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白潛提着被打斷了兩條腿的榮王世子入宮。

蕭雲徑直回府,抓緊時間睡覺。

第二天要上朝的。

次日早朝。

滿朝文武從未到得這麽齊過。

皇帝也很久沒有連續兩天上朝了。

這一切都說明今天的事情沒那麽尋常。

但事情本不該這麽炸裂。

站在群臣的蕭雲面無表情地看着駕着囚車緩緩進來的皇帝,在心裏吐槽道。

這是在幹什麽?

皇帝是藥磕多了發瘋了嗎?

沒有人能夠阻止這家夥嗎?

囚車裏的榮王世子被五花大綁,嘴裏也捆着一條布,因而只能用陰冷的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皇帝大約會死于淩遲。

将囚車停到臺階前,皇帝志得意滿地踩着小太監的背下車,攤開雙手作懷抱天下狀,大步朝內走。

“諸君,覺得今日的朕如何?”

朝臣對于這類帝王行為藝術熟視無睹,很是熟練地誇起他。

言辭華麗,角度清奇,令人瞠目。

蕭雲想起自己老家的歷史中有喜歡讓大臣食糞的皇帝。

當時還覺得難以置信,現在覺得不是不可能。

書中被幾句帶過,仿佛為劇情而存在的,玩笑一般的王朝崩頹,正清晰地在她眼前上映。

在滿堂的喝彩中,蕭雲冰冷譏诮的神色被遮掩在幕籬之下。

她往前走幾步,将得意忘形的帝王扶至高臺。

皇帝的目光掠過她的肩膀,見到囚車中榮王世子那森然如狼犬的目光,悚然一驚,再也找不回親自押送犯人的勇氣。

他坐回龍椅上,心中有點感激太子将自己拉離危險源的行為,略遲地向朝臣宣布太子在這件事中的功勞。

并且以更加誇張的方式,将蕭雲“在地府看到榮王魂魄”的說法公之于衆。

蕭雲:“……”

這是可以在朝堂上說的嗎?

今天也是覺得國家要完的一天。

大家仍然非常熟練地開始誇太子,順着誇皇帝,神鬼玄學之說被公然拿到朝廷上,即便是世家所出的公卿,也對此适應良好。

蕭雲麻木地等這一波過去,然後自己進入主題:“對此子的懲處,父皇可有決斷?”

皇帝:“……”

他很想說砍了,但今天上朝前沒喝多少酒,還記得叛軍只是退出京畿,藏身在坊州的山林中,沒有太多折損。

少說還有一萬。

聽起來不多,但對一個拿養軍隊的錢享樂的皇帝來說,一萬叛軍在京城附近流竄,是很危險的事情。

榮王伏誅,他也大肆清剿叛徒。

真要把榮王世子也給殺了,說不定會徹底激怒叛軍,讓他們抱着魚死網破的心态再次攻城。

不殺,又難消心中之火,擔心這小子逃走。

皇帝想了會兒,放棄思考,問:“蘇……太子有什麽看法?”

朝堂有片刻的寂靜。

因為往常涉及到這種層面的大事,皇帝都會問丞相。這次連名字都喊一半,卻硬生生改口問太子。

這是否意味着,權利的部分更疊和洗牌?

衆人思索自己的站隊問題,作為當事人的蘇丞相和太子卻并沒有表現出在意的樣子,而是非常自然。

蘇丞相自然地傾聽。

太子自然地拿主意:“榮王以清君側的名義帶兵攻打都城,天下尚有為其蒙騙的無知百姓,此事不能放任。”

皇帝點頭,衆大臣亦是點頭。

蕭雲:“故而,先請禦史大夫謝大人寫檄文一篇,令各處衙門張貼于城牆之上。”

禦史有監察彈劾之職,禦史大夫謝沉早年又以文章聞名,打這場已經進入尾聲的輿論戰可謂是牛刀殺雞。

但要在此時對宗室和 中央朝廷的名聲進行挽回,打出這張王牌很有必要。

禦史大夫混日子歸混日子,活落到頭上也會認真做。

況且他也很看不上榮王。

罵一頓挺好。

這條提議經過一致同意後,蕭雲又順理成章地提出下一條:“昨日李大人和孫大人将拟定了修整皇城的預案,花費不少且需要大量人力。兒臣以為,皇城受損,蓋因叛軍作亂,後果也應由他們承擔。”

皇帝點頭,衆大臣接着點頭。

治粟內史楊谷甚至對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第一次碰到不想發設法從他這裏掏錢的人,真是遇見大善人了。

蕭雲:“兒臣提議,令叛賊之子厲寒參與城內屋舍的修複。諒其年幼,允許叛軍以金減輕他的勞役,也允許他們派三百人進來幫助重建。另外,之前抓住的逆賊家屬,在判刑之前,也納入修整的隊伍中。”

這次有人提出異議。

“若是這叛賊之子趁機逃脫怎麽辦?”

蕭雲很是淡定地說:“孤既然能抓住他一次,自然也能抓住第二次,第三次,之後死活不論便是。”

那大臣聞言,略有些畏懼地後退半步,回到自己的隊伍中,不再擡杠。

皇帝對太子的信任也空前膨脹,她就是說自己能把榮王從地府裏拉出來當面鞭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立刻便同意了這項提議。

散朝後,蕭雲留在宮中。

先是留在無極宮跟皇帝表孝心。

送了一碟蜜餞做餡的冰皮月餅。

太甜了,她嘗了一個就宣告失敗,幹脆帶進宮送人。

皇帝為了駕囚車上朝,起得早還沒吃早飯,這點心來得很貼心。

他連吃兩個,才笑着說:“朕聽聞你昨日接了旨便去了丞相府,跟蘇丞相借了人回太子府幹活,下午又派人進宮跟朕借白羽衛。”

“朕吩咐你辦的兩件事情,竟都是讓別人幹的。你自己卻在府裏研究吃食,到晚上才願意出門一起去抓那叛賊之子。”

他的話裏并無責怪的意思。

因為他也是這種人,太子在這方面像他,才更叫他高興和安心。

蕭雲懷裏抱着幕籬,滿是無辜地說:“父皇給了差事,兒臣自然是想越快辦好越好。兒臣手底下的人說話好聽,辦事卻不是那回事,便只能求助丞相和您咯。”

皇帝的笑容有些淡了。

自己朝政依賴丞相是一回事,連太子要辦事也得去求丞相幫忙,就令他不爽了。

皇帝:“國師說舉行典儀的吉日在八月十八,還有十幾天,但你現在入朝辦事,東宮的屬官可以先準備起來。小九心中可有人選?”

蕭雲歪頭,假裝思索了會兒,說:“昨天給李大人打算盤的那三位小郎君挺不錯,不如調去兒臣府上當個太子舍人?”

太子舍人并不是多高的官職,但那三人初入官場,能力也尚未見到出衆的地方,這個職位正合适。

皇帝啧了一聲:“這麽好的機會,你就跟朕要幾個打雜的?”

她笑了笑:“這不是覺得您不會虧待兒臣,就揀着感興趣的人要麽?”

實際上是沒什麽心儀的人選。

但凡朝堂上有能力和忠心并重的大臣,也輪不到她師尊來力挽狂瀾。

太子三師的位置被皇帝安幾個老油條在上邊,更方便她行事。

至于少師少傅少保,她可以慢慢找。

皇帝被她恭維得身心舒暢,極其大方地說:“早朝的時候,你讓謝卿寫檄文,想來是欣賞他的文章,不若讓他給你做個太子太傅?”

蕭雲扯了扯嘴唇:“恕兒臣拒絕,真叫謝大人當了老師,他可不會準兒臣指使別人幹活自己研究吃食了。”

從三公到東宮三師之一,那不是結仇嗎?

把禦史大夫綁上東宮的船,那不是得罪謝家嗎?

她樹敵已經夠多了,而且還惦記着人家下任家主,得體貼懂事一些。

皇帝大笑,又報出來一個名字。

崔尋是他當太子時的太子少傅,也是早年的心腹,後來因為身上有傷,早早退休了。

現在拉出來給他家小九當個老師,也好再給他們家一些榮耀。

蕭雲又扯了扯嘴角:“兒臣正打算抄他的家。”

皇帝:“……他也是叛賊不成?”

她:“馮磬的官邸是崔尋在任時安排的,這位老大人對城中的地道很是了解。”

因為年輕的時候跟皇帝是狐朋狗友,經常去皇城地道耍。

“當然,兒臣也只是猜測,要暗衛從崔大人的家中搜到證據,才好下定論。”

其實也不算是猜測。

主要是這老賊在原著中露餡了,下一任榮王能夠順利攻入皇宮,俘虜天子,他功不可沒。

“不必了。”皇帝擺擺手,喊來暗衛,“皇城密道不能外洩,你去将此事辦妥。”

到底是多年的玩伴,皇帝有些意興闌珊,不欲再思考其他的太傅人選,便道:“你是國師的弟子,國師通曉天地,你學好他教給你的東西已是不易,本也不必再尋良師,待會兒朕下旨為他加太子太傅一銜。”

蕭雲覺得這主意不錯,便乖巧應下,開始陳述自己準備抄誰的家,為的什麽原因。

沒說到五句話就被皇帝以“你決定就好”趕走。

實際上她也沒法再多說幾句。

因為名單是她整理的,在反派男三(現榮王世子)占領京城後,門第依然顯赫并且欺負過男女主的人。

全都沒來得及搜查證據。

離了無極宮,蕭雲又去了趟國師的太微宮。

跟玄知要一只能夠讓厲寒跑不了的蠱蟲或者定時發作的毒藥之類的。

玄知道人笑她:“你今日在朝堂那信誓旦旦的模樣,為師都險些相信你有通鬼神之能。”

她讪讪道:“徒兒這是向您學習。”

論神棍,她這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穿越者也比不過國師。

畢竟她沒法做到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外表和青春不老。

玄知點了點她的額頭,從密室中取出來一個寒冰雕刻的方盒,裏面放着一顆白玉一般的丸子。

“這是補心蠱,能令人無需睡眠和進食,精力充沛,耐力極強。時效是七日,七日後需要再次服用此丹,否則便會心衰而亡。”

蕭雲以敬畏的目光看着這顆能夠讓人007高強度工作的神藥,說:“可這裏面只有一顆。”

玄知:“榮王世子活不過七天,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師徒兩人面面相觑。

一人恬淡,一人無辜,皆是“面若觀音,心如蛇蠍”。

“阿雲越來越漂亮了。”玄知感慨道,難得對宮外的事情感到好奇,“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讓他死得自然一些?”

蕭雲:“與讨榮王的檄文一起張貼的,還有對叛賊的處理公告。”

厲寒與剛剛逃出質子的男主并不同。

他雖然年幼,但卻是以世子的身份随着攻城的軍隊一同入城的。

造過殺孽,也會毫不猶豫地将劍對準無辜的路人。

讓他活着,他絕對會走上和原著一樣的道路。

所以,她會在百姓的群情激奮中,讓僞裝成游俠的暗衛給他一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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