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迷魂姑獲鳥(修)

第18章 迷魂姑獲鳥(修)

阿夜不想與夜行游女糾纏,改往其他地方去驅逐妖物,來達到分散大內近衛的目的。

如它所說,山中确實有十數個妖,無論平日裏究竟是否禍亂百姓,全數被它趕往山下。

“大人,山中妖物突然都現身了!”平日裏拿個妖物還得想方設法找尋蹤跡,這會兒一股腦兒都出現了,随侍管風禀報的時候滿臉意外。

山腰間,葉墨槿仍是一身鐵甲,在寒風裏透着寒光,“可見我們這回找對了地方,那妖物也終于開始急了。”

山上傳來近衛捉拿妖物的打鬥聲,雖然這并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但大內近衛鏟除妖物已是習慣,更是職責,遇到妖物無需命令,雙方已經擺開陣勢。

“不要和這些妖物浪費時間,下令繞行。”他指了指山頭。

“不抓這些妖?”管風驚訝到第一次沒管住自己的嘴,“但我們近衛的職責便是——”

“是聽令。”葉墨槿眼神一掃,“大內近衛是陛下手中的劍,這次我們的目的就只有李南落。”

這個相國府從未有過存在感的二公子,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竟讓以拿妖為己任的捉妖狂人葉大人下令無視妖物的存在。

管風壓下所有的疑惑,不敢再追問,號令傳下,山上的大內近衛不再追蹤眼前的妖物,所有人加快速度往山頂追去。

官府聽到風聲,前來支援,很快,山腳下也圍滿了官兵,封山已成定局,就連山腳下的村民都不能随意出入。

山上,李南落也發現了自己面對的困局。盡管阿夜将其他妖物趕下山去擾亂視線,但也只僅僅拖延了片刻。

已經入夜,山風呼嘯,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大內近衛和隐隐綽綽間觀察着事态發展的妖物們,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黑夜的到來讓阿夜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夜晚本來就是屬于妖物的。

即便是它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選擇與數十名大內近衛交戰,何況還有李南落這個在它看來暫時還不具備任何對戰能力的“幼崽”在。

大內近衛搜山的步伐不急不慢,但一步一步,切實的正在逐漸逼近,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仔細到可怕的程度,只要是能容人之處,必定要搜查一遍。

他們不怕等,黑夜對他們來說并無優勢,反而更适合野獸。所以在黑夜裏,他們搜查的更為仔細和小心。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內近衛。”李南落注視山腰正在挪動的火把,那星星點點有條不紊的移動着。

“現在可不是佩服他們的時候,別忘了這是沖着你來的。”阿夜奔跑了大半日,趁着夜色的掩護,在一棵枯樹上休息。

“這時候害怕有用嗎?倘若被他們抓到,我倒是有了機會可以問問,國君為什麽要抓我,我父兄究竟是為什麽而死,那一夜的妖物蠱雕,又究竟是受何人所驅使。”

他看着那片火光的樣子,像是已經對逃脫不再抱有希望,這讓阿夜非常不悅,“我答應過讓你成為妖師,就不會讓你在這裏被這些愚蠢的人類帶走。”

“不怕話說的太滿,自己辦不到嗎?”有人在更高處的樹上。

黑色的濃霧裏探出一撮羽毛,“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敢說要讓這個人類成為妖師。”

長長的鳥喙随着翅膀的尖尖一起轉了過來,又在片刻之間轉了回去,變成了皮膚慘白的妖冶女子的模樣。

“夜行游女!”她居然就跟在他們身邊,李南落有些擔心,阿夜可能遇到了至今為止最強大的對手。

“不要那麽驚訝嘛,我畢竟是一只鳥,要論上樹,一個四腳的怎麽能和長翅膀的比。”她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只是微笑。

夜色中那張美麗柔弱又妖異的臉,笑的李南落頭皮發麻。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生嚼了?”阿夜早已被大內近衛逼的上火,擡起頭,金綠色的眼睛裏醞釀着風暴。

“如果我告訴你們,這山裏還有一條出路呢?”夜行游女的面孔轉過去,姑獲鳥的那一面轉過來,伸着長長的鳥喙往下探了探脖子。

另一條出路?李南落心裏一動,先去看阿夜。

它騰地躍到樹頂,很幹脆,“如果你敢搞什麽花樣,我現在就吞了你。”

阿夜從來不是個會吃妖物同類的妖,更對吃人沒有興趣,但它當下的威脅卻實實在在。

姑獲鳥笑意一頓,感受到了威脅,那張鳥的面孔往後轉了過去。

夜行游女露出臉來,“哎呀呀,一個大妖居然和我們這些小妖一般見識,還說什麽搞花樣,擅自帶來這個人類,還引來這些獵人的,不是你嗎。”

口稱大妖,但她似乎并不畏懼阿夜,她在樹上觀察着周圍。

“你們要是在這座山裏被抓了,這裏所有的妖物都要受到牽連,那隊獵人看起來不好對付,還是交給你吧,把他們帶出山去。”

她眯起的眼睛上有一抹朱紅色的暗影,瞳孔在黑夜裏變成了一道豎線。

李南落沒有忘記,猜測她就是在山中擄走孩子的妖物,本想開口追問,心下一轉,又閉上了嘴。

“你是想拿我們對付獵人了。”阿夜的利爪抓在樹幹上,蓄勢待發的模樣。

“你們不也把這山裏的妖物作為誘餌,來分散那些獵人的注意力嗎?”夜行游女站在樹枝上,風吹過她的衣袖,仿佛就要随風而起。

“這座山頭是我們的,你就算再有能耐,也不過一個大妖,還帶着個拖後腿的人類,你想把山裏的妖物當誘餌去對付獵人,也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她的語調漸冷,“所以我勸你們,還是聽從我的建議,這樣對我們都好。”

李南落無言以對,阿夜利用同類是事實,但它這麽做也是為了救他,無論如何他也說不出指責它的話。

長毛的妖怪卻對夜行游女的話不屑一顧,“什麽妖物人類,什麽你們我們,廢話少說,既然有路離開,誰想在這裏和他們耗,你來帶路。”

從未見過這樣不分族類的妖,夜行游女一甩袖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妖,真不知道是怎麽當大妖的,哼!”

“那個……我想問問,究竟怎樣的妖,才能叫大妖?”李南落輕聲提出疑問,他有這個疑問很久了。

阿夜和夜行游女齊刷刷的看向他,“你居然不知道?”

“我是個人類,當然不知道妖物是如何去分這等級的。”他不好意思的攤了攤手,“雖然阿夜你總會說起大妖,但具體如何區分呢?”

“妖物以妖力來區分,妖力的深淺并不是像人類練功那樣,靠自己努力就能改變,它是天生的,從出生的那天起,一個妖物的等級就已經被判定,誰也無法改變。”

阿夜盤踞在樹枝上,李南落在它背上,看不到它的表情,只聽它平靜的說道:“一個小妖,無論它是什麽族類,就算它再努力再勤奮活的再長久,這一輩子,它都只是個小妖,改變不了形态,也鬥不過大妖。”

“可以說,妖物的世界就如同叢林,弱肉強食,雖不至于同類相食,但等級劃分十分明确,小妖遇到大妖,只有退避和聽令的份。”

“小妖自出生起,就注定了會被大妖差遣,畢竟這樣才能保全自己。”夜行游女掩着嘴打了個哈欠,“你們把我的數斯給扔下山去,這下我又要找新的仆人了。”

她毫不掩飾的抱怨,李南落卻震驚于她話中的理所當然,“小妖一輩子都只能聽令于大妖,才能保全自己,那倘若不靠大妖庇護,又會怎麽樣?”

“被獵人抓去拿賞錢咯,或是被山野的農夫村民抓住圍毆致死,人類可不知道我們妖物還有大小之分,真正有能耐為禍的都是些大妖。”她低頭嘻嘻笑起來,“這點來說,小妖還真是好用呢。”

“你們不覺得利用同類十分可恥嗎?讓小妖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背負罵名。”李南落忍不住說到。

“人類又有什麽資格說我們呢?你們的世界豈非也是一樣,那些成群結隊的獵人,來自什麽官府,他們不也可以任意處置山裏的百姓?”

夜行游女滿臉疑惑,“為什麽在你們人類世界很正常的事,到了妖物這裏,你卻要指責我們的行徑可恥呢?”

李南落語塞,人類确實如她所說,也早早被劃分了等級。

廟堂之上和鄉野之間,做官的貴人和普通百姓,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而販夫走卒要想登上廟堂,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夜行游女,也就是姑獲鳥,絕不是什麽小妖。

阿夜不耐煩的從樹上躍下,“再下去天都要亮了,趁着夜色,還不快走,你來帶路。”

夜行游女并不想親自帶路,但數斯被大內近衛拿下,身邊的小妖們都作鳥獸散,沒有一個妖物敢帶着這對奇怪的組合逃避人類獵手的圍捕,無奈之下,她只能親自領路,只為了送走這對瘟神。

這幾座山,已經太平了十數年了,從未有過那麽多厲害的獵人,這些被叫做獵人的捉妖人和妖師不同,妖師只是驅使妖物,這些獵人可是會直接要了他們的命吶。

“你為什麽要擄走人類的孩子?”

忍了又忍,李南落在路上終是忍耐不住,脫口問道:“近日山中有孩童失蹤,想必是你幹下的事。那些都是幼童,你把他們擄走之後呢?”

前面帶路飛馳的夜行游女停下扇動的翅膀,換成姑獲鳥的面孔,背對着他們,頭顱慢慢轉了回來。

“吃了。”

姑獲鳥發出像嬰兒啼哭般的笑聲,哇哇地笑,“自然是吃了呀,我要他們也嘗嘗自家孩子沒了的滋味,那種痛徹心扉牽腸挂肚的感覺……”

她嘤嘤嗚嗚的笑,笑的像是在哭,又好似哭的同時在笑,“吃到肚裏,就是我的孩兒了呀。”

她似哭似笑,翅膀拍動的聲音和如泣如訴的笑聲,帶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李南落注視着那雙渾圓的鳥類的眼睛,眼前一暗,像是要被那雙眸子吸了進去,恐懼和心痛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一張張嬰兒和孩童的面孔從眼前掠過,鮮血、啼哭、恐懼、痛楚、執念、悲戚……不知是被吞吃的嬰孩還是姑獲鳥的情緒,像一張巨大的網,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心口一窒,他捂住前胸,幾乎已經愈合的蠱雕所噬的傷口突突的跳痛起來。

“愚蠢!她的妖力就是勾人魂魄迷人心智,你早就上過當,怎麽還不學乖!”阿夜大吼,歪過頭朝他肩上一咬。

這一咬,重卻不見血,把李南落咬痛的清醒過來,眼前就是阿夜那雙寫滿不悅的眸子,“看來誰要勾你的魂都簡單的很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