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就像蕭雲所想的那樣,即使她這個太子八成靠國師帶飛,兩成靠自己的演技,在很多人看來得位不正,人品有缺,甚至是自甘堕落,大家現在也不會拂她的面子。

況且她喊了所有在京的皇子皇女和自己的黨羽,地址選的還是摘星樓這樣的公共場所,想來也不會做太過分的事情。

不過是想炫耀自己的地位和勢力,威懾他們罷了。

然而蕭雲的做法還有令他們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們到了摘星樓,卻沒有被迎進去,而是被要求在門口等着。

蕭雲抱着一尊精美的白玉佛走出來,友好地跟每一個人打招呼。

皇帝的女兒不多,就十個,但兒子很多。

能活到排序的有二十三個,現在還活着的有十七個,其中兩個重傷垂死(三皇子十皇子)。

還有一個先皇後所出的二皇子,因為反對皇帝追求長生之術被貶為庶人。

大皇子和八皇子出身不佳,母親失寵,自己也不受皇帝重視,宛如透明人。

四皇子天生殘疾,除非皇子死絕不然沒可能繼承大統。

五皇子六皇子又因為京城動亂而死。

排名前十的皇子裏,除了蕭雲之外,只有梅妃所出的七皇子看起來比較有希望。

後面的皇子年紀不滿十五,還沒資格參與政治。

不想站隊蕭雲這個邪門太子的人,不免思考站隊他的可能性。

按照這個邏輯發展,他會成為蕭雲遇刺事件最大的贏家。

怪不得書中他一副“太子遲早出事,老子遲早登基”的模樣。

“三皇兄和十皇弟還病着啊,聽說他們傷得沒我重,還以為如今能行動自如了。”蕭雲抱着玉佛,瞧起來很是驚訝和擔憂,“你們可有見過他們的,如今傷勢如何了?”

出事的這幾個皇子并不清白。

至少都是有對她下過手,也在她出事之後急于瓜分權利,争奪儲君之位。

聽到他們依然在生死線徘徊,即使救回來也多半會變成廢人後,她很放心地表示急切的擔憂:“竟然如此,我晚些時候就去看他們。”

大家紛紛開始誇他。

太子黨,也就是過去的宸王黨本事沒太有,吹捧和拉踩的話術是一套一套的。

借着這個話頭,他們吹起了“太子有天神庇佑”的事情,歷數過去的“神跡”,再重點吹噓最近這一件“死而複生,重傷痊愈”的事情。

便是一些年紀小的皇子公主,聽了他們的話,看蕭雲的眼神都從畏懼變成了崇拜。

仙人是宮中最受推崇的人,他們不免被這樣的風氣影響。

作為沒能按照計劃殺死蕭雲的幕後黑手,七皇子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陰陽一句:“九弟頭部受了那麽重的傷,竟還如往常一樣戴着幕籬。”

“被那麽大一塊玉佩砸到,令孤痛不欲生,若非完全愈合,孤還真不敢戴幕籬。”蕭雲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質疑一樣,笑眯眯地将話題引到自己想說的上面。

“我雖有幸活過來,但這樣的幸運不會一直都有,下一位被砸到的人很可能等不到醫治就命喪當場。”

“推己及人,我不願再看到有人遭此大罪,因而邀請親近之人來看一看重物從摘星樓十層墜落是什麽後果。”

“邀請旁人我擔心他們多想,以為我是在威脅恐吓,但諸位都是我的親人和好友,必然不會誤會我的,對吧?”

衆人:“……”

想說什麽但因為被道德綁架了沒法說出口。

想跑路又不是很敢。

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抱着玉佛轉身進入摘星樓,又在太子府護衛的要求下在門口圍成一個圈。

蕭雲抱着玉佛上樓。

她讓摘星樓的掌櫃暫停營業,但并不阻止預定了的客人前來。

一路都有人在打量她。

但沒有人上前跟她攀談,因為她的名聲并不好。

原主擔心別人發現自己的秘密,深居簡出,基本只跟國師一系的人來往,附庸也是那些人給介紹的。

有着這樣的黨羽,她的名聲和人緣能好才怪。

蕭雲掐指一算,覺得今天是改變形象,交新朋友的好時候。

她站在九樓的樓梯口,準備随即選取兩個幸運觀衆成為自己的表演助理。

把玉佛塞進随行的楊虞手中,某人整理衣衫,人模人樣地敲了某雅間的門。

不為別的,就因為其他雅間的人都打開窗戶偷看她,這間的主人沒有。

她必然要讓對方看看自己的英姿。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一名小厮将門打開,像是沒有意識到她的身份一樣,禮貌地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蕭雲有些驚訝。

因為這是謝攸的仆從,早上還給她送過禮物。

她也假裝不認識對方,含笑說道:“有些事情需要請與我不熟的人幫忙,你見我陌生,想必你家主人見我也是陌生的。”

故意假裝沒認出她身份的小厮:“……我去回禀主子。”

他一回頭,見主子已經行至身後,立刻側身讓開。

“見過太子殿下。”

謝攸帶着弟弟向蕭雲行禮。

她颔首:“公子怎麽稱呼?”

“在下謝攸,這是胞弟謝衡。”

“哎呀,竟是謝大人的兩位賢侄。謝氏素有清名,有你們幫我,定然不會有人認為我在蓄意報複誰了。”

謝攸禮貌微笑:“太子殿下将親友請至此處,不是好意提醒他們嗎?”

“你知道的,孤的脾氣一向不好,又很霸道。今日有人送了我一尊玉佛,應該是想勸我善良,我想了想,做人确實應該積極向善,不能一直沉溺于仇恨憤懑之中。”

“但人非聖人,有時候會很難控制情緒。孤是帶着善意來的,倘若他們不肯領我的好意,還要懷疑和斥責我,我會很難過。”

謝攸瞥見面前之人手上挂着一串白玉佛珠。

質地極佳,也很新。

蜿蜒纏繞在那只略顯纖長的手上,竟像一條馴服的小蛇。

傳言九皇子喜怒不定,霸道專橫。

如今一看,确實如此。

不僅如此,還擁有足夠的本事,讓別人不得不接受她這副模樣。

“殿下需要我們做些什麽?”

他問。

“很簡單。”

蕭雲要請他們從摘星樓頂層往下丢東西。

她準備了和砸到自己的那塊玉佩一般大小的金塊,銀塊,鐵塊,以及陳家送的玉佛。

自己拿鐵塊,金塊給楊虞,銀塊給謝衡,玉佛則塞進謝攸手中。

分配完,她逗起小孩來:“謝五郎,你數算如何?”

謝衡極為驕傲地說:“族學之中,我為第一。”

她:“那你猜,這四樣東西若是同時從同一高度落下,落地的順序是什麽樣的?”

謝衡思考片刻,給出自己的答案:“同等大小,越重的落得越快,同等重量,越小的落得越快。所以是金塊先落地,其次是銀塊,鐵塊第三,最後是玉佛。”

蕭雲笑着:“很有想法,要是一般人,肯定認為最沉的玉佛先落地。”

古人缺乏對物理的系統學習,也不知道某些定律,有這樣的覺悟,已算不錯。

但在密度達到一定程度的物體面前,空氣阻力其實可以忽略不計。

說到玉佛,謝衡有些猶豫地說:“這玉佛珍貴,又是別人送給殿下的禮物,真的要我兄長将它扔下樓嗎?”

會不會……将他的兄長牽連到某些恩怨中?

當着太子的面,他還是沒敢如此直白地質問。

蕭雲:“倘若那陳家再聰明有勢一些,孤會很期待謝氏玉郎為難地去應付他們。可惜他們皆是無用蠢笨之人,孤也不打算讓他們上蹿下跳,繼續惹人厭煩。”

玉郎是在誇謝攸好看,亦是近年來很流行的稱呼。

比起那些熱愛敷粉的小白臉,謝攸顯然更能擔得起這個誇獎。

謝衡感受到她的壞心腸,有些炸毛。

蕭雲猶覺得不夠,進而說:“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謝五郎覺得自己的判斷會是正确的嗎?倘若孤說它們會同時落地呢?”

謝衡篤定地說:“這不可能。”

“倘若孤對而你錯,你收回昨日出城時說的話,如何?”

謝衡小臉煞白,非常果斷地向她道歉。

“我這個人,只接受發自真心的道歉和改過。若只是畏懼我的權勢,我只會讓他們更加恐懼。”

她淡笑着讓人将他扶起來。

“好了,樓下的人已經等很久了,數三個數,我們便一起丢下去。”

以欄杆為線,倒數三聲後,四人同時松開手。

巨響從樓下傳來。

并不接連,因為是同時落下的。

蕭雲扶着欄杆往下看到驚叫的人群:“好像傷到人了。”

随即快速下樓。

謝衡看着四分五裂的玉佛和嵌進青石的三塊磚,回頭看兄長:“好像是……”

“無事。”謝攸摸了摸他的頭,“希望你經此一行,能有所成長。”

他神色稍定,鄭重地說:“是。”

蕭雲在人群中看到臉帶血痕的七皇子。

心道:事情比自己預料的還要順利。

她是有意讓謝攸站在靠近七皇子的那一邊,卻沒想到玉佛的碎片真的能傷到人,還精準地只傷到七皇子。

要不是知道某人明哲保身,不管閑事的性格,她都要以為謝攸是故意幫她了。

“七皇兄,你沒事吧?”她關切地靠近,“我以為你已經站得夠遠了,沒想到會傷到你。”

樓底下的衆人知道她要往下丢東西,确實站得都不近。

只是在侍衛的要求下保持“能夠親眼看到重物從高層墜落的威力”的距離。

七皇子自忖是皇室的表率,也不願讓人認為自己害怕太子,便站得靠前,一派護着殘疾四皇子的模樣。

沒想到他真的會受傷。

這傷不重,但在臉上,治愈之前,他都不宜出門。

除非他跟太子一樣戴幕籬,但比幕籬,誰能有蕭雲的豪奢?

他滿腹怒氣,面上還要做出通情達理的模樣,正要說“不怪你”的時候,手中忽然被塞入一冰涼的物品。

是一柄匕首。

“所謂以血還血,以傷還傷,七皇兄給我臉上來一刀,便原諒我吧。”

幕籬被掀開,七皇子看到一張熟悉的,沒有任何病容的臉。

那臉上的表情也與他往日見到的相似。

陰沉冷漠,充滿審視。

明明是如此熟悉,卻叫他心中生出無限的恐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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