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錄音棚

錄音棚

六月十六的天氣倒是格外的好,比起前一天反而更适合拍攝,趙文律忙的沒時間唏噓這些有的沒的,趁着這兩天大家,尤其是技術人員都還在學校,她得抓緊時間把片子大致剪出來,後期也得湊合加上去。

整個學校每每挨到大三都特別難熬,不像大四幾乎都找到落腳工作的地方,每個人都還在為自己的夢想抱負不斷嘗試,最是眼高手低的時候,碰壁也是常有的事情。

趙文律也免不了面試失敗,對方是個挺有名氣的新興公司,最近靠着幾檔網絡綜藝跻身成為業內最被看好的“品牌”,趙文律不是他們節目的粉絲,倒是溫栖白和他們有些淵源,似乎是她在團期間曾經有過商業合作,關系還不錯,她也沾沾光,過去面了個試,沒想到面試過程中大家聊的明明挺開心的,最後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她第一次自己面試就碰了一鼻子灰,估計得有好長時間來緩沖緩沖,于是才能穩下心來完成作業。

昨天淩晨一點,制片小姐姐發消息來說現場收音有點問題,有些臺詞不太清楚,串聯性也差,導致她七點多就趕到學校的錄音室,趕緊商量解決辦法。

商量了半天,無非就只有兩個方法:找原騰光重新錄一下,或者剪掉說話鏡頭,以旁白的形式講述故事。

出于對工作和原片的尊重,趙文律是非常厭棄第二種選擇的,最後成片質量不說,首先就是對所有工作人員工作成果的不尊重。

大家早出晚歸一整天,現在要一刀切半個片子,哪有這樣的道理。

找誰都不所謂,厚着臉皮求兩句也就過去了。

可偏偏是原騰光。

趙文律最近對這個人無端生出一種疏遠感,以前都還好好的,要是早上幾個月,說不定現在她已經編輯好信息,只等發送了。

可偏偏昨天想好的事又沒做成,懊悔不知道什麽時候轉換成一種尴尬,提起原騰光她腦子裏總會想起那副擱置了好久的畫,紅色黑色白色,五顏六色混在着油墨在眼前變得粘稠,連帶着身上也開始變得黏糊糊。

趙文律低頭避開制片和剪輯師希冀的目光,手指在桌面上不知道劃了多少圈,聲音也沒底氣得很:“你們先把有問題的地方單獨領出來吧,我去找趟老師看看有沒有補救方法,實在不行就......就再說吧。”

說罷,也不管剩下兩個人有什麽話要說,推開椅子一個勁就沖出去了。

有的時候,情緒成了壞事的推動力。

趙文律根本沒想去趙老師,準确來說是出了大樓就決定過五分鐘後回去說采用plan b。

一個人心裏有另一人,就會變成慫嘛,漢語真是博大精深。

慫慫的趙文律揣着牢騷不知道往哪吐,繞了半個學校看到大門才發現走的太遠了些,太陽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激起一層又一層的熱浪,夏天來的太快,泛紅的皮膚比她先知道。

趙文律雙手插進口袋,駐足盯着大門看了好半天,三五個學生手裏拿着冰淇淋,嘻嘻鬧鬧着,路過她時還超大聲地和她招呼,趙文律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幾個人到底叫什麽名字,或許是劇場裏曾經幫過忙的師弟師妹吧,只能點點頭說聲你們好。

師弟師妹們的目光都沒在她身上留夠五秒鐘,互相小聲要着耳朵,忽然又對她身後報以更大音量的歡迎。

“師哥好!”

“嗯,你們好。”

幾個小孩似乎看師哥的态度有些不冷不淡,也不打算自讨沒趣,又嘻嘻哈哈地走開了。

到底是哪位師哥,趙文律停下腳步那一會就知道了。

他好久都沒換過香水,味道一陣一陣摩梭着她的神經,趙文律只覺得有些頭疼。

她調整不來情緒和面部表情,只能破罐子破摔,就這樣轉過去,毫無起伏地開口:“這麽巧啊。”

原騰光看到她臉上滿是別扭,大抵也猜到她似乎有些不開心,昨天臨別前她就朝自己發過脾氣,興許是到現在還沒消氣吧。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不提這些,權當什麽都沒看出來,什麽都不知道,照常開玩笑:“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我在尾随你呢。”

是知道啊。

趙文律都懶得接話,想着遇都遇到了,直接把話說了,也省得麻煩。

“你現在有空嗎?片子出了點問題可能要重新錄一下音。”

原騰光也學她的樣,板着張臉,看起來很不好惹:“有。”

鮮少聽到他冷下來說話,趙文律有些不習慣地怔愣住,氣場實在差的太多,随便這麽被一唬就被唬住了,人也跟着傻起來:“啊?那走吧?”

面前的人仰着頭,只有眼神下看,明明是夏天反倒感覺到寒意,趙文律看他沒動靜,只得自己往前示意着走幾步,剛想裝兇回頭催促,頭頂照射的陽光忽然被遮住,換來更炙熱的手掌溫度,沒仔細打理的頭發更加的亂,下意識想擋一下,他卻直接用手臂摟住自己的脖子。

趙文律整個臉當即就紅透,從內到外,從前到後。

來來往往經過的人這麽多,他怎麽這麽毫無防備就搭把手,被人抓拍到該怎麽說啊!

她為表達不太舒服,佝偻下背,舉起手機擋住臉的大部分。

“你在幹嘛啊......”這幾個字細弱蚊嘤,基本上都是咬牙切齒出來的聲音。

原騰光威脅似地摟緊了些,低下頭湊過去也是很小聲地咬耳朵,值得慶賀的是,語氣終于不是剛剛那般疏遠冷漠:“你在和誰生氣呢?嗯?”

雞皮疙瘩如瘟疫般從耳後大面積擴散,趙文律跟着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原騰光似乎也感覺到了,手臂上的力氣減弱不少,她也趁機溜出這個人的桎梏。

“我懶得和你說!”跑走前還沒忘撂下一句話,她以為撂下的是狠話,沒想到在原騰光耳朵裏轉了個調調,變得格外嬌羞。

反正到最後,制片小姐姐和剪輯師看到是趙文律和原騰光兩個人一起進的錄音室,毫不知情的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又低下頭咳嗽幾聲,像是起哄又像是在緩解尴尬。

趙文律還沒來得及解釋,兩個頗有職業素養的人就争先恐後地圍上來,一個遞過要補錄的劇本,一個帶着原騰光直接進了錄音棚,速度之快都讓趙文律深深懷疑是不是他們安排原騰光在路邊“守株待兔”。

制片小姐姐跟她一起進錄音棚之前,壓着嗓子和她說話:“你挺行啊。”

“???”她幹啥了?尋思着他們是根本沒盼着自己能把人帶來啊。

和專業演員合作确實是省去不少解釋的口舌和時間,雖然現在影視圈興用配音演員,普遍臺詞功底不是很好,但到了原騰光這,不僅毫不遜色,而且有了專業設備的加持,頗有一種央視的質感。

趙文律本來就容易滿意,錄完一遍就松口說可以了。

技術上的活和她不搭邊,制片、剪輯師和剛剛抓來的調音師三個人窩在棚裏草草合着音軌剪視頻,她一個人先溜出來透透氣。

錄音室被他們借了好些天,可氣的是,從來的第一天起,這空調就時好時壞,鬧得人心也躁,而且錄音本就要封閉空間,這樣一悶更是蒸桑拿,趙文律不耐熱,自小在家在學校都有空調伺候着,吃不得苦,自掏腰包買了空調扇和冰櫃,算是她這個導演能做到的高溫補貼吧。

冰櫃離沙發距離有些遠,她也懶得來回走動,盤腿就近坐在地上,從冰櫃裏随手摸了根就砸吧砸吧着吃起來。

原騰光在這時候推門出來,趙文律目光追了他一路,看他要從面前走過,咬着雪糕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你要吃雪糕嗎?”

原騰光看到地上的冰櫃顯得有些詫異,不過片刻後反而多了些笑意:“我還以為只有在片場能看到這東西。”

“小成本投資片,大成本服務嘛。”趙文律難得說句玩笑話。

原騰光毫不避諱地挨着她坐下,趙文律往邊上湊湊,順勢打開冰櫃。

“你看看要吃什麽?”

原騰光敲都沒瞧,指着她吊在嘴裏的雪糕,直截了當說:“就這個吧。”

倒是會挑,一下就挑中最貴的了。

趙文律心裏暗暗吐槽,還是向前傾幫他拿雪糕,東西放的雜,她花了些時間去找。

原騰光也不急,看她略俯身,腰際露出一段,下意識想要提醒,又見她因背靠白牆,穿的黑t恤上蹭的全是白的。

趙文律毫不知情,坐正把雪糕遞過去,原騰光卻不急着打開包裝袋,手指揉捏着邊緣,整個人狀态很放松,只不過怎麽感覺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友善呢?

“你很喜歡穿黑色衣服嗎?”

趙文律不知道他幹嘛突然問這個,今天只是随便抓了見短袖就穿,不過仔細想想好像見到他的大多數情況自己都是一身黑。

“還好吧,主要是,黑色,顯白。”

趙文律明顯無心回答,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确實顯白。

“你背後蹭到牆了。”

“啊?!”趙文律驚地端坐起來,伸手朝背後胡亂地拍。

正當她苦于無法看到背後情狀時,一只手極輕地拍拂着自己的脊背,接觸到的地方無一不變的僵硬。

只不過幾秒的時間,宛如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邊上的人收手,接着又是一聲警告:“以後靠牆別穿黑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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