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僞心上人
僞心上人
嫁出去的閨女便是客,除了家裏的二位姨娘一位通房沒有出來,這廳堂內庶弟妹們來了個齊全。
李嬌今年堪堪十三歲,只知道家裏大姐嫁了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人,姨娘催着她出來見,她還不樂意,也沒特意收拾便趕了過來。
見一位墨發玉面,冷眉星目的人越走越近,她微微張口,戳了戳身邊的人,“二姐姐,大姐夫好俊吶。”
李請書背手站在二人前面,聞言回頭只一個眼神便叫小姑娘紅了眼。
李請夏領着滕遇束先給父母敬禮,後然後二人坐到一邊受弟妹們的禮。
滕遇束給兩位庶女遞上巴掌大的長盒,給七歲的李請文一套文房四寶。
這趟回門太過拘謹,李請夏都沒來得及與哥哥說上兩句,用過午膳回去時,她竟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半路滕遇束便被大理寺的官員叫走,她獨自回了侯府。傍晚便收到林氏捎來的信件。
将信件看完,她瞧着擺放在桌上的管家對牌,拿不準要不要與滕遇束說一聲。
“世子。”雲橘屈膝行禮,滕遇束揮下手讓人出去。
人一靠近,她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動了動鼻子,放緩了呼吸。
滕遇束見她故意躲避,湊近親她一下,味道愈發濃烈,往鼻子裏躲。
他還要再親,李請夏躲過問道:“你這是哪裏沾的一身怪味?”
“牢獄。”滕遇束說道,嘴角微挑,頗有些看好戲的味道。
李請夏的臉精彩紛呈,仔細辨來,這味裏确實夾雜着血腥與腐味。怕自己的臉色太僵硬惹人不快,她扯出笑說道:“快去洗漱。”
瞧着她臉色發白,怕是不知在腦子裏想了些什麽,滕遇束不再逗弄,去了隔間洗漱。
分明怕的要命,還硬要收斂情緒,滕遇束越想越好笑。
出來屋內已經沒了人,他拿起桌子上的信件一目十行。
纖纖細指搭上信沿,李請夏将東西抽回去,“怎可随意看別人的信件。”
“難不成你打算明日偷摸的走,也不告訴我一聲。”
她一噎甕聲道:“晚間自然會告訴你。”
揮着手讓雲橘擺飯,滕遇束這才知剛才這人是出去安排的晚膳。
拉着人坐下陪他同吃,他說道:“除了不該做的,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這個界限實在不好分辨,像母親教導的一般,傳宗接代,相夫教子?這些離她還都遠呢。
翌日一早,她坐上馬車往山上莊子裏去,昨日信裏說那邊的夏花開的甚好,邀着她一起去賞。
昨日夜間下了小雨,山下的路還算平緩,靠近頂上的路就不是那麽好走了,石板上沾了雨水,蔓延出一片淺淡青苔,車輪再次打滑,撞的人一個悶聲。
車夫惶恐道:“夫人,小人該死。”
她掀簾出來擺手道:“瞧着也不遠了,我走着上去,你便在此候着吧。”
她扶着穩健的墨竹往上走,雲橘提着裙擺嘟嘟囔囔,一會兒怪青苔一會兒怪小雨。
身後突然沒了聲,過一會兒小聲道:“小姐,你看那邊。”
李請夏順着她指的方向瞧去,隔着一道竹林的另一條路,一位着華衣戴玉冠的男子行于缥缈雲峰間。
白色煙露将人包裹,若不是知道他是誰,李請夏當真會認為這是哪位仙人坐下的童子在出游。
乍然見到兩輩子都想嫁的人,再想着自身已嫁的身份,莫名的生出些尴尬心思。
冷着臉收回視線,她盯着雲橘,面色凜然道:“怎可叫我去瞧外男,将你家夫人置于何地?”
夫人二字她咬的深重,雲橘忙看向四周道聲錯了。
墨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李請夏的安危,其餘的一律不在她心上,雲橘有些稚嫩,卻是一點就通,被提點後就琢磨着将這件事爛在心裏。
腳下的地趨于平穩,她松了墨竹的手自顧走着,她就說夏花開的再好,京中夫人閨秀也不會頂着烈日出行,這趟怕是為了給葉瀾君和歲平郡主相看的。
一個是尚書公子,一個皇室郡主,其實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弄這一出為了顏面也是為了過場。
葉瀾君擡起一雙不染塵世的眸子看向一處,方才那幾人分明都在看他,這看不要緊,要緊的是急忙便收了回去,倒是出奇。
“那邊是哪家的夫人?”瞧着李請夏的婦人髻他溫聲詢問侍從。
侍從巴着眼瞧了兩下,這侍想了許久才道:“公子,這是李大人家的大姑娘,也是現在的和政世子夫人。”
葉瀾君嗯了一聲繼續走,他還記得今日來此的目的。
林氏已經在門口守她,相攜進了屋內就見敬王妃坐在上首,屋內除了各家夫人只有零星幾個閨秀,見她進來又是一番客套。
一個侍女在敬王妃耳邊說了什麽,敬王妃放出一個端莊的笑容,“這幾個姑娘聽我們這半老徐娘說話也是嫌煩,不必在此陪我們,都出去尋其他姑娘玩吧。
這聲姑娘與她的婦人打扮格格不入,李請夏端坐在林氏身邊不動。
一夫人說道:“呦,咱們世子夫人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擺放的齊整,已經不與姑娘們為伍了。”
話聽着有些不中聽,卻用調笑的語氣說出,叫李請夏也不能說出什麽,她端着溫婉的笑不做聲。
敬王妃打趣道:“才嫁人哪裏那麽容易收起玩心,也無非是假意端着,今日沒有旁人,你也出去玩去。”
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推脫不得,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門外的姑娘們已經走完,讓雲橘随意指了條路走,打算找個位置坐一會兒便回去。
小路越窄,聽見男子說話的聲音回頭已晚,見葉瀾君出現在眼前,李請夏心一突怔住。
說來她對葉瀾君并沒有心悅歡喜,要說有什麽的話也是母親給她灌輸的執念,可瞧着這仙人在前,她怎麽就是覺得心虛,好像見了一面就成了那紅杏出牆的淫人了。
還是葉瀾君率先行禮喚了聲世子夫人,她穩住心神,端着架子回禮,好在沒有出差錯。
“世子夫人這是要到哪去?”葉瀾君問道。
李請夏也正慌呢,原本也只是瞎溜達,可偏與葉瀾君撞上,他必然是要過去的,可這路太窄,若是交錯而過,二人必得擠着身子擦肩,若是不過她回頭後也得與這人行一段路程。
對面又有嬌笑聲傳過來,一番比較後她指指身後說道:“我正要回去呢。”
說罷屈膝回半禮後轉身往回走,身後女聲愈近,如此放肆嬌笑必然是未出閣的女子,葉瀾君瞧着婦人髻上晃動的流蘇,擡腳跟上。
聽着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她心慌意亂,人家未婚男女相看,她陡然摻和來算怎麽回事。
腳步越來越快,前方也有沉穩腳步逼近,李請夏停住不動,随着一角黑色衣袍,滕遇束出現在拐角處,影生的回話也在瞧見她後生生頓住。
李請夏竟然生出幸好是這個人的想法,她的嘴角綻放出有史以來最有誠意的笑容,提着裙擺快步立于滕遇束身邊。這下好了,不怕別人看見了。
山間雖不燥熱,疾走下來李請夏的額頭也沁出細密的汗,鬓邊的碎發沾濕在臉頰邊,配上那個拳拳信任的笑竟叫滕遇束的心軟了軟。
“跑什麽,被狗追了嗎?”将小妻子的亂發理柔順,他睨着眼道。
李請夏與葉瀾君之間的氛圍普通人都能察覺到,何況是他。
即使谪仙脾性再好,如此也黑了臉,葉瀾君自認與滕遇束道不同,也不願與他争辯,拱手後帶着人離去。
不愧是谪仙,即使受氣,禮儀也不差半分。李請夏的視線随人而走,直到被兩根冰涼的手指鉗住下巴轉了回來。
她幹笑着抓住下巴上的手,她手上的暖意包裹住那份冰涼,谄媚道:“世子怎麽在這?”
“有事。”任由手被她握住,滕遇束不冷不熱道。
李請夏卻自己松了手,扶了扶松散的發髻,“那……忙完了嗎?”
瞧着空蕩的手心,感受着涼意再次襲來,他說道:“沒有。”
說罷,帶着影生大步而去,留下主仆幾人面面相觑。
………
歲平郡主正向旁邊一位小姐發火,“讓你好好記路,你這是将我帶到了哪邊。”
瞧着日頭,今日怕是要與那人錯過了,雖說是定下的事,可能瞧見說上兩句話也是好的。
宋芳菲低着頭,被訓斥也不敢反駁,心裏卻将這人罵了千百遍,草包郡主,竟是連路都叫旁人記,想起自己也沒記住,愈發脹紅了臉。
在山洞裏重新梳好發髻,李請夏出來就暗道自己倒黴,這一天的啥事都叫自己遇見了。
那宋芳菲正好瞧過來,想起早上在山後看見的一幕,張口道:“郡主,這女人對葉大人可是藏着龌龊心思。”
像是怕自己表達不清,她還用手指指着李請夏。
兜兜轉轉還是要因為這事被尋由頭,李請夏真是要道一聲冤枉,若說有心思那是有過,可那是以前啊,自親事即定,她的腦中便再沒想起過葉瀾君這個人。
琢磨着今日不把這事解決了,以後還不曉得要鬧出多少煩擾,她抻了下襦裙,冷了臉色。
“這位小姐,你可知道我是誰?”陡然從嬌憨轉為氣勢淩人,倒還真把人唬了一跳。
“我怎麽知道你是誰?”瞧向那顯眼的婦人髻,宋芳菲嗤了一聲道,“我只知道你不守婦道,嫁了人還肖想清白的公子哥。”
宋芳菲說的有鼻子有眼,連歲平郡主都多瞧了她兩眼,竟覺得有些眼熟。只要有機會她大多往葉瀾君身邊蹭,若是能叫她覺得眼熟必然也是在葉瀾君跟前晃悠的人。
歲平梗着眉道:“拿的哪門子無厘頭架子,誰家名號,還不如實招來。”
李請夏俯身,“回郡主,妾乃太仆卿李世全嫡女,和政侯府新婦李請夏。”
旁的不說,但是李請夏這個名字在閨秀中真是耳熟能祥,沒有誰家夫人沒在自己家女兒面前誇過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未有越矩,實則閨秀典範。
因為不小心落水嫁了活閻王,歲平郡主當時還替她惋惜過,這樣好的名聲誰嫁不得。
若說這樣的人存了不為人知的心思,她是不信的,怨怪宋芳菲一眼,獨自找路去了。
在聽到李請夏這個名字後,宋芳菲就後悔嘴快了,剛想道歉,就被一個腳摔掀翻在草叢裏,摔的渾身酸痛,憋了兩行淚出來。
李請夏拍着手,涼聲道:“宋小姐,東西可以亂吃,畢竟拉稀是你自己的事挨不着旁人。可話不能亂說,逼急了別人傷了自己就不好了。”
這樣粗俗的辱罵,瞬間叫宋芳菲氣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