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此時,沒有出現在城外農莊的姜稽,他正站在東宮太子書房裏。
在他的脖頸上,架了一把長刀。
趙儉繞着姜稽走,嗤笑一聲,手中的長刀也跟着他的動作繞圈圈,只要他往前一指頭,姜稽的脖頸便要劃出一條囫囵的血圓圈。
“你現在是不是很心急,想知道許婳怎麽樣了?”趙儉得意地笑道,“這盤棋孤可是下了好久,從提拔林辰錦做首輔開始,再到故意露出馬腳讓許婳見到父皇,一步步走來,你們兩個真的以為孤是面團做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計嗎!”
自古成王敗寇,姜稽的棋局輸了,卻依舊站得筆直,他鳳眼瞄了眼趙儉,看到他臉上勝利的喜悅,問道:“有一事我想問問,我皇兄他,真的想殺我嗎?”
“哈哈!姜稽啊姜稽。”趙儉大笑,“那信是你皇兄親自寫得,孤可做不了假。他都要你死了,你卻還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負你。這就是你失敗的原因!”
趙儉心思缜密,自從知道元崇帝開始懷疑他的身世,便一直布局,從離間許婳和元崇帝開始,步步逼着元崇帝清楚許婳手上的勢力,又故意手下劍奴,通過劍奴來假傳消息給姜稽和許婳。這一步步,他都精心策劃過。
到後來,他知道趙胥不是表面的纨绔,便利用趙胥和許婳的合作,故意引許婳去聽元崇帝和他說話,讓許婳以為所有人都想對付他。但事實上,所有人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這場局中局,趙儉可謂殚精竭慮了,才換來今天這個結果。
趙儉笑:“你隐忍十餘年,為的什麽,孤一清二楚。如今你個許婳都是孤的籠中鳥,飛不起來了。今天孤再給你最後一個選擇,你是要做燕國的階下囚,還是齊國未來的新皇?”
趙儉私下和姜稽的皇兄有不少肮髒勾當,這在日後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隐患。現如今他把許婳握在手中,姜稽的質子府也被他控制住,趙儉到了可以過河才橋的時候,才打算利用姜稽最後一點價值。
這種問題,只要是聰明人,都會選擇先明哲保身和趙儉合作。
可姜稽不一樣,他既沒答應合作,也沒反對,而是問趙儉,“太子殿下如今大權在握,恐怕不日就要登基成為燕國新君主,又何必在意齊國這般小國。是你有所忌憚?還是說太子殿下在燕國有其他牽絆,不得空去收拾,所以才想到我這最後一點價值?”
姜稽句句戳中重點,說得趙儉目光漸漸收斂,不再含笑,“不錯,不虧你皇兄如此提防你,但是再聰明又有何用?如今你是卑微質子,你的母家在齊國也沒了地位,齊國那些反對你皇兄的人,也通通被解決了。如今你沒錢、沒權、沒兵,除了依附更強的人,才能有殘喘的機會,不是嗎?”
說到齊國,姜稽冰冷的臉上仿佛凝結出一層薄霜,袖口裏的手微不可見地握緊。
Advertisement
但姜稽的語氣,依然不卑不亢,“太子殿下高估我了,我不過一個無能質子,你要殺要囚,都随意。”
“呵呵,有骨氣。”
趙儉冷哼兩聲,“可你別忘了,如今許婳也在孤手中,待會林沐陽帶她回來後,要她生還是死,還不是孤的一句話。”
布局那麽久,趙儉自然知道許婳和趙儉的關系,他就不信,姜稽會真的不顧許婳的安危,而無動于衷。
誰知,姜稽還真的有恃無恐,“太子殿下,你不敢動許婳的。殺雞儆猴囚禁可以,但你擔憂許婳的那些死侍,一旦許婳死了,她的那些死侍,肯定揭竿而起。那些死侍都是經過長時間高強度訓練的,每個都是全方位的人才,別說成百上千個,就是三個死侍,都有你夠嗆。而且如果你真的敢殺許婳,你現在也不會和我談條件。不到登基那一刻,你都會留着許婳的。”
邊說,姜稽邊步步走近趙儉。
在氣勢上,趙儉反而越來越弱,他倒是像成為被掣肘的一個。
姜稽的淡定,讓他在劣勢時卻不弱下風,盡管在趙儉說到許婳時心不由提了起來,面上卻不顯露分毫。
而對于姜稽說的,趙儉一時間想不出話來反駁,因為事實如此。他抓了許婳,确實是為了給那些還在暗中觀察的臣子敲打下,卻不敢真的動許婳。等他真可以動許婳時,那都得是等他登基後,穩定了朝局,才有精力去對付許婳和她手上剩下的人。
至于姜稽,也是一樣的道理。
若是現在趙儉殺了姜稽,勢必引起兩國紛争,在這個時候還出現戰争,那趙儉之前維護的名聲,怕是都要付之東流。
趙儉不僅想登上皇位,還想做一個名垂青史的皇帝,所以他才步步謹慎,由着元崇帝推出許婳幫他們解決不少黑暗的事。
所以今日,許婳成為階下囚已成定局,可姜稽卻還能順順當當地走出東宮。
但當姜稽從東宮出來時,直到上了馬車,他才敢長籲一口氣,背靠在馬車上。
車夫在趕車,劍奴不知道姜稽在書房裏都和趙儉說了什麽,但看主子的臉色就知道,還有今日本來要出城卻被扣下,劍奴就能猜出一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
看姜稽緩過神後,劍奴才問:“殿下,是不是許大人那,出事了?”
姜稽點點頭,把趙儉布下局中局的事和劍奴說了。
主仆兩個,安靜了一會,馬車裏的空氣卻炙熱得如火炬,讓人呼吸不過來。
劍奴先打破安靜,“殿下,地牢潮濕且蟲鼠多,我們要不要去……”
“不用。”想到地牢的環境,姜稽還是狠心道,他指了指馬車後,“你當趙儉真的會輕易放過我?別說眼下的跟蹤,就是質子府中,怕是都布滿了趙儉的眼線。如今若是我們真去讓人關照許婳,那才是真的害了許婳。這次,是我算錯了。這下一步,絕對不能再錯了。”
姜稽說完,清冷的眸子亮起一絲堅定,還有一抹劍奴看不懂的情愫。
而這會子的許婳,被關進府衙的地牢裏,單人獨間,連個“鄰居”都沒有。
她被推進牢房裏,頭發散開,模樣很是狼狽。
站在地牢外的林沐陽,和她隔了一塊欄栅,許婳卻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林沐陽屏退手下的人,只剩下他和許婳兩個。
地牢昏黃的燭光,潮濕得蒙上了一層霧氣,兩人都只能看到對方的輪廓。
許婳站在牢房中,被押着過來的路上,林沐陽把她和其他人隔絕開了,眼下特意留下,想來是有話和她說。
“林大人現在,是要和我說獲獎感言嗎?”許婳哼笑道。
林沐陽:“???”沒明白許婳說的。
許婳現在不想看到林沐陽,“要是你沒話說,那我要休息了。”
“許婳,你就沒什麽想問的嗎?”林沐陽突然開口。
許婳搖頭,弄了今兒這麽一出,許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從一開始就是林辰錦讓林沐陽來接近她,說不定林蘭和陳行之的婚事都是一個局,讓她沒了陳家的倚仗。如今她已經是坑底的人,知與不知的,她已經不在意了。
唯一要思考的,就是要怎麽出去。
說心裏話,林沐陽是很佩服許婳的,一個女子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在燕國開朝以來還是頭一份。可這又如何,她還不是成為階下囚了。
想到這幾日的相處,林沐陽勸了句:“太子和你敵對已是必然,要想從這裏出去,你得要有天大的本事才行。我勸你還是多想想你的家人,還有你手下那些護着你的,比如那個叫大山的不是嗎。”
早上許婳是和大山一起出門的,現如今許婳被抓了,那大山肯定也被關在地牢或者東宮裏。
念及大山,許婳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下,她平生最恨——被欺騙,被威脅。
今兒個,林沐陽把她的兩個底線都踩了,許婳慢慢昂起了下巴,瞪着林沐陽道:“林沐陽,我這裏有一則秘聞,聽說你心怡自己的親妹妹林蘭,可有這回事?”
此話一出,林沐陽臉色驟然變黑,他猙獰着眼睛,望着許婳,恨不得看穿她,“你別胡說,我們林家鼎食清貴,別把什麽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哦,是嗎?那你怎麽惱羞成怒了?”許婳可是讀過原着的人,雖然原着對林沐陽提及盛少,卻也一筆帶過林家出了糟心事,書中雖沒提是哪兩個,可經過林沐陽求許婳出面讓林蘭退婚,許婳就猜到了一點。本來她是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可林沐陽惡心了她,許婳就要惡心回去,“如果只是兄長的疼愛,你又何必屢屢暗中攪和了妹妹的婚事,聽說你這妹妹自幼是你家老太太帶大的。我這裏還有一則秘聞,十六年前,林家還是二流人家時有個要好的同僚,奈何同僚落罪滿門抄斬,卻有個新生嬰兒不知所蹤。那時林大人已經六七歲,記事了吧?”
每說一句,許婳就往前走一步。
等她走到欄栅前,不可前進時,方才看清林沐陽臉上的表情,有憤怒、羞愧,還有殺氣。
“哈哈。”許婳方才說的,一半是猜,一般是從手下的消息中整合出來的,“怎麽,你現在想殺了我?可很不好意思,每當我得知這種秘聞,都會寫成紙條,放在許多個隐蔽的地方,一旦我死了,這些秘密就是曝光天下。所以林大人,你想要想,若是林蘭知道了這件事,她會不會罵你變态,覺得你惡心呢?”
林沐陽雙手抓住欄栅,指甲扣進木屑他都不覺疼,憤怒地看着許婳,一字一頓咬着牙關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許婳的目的很簡單,她知道自己現在會沒事,但大山他們可就不一定了,“我要你救出大山,同時我會書信給大山一封,之後無論我是死是活,這則秘聞他們都會替你瞞下。”
如今林家投靠了太子,以林辰錦的權力,太子肯定是信任林辰錦的,所以才會把引騙這事交給林沐陽來做。所以許婳也相信林沐陽有救出大山得能力,至于他要付出什麽代價,這都是許婳不想管的。
“三天,給我三天時間!”林沐陽說了個期限,轉頭走了三步,又跑回來,停在許婳跟前,咬着牙道:“記住你說的話,別讓我聽到外頭有什麽流言蜚語,不然我才不管太子還是誰,我要你生不如死!”
被詛咒威脅了,許婳卻笑得更開心,因為她拿到林沐陽的把柄了。
等林沐陽走後,寂靜的地牢裏,只剩下許婳的呼吸聲,和老鼠叽叽喳喳的叫聲。
怕嗎?
許婳心頭一哽,怎麽會不怕,兩輩子第一次被關起來,不時還有老鼠蟑螂從身上跑過,她外頭再堅強,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女孩子啊。
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許婳把身體蜷縮成一團。地牢裏沒有窗戶,有光亮的地方,只有那盞昏黃不定的燭火,讓人不知道白天與黑夜。
眼角挂着淚珠,許婳用手背擦了。
哭什麽!又還沒死。
如今太子掌權,朝堂之中其餘幾位皇子的勢力都被太子剝削得厲害,想要和太子鬥一鬥的,許婳想到了一個人,那個被全晉陽城都忽略掉的龍陽皇子。
可是她眼下都被關在密不透風的地牢中,連個獄友都沒,又如何能聯系上趙胥呢?
縮在角落的許婳,不知想了多久,突然聽到有鐵門“咔嚓”聲,猛地擡頭,撞進眼簾的,還是林沐陽。
“你來了啊。”幽長無力的一聲,許婳又低下頭抱着,身子都不曾挪動下。
林沐陽看着牢房裏的許婳,眼神在糾結,“我救你出去。”
許婳:?
靠,這是什麽操作?
“林沐陽,你有病吧,還是說你又下了什麽套在等我?”許婳擡頭瞪着林沐陽,卻看到林沐陽平靜的臉上猶豫的愧疚。
這是怎麽回事?
許婳的腦回路突然堵塞了,搞不明白林沐陽站在是什麽心态。
“咔咔”
牢房的鐵鏈被林沐陽打開,許婳卻吓得往後縮了縮,背抵上牆。
“林沐陽,你到底要做什麽?”許婳大聲道,“來人啊,你們林大人發瘋了。”
連喊了幾聲,都沒有人聽到,許婳只能看着林沐陽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
林沐陽慢慢蹲在地上,眼神深邃,右手拳頭握緊。
空氣仿若靜止了一般,許婳幹脆擡頭,直視着林沐陽,“你有話就說,別裝神弄鬼地吓人。”
此時,林沐陽的心裏活動時一種不敢相信,他竟然重生了,在幫助太子上位後,林家因受猜疑全家被問斬,那時許婳卻被姜稽救出,而林沐陽苦求許婳帶走了林蘭。在菜市口,鍘刀砍下他的頭顱時,林沐陽重生了,回到了他剛把許婳抓緊地牢的第二天。
林沐陽知道,他現在說出重生的話,許婳只會朝他臉上呸一聲,并懷疑他此行的目的,所以他有了另一種說法,“我聽到太子和梁國舅的談話,我們林家不過是他的一塊墊腳石。父親不信我,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呵呵。”許婳生氣道,“林沐陽,你在耍猴呢,說關就關,說放就放,你還真當我看不懂你現在,又是一個圈套!”
聽到許婳懷疑他,林沐陽并不奇怪,平靜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玉蝶:“這東西,是大山讓我給你的,他已經安全了。只要你跟我出去,就能和他會和。”
林沐陽的轉變太大了,許婳不信他沒有目的,她想到如果自己現在出去和大山會和,肯定會帶着手下的人和太子魚死網破,到時候只要太子設下埋伏,她們全部都得死。
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可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林沐陽是真的想幫她呢,那她豈不是白白錯過一個機會,以後再想有出去見到太陽的機會,怕是她被問斬的那天吧。
兩番權衡下,許婳打算姑且假裝信了林沐陽,但她現在不能離開地牢。因為只要她出去,各方面的勢力都會來找她會和,到時候只會被太子一鍋踹。
“我不出去。”許婳堅持道。
林沐陽急了,他以為許婳還不信任他,重生的話就徘徊在嘴邊,又聽許婳說。
“我現在不能出去,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你去找大山,讓他去找五皇子來見我。”這個時間,許婳相信昨天姜稽沒在農莊肯定是事情敗露,所以她不能讓太子再抓住姜稽的把柄,但是她可以讓趙胥來見她,畢竟現在兩人還有婚約。
聽許婳這麽說,林沐陽兣明白了,又從懷裏拿出一個大白饅頭,“地牢裏吃食都是剩下的,這個你先拿去墊墊。”
說完,林沐陽便出了地牢。
在地牢外,一處沒人的路上,林沐陽上了馬車後,拐進一處僻靜的別院,進門後,大山立刻迎了上來。
“大人,我家小姐呢?”大山焦急問。
林沐陽搖了搖頭,見大山着急,拉着他進屋子,說了許婳的打算,大山便馬不停蹄地去了找趙胥。
可太子耳目太多,大山路上發現有人似乎在跟蹤,他本想悄悄逃了,不曾想卻被對方逼進一條巷子裏,每個人都拿了刀劍,像是直接來取他性命的。
對方有五個人,武功都不弱,大山堪堪擊退一個,就被另一人傷了胳膊。
就在千鈞一發他的正前方飛來一劍時,他面前突然跳出一個身影,回頭推了他一把。
劍奴替他擋了劍,“跟我走!”
另一邊,林沐陽回了林家,他需要想辦法讓父親看清楚太子的真面目。
大山跟着劍奴到了質子府,眼下太子的人都在追殺他,五皇子那是去不了了,他們兩個悄無聲息地摸到姜稽的暖閣那。
如今自家小姐受難,他清楚姜稽這裏也會有諸多太子眼線,一切都只能小心再小心。
借着夜色,兩人繞到暖閣後頭,剛貼近牆壁,就聽到裏頭傳來熟悉的咆哮聲,這是……他家老爺!
暖閣裏,許延老淚縱橫,指着姜稽罵道:“虧我家婳兒把你當知己,如今她下了大獄,你敢說這事和你沒關,還是你不知情?你就坐在這質子府中,像個慫包,什麽都不敢做!”
聽到這裏,窗外的大山不由替他家老爺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姜稽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質子,老爺這脾氣,在家裏罵罵小姐夫人就算了,怎麽還敢出來罵人。
屋裏頭,姜稽依舊喝自己的茶,沒搭理許延,也沒讓人趕他出去。
“我的天啊,我的先賢們,我這是造什麽孽了,原本乖巧可愛的女兒,卻成了晉陽城裏心狠手辣的惡官,現在還下了大獄。”許延哭着自己命苦,又細數了一會許婳的命苦,才說,“陳晟那個王八蛋,要不是他兒子退婚在先,走婳兒怎麽會傷心進入官場,現在還見死不救,我得到他妹妹墳前告狀去!”
許延似乎把這當成自己家了,一股腦地哭完,他見姜稽依舊沒有話表示,恨得想掐斷姜稽的脖子,可他不敢。
“你倒是說句話啊。”許延道。
姜稽擡頭,看向許延,“伯父還是先回去吧,如今我這質子府到處都是太子耳目,你方才說的,怕是已經進了太子耳朵。多說無益,我也無能為力,您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許婳曾和姜稽吐槽過她這位父親,能力不足,還自命清高,辦事沖撞馬虎,卻護崽。
當時姜稽聽了,卻是羨慕許婳的,至少許延會替她着想,而他,在母後過世後,這世上孤零零的只有他一個了。
現下許婳是被太子堆出的人證物證給下了大獄,在不推翻太子,許婳就沒有翻身機會的前提下,許延還願意四處為許婳奔波求人。姜稽問自己羨慕嗎,他在心裏點了下頭。
這世上固然有權利至上如趙儉,也有平凡如許延卻愛子的人。
在姜稽說出隔牆有耳後,許延才意識到這個質子府也是不安全的,原地轉了一圈,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的。
“哎。”
許延小聲嘆息了一句,他剛聽到許婳被抓的消息,先是恨鐵不成鋼地在家跺腳罵了許婳幾句,便急沖沖地出門去了陳家,可陳家還在意着許婳逼得陳行之退婚,且許婳還不肯認錯,陳家便不願意出手幫忙。而許家本家,人少也大多如許延一般在朝中說不上話的,許延去了也沒用,便提了佩兒逼問,佩兒得知小姐下了大獄,心急如焚,她自己不能出門,便讓老爺來找姜稽。
以往許延對姜稽并沒有啥印象,今日瞧了,哼,還不如不見的好。
心中嘆息兩句,夫妻都有大難臨頭各自飛,更別提什麽朋友了。
許延知道姜稽也無能為力後,說了句告辭,便走了。
姜稽目送許延出去後,對暗中使了一個眼色,便有一個暗衛跟着許延去了。
“進來吧。”姜稽早聽到屋外大山得動靜。
大山翻窗進門,對姜稽行了禮。
劍奴替兩人在外頭看着。
姜稽:“你不是被太子抓了,怎出來了?”
大山說是林沐陽救的他,又說許婳讓他去找趙胥時,看到姜稽的臉上似乎閃過不悅,便垂手等姜稽說話。
姜稽:“我這裏不安全,待會讓劍奴帶你去找趙胥。”
大山點頭:“多謝姜公子出手相助。”
“客氣。”姜稽道,“你可見過她?”
她?大山迷糊了會,想知道姜稽指的是自家小姐,便搖頭,“是林大人進去看了一回,小姐還好,就是裏頭環境差了點。”
“嗯,你出去吧。”姜稽讓大山退下,又把劍奴喊進來說話。
劍奴站和姜稽站得近,還壓低嗓子只有兩人能聽到,“殿下,您說林沐陽怎麽突然倒戈了?他會不會是又騙許大人的?”
姜稽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冷笑,“就算他騙許婳又如何,別說我不會信他,就是許婳也不會信。他們不是設了個局中局讓我們上套了嗎,還一個回去就是。”
姜稽又在劍奴耳邊細語幾句,劍奴便帶着大山去了五皇子那。
出門前,劍奴讓大山換了衣服,同時四隊人馬離開質子府,他和大山等四隊人走後,才悄悄從質子府的暗道離開。
“好了,這裏就是五皇子的府邸,你自個進去吧。記得小心些。”劍奴指着不遠處一座巍峨的院落道。
大山和劍奴告別後,本想偷偷接近趙胥再現身,可誰知王府裏暗衛死侍極多,一下就把他制服壓着送到趙胥那。
趙胥的懷裏正抱着一位小绾,見被捆來的大山眼熟,認出是許婳的侍衛後,才輕笑道:“你主子倒是有點本事,能把你從太子手下救出來,她自己呢?現如今又躲在哪裏?”
“小姐還在地牢裏,她讓我來給殿下傳個話,她想見您。”大山只收到這麽一句。
“見我?”趙胥松開懷裏的小绾,他沒想到許婳會中林沐陽的計,竟然把自己搭了進去,“本王如今自身難保,她一個罪臣,見她豈不是給太子把柄?”
大山沒有親自見到許婳,只能猜測許婳的意思,道:“小姐和殿下是有婚約的,且殿下從來護短,眼下這婚約還沒廢,殿下就算為着自己換個好名聲,就去見見小姐吧。說不定,小姐能給你新的驚喜呢。”
這倒是,許婳這人鬼心思多得很,且替元崇帝掌管靈山死侍的這幾年,知道的肯定多,所以趙胥還真心動了。
“見見是可以,就是這出苦肉計,本王得想想怎麽唱。”趙胥讓人放了大山,他自己收拾了衣服,連夜進宮。
元崇帝病重,所有的重臣皇子見他,都是隔着一層簾子,所以等趙胥跪着來哭時,也是這般。
龍床上只能看到元崇帝一個影子,趙胥都不知道裏頭躺着的是不是他父皇,但他也不是哭給他父皇聽的,只要今晚的事能傳到太子和朝堂上就行。
趙胥一路從母妃離世的傷心,到後來為了國家而接受元崇帝的賜婚,從傷心可憐,到無可奈何,聲情并茂地把自己說成是一個小可憐,累了就讓小太監端茶,餓了就要點心吃,休息完繼續哭。一直到天亮,趙儉去上朝時,趙胥還在仁政殿哭。
早朝上,林沐陽聽說了趙胥的事,既然他已經知道後續太子登基會怎麽樣,眼下也只有幫趙胥說話。
“禀太子殿下,微臣聽說,昨晚五皇子在皇上跟前哭了一晚上,是不是打擾皇上龍體修養了?”林沐陽道。
趙胥為人乖張,在朝中沒有好人緣,若是林沐陽不提,別人提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林沐陽提出後,便有其他老臣附和暗示太子是不是該去關心下這個弟弟。
鬧得趙儉只能答應,下朝時還留了林首輔說話,林沐陽聽了後,知道自己插不上話,便自行退了。
趙儉不知和林辰錦說了什麽話,最後是林辰錦來到仁政殿,他到時,趙胥已經盤腿坐在地上,喝茶休息了。
“老臣拜見五皇子。”林辰錦和趙胥行禮。
趙胥假裝看不見,趙儉自己當縮頭烏龜,派個老耳昏花的老狐貍過來,他才不想理林辰錦。
見自己被忽視了,林辰錦也不生氣,他賠笑道:“殿下,皇上如今需要靜養,咱換一個地方說話如何?”
“不行,本王就要說給父皇聽。他偏心太子就算了,給本王賜婚個母夜叉本王也答應了,可如今,太子不由分說扣押了本王得未婚妻,本王得找父皇評評理,再不行,本王就去找舅舅來,讓他來和父皇說。”趙胥的舅舅是一國之君,從趙胥母妃去世後,他舅舅怕趙胥在燕國會受到輕視,每年都會送大量禮物給趙胥,表示看重,這也是元崇帝一直縱容趙胥的原因。
林辰錦一聽趙胥搬出楚國國君,便知道這位祖宗是有備而來,好言不行,那就聽聽他想要幹什麽,“殿下,許大人被抓,人證物證具在,太子殿下并不曾污蔑了她。之前殿下不是不滿意她嗎,不如……”
“誰說本王不滿意了?”趙胥跳了起來,打斷林辰錦罵道,“你個糟老頭,胡亂說些什麽,本王可喜歡許婳得緊。本王不管,今兒你們得讓本王看到許婳,不然本王就不走了。”
林辰錦為難了,讓趙胥見許婳,他可做不了住。目光移向一直安靜的龍床,林辰錦知道不能再拖了,否則就是趙胥再蠢,也知道龍床上不去皇上。
退出仁政殿,林辰錦把趙胥的要求和趙儉說了。
趙儉黑着一張臉,沉默許久,才道:“你讓他去見,多帶點人跟着,別讓他鬧起來。”
對這個弟弟,趙儉是打不得罵不得,以前想着讓他玩就是,可現在,趙儉卻不敢再放縱他。
當林辰錦帶着一隊百人的士兵要和趙胥一起去地牢時,趙胥不幹了。
“你帶這麽多人,是提防本王,還是看不起本王!”趙胥蠻橫起來,殺氣十足,有個太監剛賠笑想勸到,就被趙胥一巴掌打歪了臉。
見此,林辰錦摸摸自己的老臉,可經受不住趙胥這一巴掌。
最後兩番妥協下,趙胥只允許林辰錦跟去,還只能在牢房上面等着。
所以,趙胥是一個人進的地牢,看到一身狼狽雜亂的許婳時,他“啧啧”兩聲,打開牢門,他不願意進去,便讓許婳出來。
許婳知道趙胥現在嫌棄她髒,出去後就離了趙胥一點距離,兩人在地牢昏暗潮濕得環境下見面,許婳卻覺得親切。
“見過殿下。”許婳行禮道。
“少來這套。”趙胥看了眼地牢裏滿是污垢的凳子,越發嫌棄,搞不懂許婳怎麽能在這裏待下去,“你快說,到底想幹什麽?”
經過這些時間的思考,許婳已經找到了突破點,“如今太子最得力的幫手是林家,還有梁家,這兩家家主都是老狐貍一般的人,想從他們身上下手基本不可能。眼下不管林沐陽是不是真心倒戈,但我們都可以利用,而梁家那,草菅人命,占地據為己有,有太多的漏洞。我相信,以殿下這麽多年的積累,一定能找到他們的弱點,爆出一件比我這件事還要大的。”
許婳休息了下,又道:“且太子近來動作越發大,他肯定迫不及待了,我們必須比他更快。流言這東西,從來都是最厲害的劍,他的身世,也是時候該出現一點捕風捉影的東西了。”
“說完了?”趙胥看着許婳問。
許婳點點頭,她想說的就這些。
“那你呢?”趙胥又問。
許婳看看已經待了些時間的地牢,雖然還不習慣,但還能忍,“我就在這裏,等你們的好消息。”
“呵,你還真會做好人啊,走吧。”趙胥說完,朝地牢門走去,見許婳不跟來,他拎住許婳肩膀的衣服,嫌棄道:“別跟老子矯情,麻利點出去,這裏老子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了!”
許婳不知所措地被趙胥提了出去,路過看守牢房的獄卒時,他們攔了下趙胥,卻被趙胥踹飛,“本王的路都敢攔,不想活了差不多!”
地牢外的林辰錦,看到許婳跟着趙胥一起出來了,心裏暗叫不好,忙上去賠笑道,“殿下,您這是做什麽,許婳她是罪臣,可不能離開地牢啊。”
“滾一邊去。”趙胥眉頭皺着,站在許婳前面,“她也是本王的未婚妻,且太子說的那些人證物證本王一個都沒瞧到,讓本王得未婚妻住地牢,我看你皮癢想進去才對。”
說完,趙胥推了下發愣的許婳,催促她上了馬車,趙胥才讓車夫快些走,也不管身後林辰錦的喊聲。
“殿下,這樣真的可以嗎?”許婳擔心問。
趙胥下意識地往許婳遠的地方歪去,“洗漱前,不要和本王說話!”
許婳臉一熱,這段時間她在地牢條件差,沒洗臉,也沒沐浴,低頭嗅下,果然酸酸的。
進了趙胥的府邸,許婳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她不好意思讓丫鬟來服侍,便自己快速洗了。
換衣服出來後,許婳看到趙胥替她準備的一桌子美食,心中越發滿意這個搭檔。
“吃相這般狼吞虎咽,難怪那麽多年嫁不出去。”趙胥進來,第一眼就看到狂吃的許婳。
許婳左手雞腿,右手筷子夾了藕夾,吞下嘴裏的食物才滿足道:“我才不稀罕嫁人,自己一個獨來獨往,多自在快活。”
“呵,倒是說得好聽。”趙胥扔了塊帕子給許婳,“擦擦嘴,我們該談正事了。”
許婳接過帕子,先擦了下,又用溫水洗了手,問:“是太子找殿下的麻煩了嗎,還是林辰錦去告狀了?”
趙胥搖搖手,“這些都不重要,太子不敢明面上對我有不滿,林辰錦他一個人沒多大作用。我要和你說的,是我們得婚期快到了。”
許婳:?
“我們還要成婚?”
“當然!難不成你要耍賴?”趙胥瞪着許婳,委屈巴巴的,很快又大笑,“渣女,哈哈。”
許婳在心裏說了句戲多,又聽趙胥分析道:
“太子打算在我們成婚那晚,趁亂了解父皇和我們,再登基,這樣一來,等他登基後,就會少了許多障礙。可這世上哪有這麽順心的事,我們總得給他制造一點麻煩不是。”趙胥挑挑眉,活像一個花花公子。
許婳擔憂道:“可我都這樣了,在沒洗脫罪名之前,那些迂腐的老臣,怎願意讓我再嫁給你?”
要知道,皇家娶正妃,那可是要入玉牒,上宗祠的。
如今許婳是個罪臣,別說朝堂重臣不同意,就是宗室百姓也不會同意。
許婳看向趙胥,知道他會這樣說,就肯定是有辦法了。
趙胥神秘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聖旨,遞給許婳,“這是我從父皇那弄出來的聖旨,它可以洗脫你的罪名。”
“殿下,你怎麽弄到玉玺的?”許婳看着聖旨的內容,說她做的,都是聖上吩咐,不僅解釋了許婳的無罪,還有各種嘉獎。
趙胥沒回答許婳的問題,他當然不會告訴許婳,玉玺就在他這裏,不然趙儉也不會等那麽久都不動手,非要到他和許婳成婚時打算一起拿下他們。趙胥清了下嗓子,指了下許婳手中的聖旨,“許婳接旨。”
天啊嚕,許婳感嘆,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
她現在可想知道,自己拿着聖旨,明日出現在朝堂上時,太子和林辰錦會是什麽表情。
哈哈!
想想就開心。
許婳收好聖旨,問趙胥:“那是不是,我現在又可以在晉陽城橫行霸道了?”
“沒出息。”趙胥笑了下,站起身,要走,“快去把你父親帶走,在我王府裏哭了一天了,本王打又不能打,還要聽他那些牢騷話,也不知道你們許家是怎麽養出這麽一位祖宗的。”
許婳想到他父親,确實會這般,不過這位是皇子,許延也就只敢哭哭,憋着不能罵,他應該也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