頭。
歸師搖着頭,心裏還是有些惋惜的。
“無實,這不是你。”
“可你也已經看到了。”花無實氣笑了,彎腰撿起掉在蘆葦叢裏的鬼面具,“這就是我。我抹去了你來這裏的記憶,我投入了毒宗,我甚至還要殺你山門的弟子。”
巫鸠亮出短刀,已經是準備進入戰鬥狀态。
“既然是毒宗,那就只能殺了。”
花無實手松了些,他仰頭,只一笑,“我放你們走。”
循霄漠聲問:“你不怕被其他人發現?”
“……如你所說,我的心脈的确被紗漠然刺中了,毒宗救不了我,我知道自己活不久,即便毒宗有人抓我回去問罪,也是一死。”
花無實把銀劍捏碎,這些碎片聚成了靈力黑洞,他讓開路,只看着歸師。
“若信得過我,從這裏便能離開瘋魔路。”
巫鸠:“你們毒宗人可沒有說話算話的。”
“……我不是幫你們,我只是救歸師一人。”花無實把歸師往身後推,還是不願意說軟話,“救你們,不過是順帶。”
“嗔尊者,您果然還是太心軟了。”一個嚣張跋扈的男聲傳來,那人打着一柄白傘,右手不緊不慢抽出傘柄劍,“宗主說有蝼蟻偷偷溜進來了,考慮到您寡不敵衆特派我來幫忙。”
“不過……”男人眼神定在歸師身上,臉上揚起意味不明的笑,“原來嗔尊者的故人便是斷枉山的掌門,真不愧是舊友情深啊,既然陪着死過一次了,這一次就一起真正下地獄去吧。”
花無實先把他們幾人推到出口邊,而後就一人與毒青交手,“都快走!出口關上他們就追不過去了!”
歸師放心不下回頭,“無實!跟我一起走!”
巫鸠左右兩手推着他們二人,“聽我的!先離開!”
“不,”花無實撿起地上的斷劍,瘋魔路的出口已經關上,他總算能松一口氣,“這一去,是真正的永別。”
毒青沒必要和毒宗人鬥個你死我活,他想着花無實就算回了毒宗也逃不過萬毒噬心的懲罰,看着出口關上就停了手。
可當花無實撿起了地上的斷劍,也沒反擊,他才開始覺得不對勁。
“嗔尊者你……”
毒青反應過來,可為時已晚。
花無實握着斷劍刎頸自盡,血染紅了蘆葦叢。
他已經作為魔活過了一萬年,可受傷流出來的血與魔血是不一樣的。
他的血的腥味是屬于人的,獨自活了一萬年了,只在死的這一刻他才終于記起來——
原來,他曾經是個人。
現在也是。
魍魉城主殿。
慢和疑兩位尊者在此短暫沉眠,在嗔自盡的那一刻,疑鬼面下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只是長嘆一口氣,不知是嘲諷還是惋惜。
“嗔,是個癡兒,癡兒啊……”
春風拂柳外。
花無實的傳送黑洞直接将他們幾人送回安全地帶。
因為是往下掉落,紗漠然直接被循霄抱在懷裏,此刻,扶蘇在外等候已有了段時間。
他再次看到歸師,便熱情道:“歸師掌門,別來無恙。”
循霄抱着紗漠然直接進了茶樓,松月跟上去問:“她這是怎麽了?”
“吾需要替她療傷,扶蘇,你想辦法找一下逢雨的蹤跡。”
扶蘇看着他急匆匆上樓,還問:“夜逢雨不是跟你們一塊兒嗎?你把他一個人留在了瘋魔路,你這人的心也忒狠了些。”
重新回過頭,扶蘇看歸師的表情也猜到了方才肯定是遇到了什麽緊急的情況,而且剛剛那個傳他們回來的的黑洞還挺像毒宗人會的東西。
“我或許能猜到一些,歸師掌門若不嫌棄,在下能陪您喝些茶,畢竟過去已成過去,未來的路……還掌握在活着的人手中。”
巫鸠嘆氣,也勸解他:“歸師掌門,細想一下,這對花公子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我知道,可無實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毒宗人。”歸師接着松月遞來的一杯茶,看了良久,“即使入毒宗一萬年,他也未曾殺生、未殺任何一個無辜之人。他……也并非是想對陣仙和帝女動手。”
“……他只是……不得已。”
春風拂柳雖是茶館,但也并非沒有藏酒。
扶蘇把自己私藏的酒掏出來,跟着歸師、巫鸠二人一起暢飲。
松月站在一邊,覺得哪哪都不放心。
紗漠然眼睛傷勢還說不準,循霄現在的靈力不多,加之他恢複的速度也慢,他要是真的豁出性命去救紗漠然,且不說三界會怎麽樣,仙界肯定會有人來譴責扶蘇沒攔着他。
……靜谧卧房內。
循霄動用淨靈根之力替紗漠然除去左眼的魔氣。
這股魔氣與五毒尊的都不一樣,其實循霄早感覺五毒尊并不像是真正的魔,就與花無實一樣,他們是被選定的凡人,但應該是通過了某種毒藥在體內留下了魔氣。
想到這,循霄不自覺就想到了桃花妖辛夷,他也是被癡拿來試藥,體內留下了魔氣,以至于張命裏不得不殺了她。
這裏的魔氣是真正的魔,與夜逢雨的魔氣一樣。
循霄收了靈力,紗漠然眼睛上的魔氣已經完全祛除,她體內的溟瀾之力雖然沒有完全解封,但也在慢慢起到作用。
“毒宗對你造成的傷害,吾一定會讓他們千百倍的償還。”
循霄放棄了握紗漠然手的念頭,有時候真怪自己貪心的。
“……如若沒有使命,我們也能攜手互相走過三十多個轉世。”循霄替她蓋好被子,現在竟然是連觸碰一下臉頰都不敢了,“漠然,好夢。”
他守在卧房裏還不願抽身離開,最後等得燭火燃燼,循霄聽到了松月輕敲門聲。
“陣仙大人,極樂殿主回來了。”
溫袆回來時看到扶蘇跟着兩個人喝酒前後都趴着醉了,她懷裏抱着一只灰兔,只是無奈嘆着氣去到另一間廂房等候。
循霄步子輕得讓人根本聽不到聲響,溫袆看着他慢慢推門才注意到他已經到了。
“瘋魔路之行,恐怕并不順利。”
溫袆沒笑,她看到扶蘇幾人在那借酒消愁,能猜到些許。
循霄摸索着席地而坐,現在也冷靜得反常,“吾……想請殿主找一找逢雨下落來着,沒想到殿主已經回來了。”
“魔尊已經回來了,就在這兒。”溫袆把自己懷裏的灰兔子放在案上,她怕循霄不清楚,就解釋說,“不知道什麽情況,魔尊變回了原型,也不會說話。”
循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結束這個場面,他把手伸到前方在灰兔子的天靈蓋上輕彈一指。
小兔子被他彈疼了,立刻就側躺平,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他這……”溫袆怕循霄和夜逢雨又鬧起矛盾,立刻反應過來把兔子養在金光罩裏,“陣仙大人,這兔子經不起您折騰了。”
“先将他養在金光罩裏頭就行,恢複原型身體脆的很,等他恢複神志了自然就能重新化形。”
溫袆柳眉緊皺,問:“魔尊可是遇上了什麽事了?”
“……這個,你只能等他醒了去問他了。”循霄扶着書案起身,手指撚了撚,“你是屬于瘋魔路的人,待入口重開,吾還是希望你能回到那去。”
溫袆眼神一寒,立刻揚起殺意。
“若我抵抗呢?”
嗔尊者毒宗的一股清流,也是我的意難平(問自己要塊糖)
前塵故事寫了十三天終于寫了一半了,對不起,下個月完結不可能了(越寫越長 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