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蕭雲很喜歡跟老實人談判。
利落幹脆, 不需要太多的試探,只需要比奸商多一點點良心,就能獲得皆大歡喜的結果。
張能比老實人更好說話, 他是個正人君子, 所以會更看重名節聲譽而非利益。
通過她和月妃的聯手忽悠,解決方案很快具備了雛形。
榮王由蓄意謀逆,變成了因“聽聞太子和多位皇子遇害,疑心有人颠覆社稷而入京清君側”,雖犯下大罪,但情有可原, 既已身死, 朝廷便不再追究。
遵循太宗之誓, 仍舊保留榮王一脈的王爵,新任繼承人依舊是榮王,但為防止類似的事件再次出現, 限屯兵五千,超過則視作謀逆。
因榮王嫡子意外亡故,側室良妾膝下子嗣過于年幼,便由榮王的六弟接替王位,責令其善待先榮王的女眷與子嗣。
榮王世子厲寒之死, 已有不在籍的游俠當衆承認自己為殺人兇手。
朝廷會在七日內禁止人員離開,核查城中所有非本地人的戶籍,搜尋到兇手後交由榮王一派處置。
除了排查戶籍之外, 朝廷這邊只需要動動嘴,讓皇帝下幾道聖旨。
蕭雲半分沒提金錢補償, 但張能還是很感動,覺得她說得很公道, 給足了他們一方的面子。
張能甚至主動表示:“朝廷派人修繕城中街道房屋,城外的路和屋舍便由我們複原吧。”
蕭雲看了他好幾眼。
确認他不是想借口陳兵城外,而是真心想要彌補。
真稀奇啊。
活閻王她見了不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菩薩。
要是能被她納入麾下,能夠大幅度提升全隊人的良心平均值。
“既然如此,也不能叫你們餓着肚子幹活,那五萬石糧食由我方每日制作成熟食送至你們那裏,若路修完了還有結餘,剩下的一并還給你們。至于剩下的萬兩黃金,一部分将用于赈濟京城及京郊的受害百姓,另一部分換成藥物和糧食一起給你們。”
榮王世子的贖金是五萬石糧食和萬兩黃金。
現在人死了,她主動吐出來,白嫖一波好感。
張能果然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殿下先前說自己心善我還不相信,但能将拿到手的好處輕易地還回去,确實是少見的心善。”
那可是五萬石糧食,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出來給他們這段時間吃,剩下的還願意讓他們帶走。
藥物也是極重要的軍備,對遠離榮王封地的他們來說,遠比金銀貴重。
可謂是比他自己考慮得都要周全。
“多謝誇獎。”其實是将這支軍隊當成囊中之物的蕭雲坦然接受這份誇獎,“只是将軍可想過,這世上如你我這般的人是少數,軍中的其他人可會像你一樣接受我的好意?”
張能語氣平淡:“在下說句自負的話,自己在軍中還能是拿得了主意的。”
他以前是給榮王當副官的,本就是一人之下的地位。
軍中會跟他嗆聲的幾個,都自以為是榮王心腹,好大喜功,之前入京的時候生怕被他搶了首功,跟着榮王一起沖進內城。
下場都沒比王爺好到哪兒去。
蕭雲聽到他的話,心中安定許多:“既是如此,孤也願意信将軍一回,父皇那裏由我去游說,将軍在城中歇息一日,最遲明日辰時就會收到朝廷的答複。”
張能:“靜候佳音。”
從皇宮離開後,張能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不傻,看得出來月妃在發現他身份後,有意地打感情牌。
但對方說得句句在理。
他前半生無愧于榮王,盡到一個下屬的全部職責,也全了一個武将該有的忠義。
只愧對家人良多,沒能見妻子最後一面,甚至沒有時間親自去尋找女兒,一直被動等消息。
厲氏一脈除了先王父子,能成器的要麽早死,要麽犯錯被逐出族譜,剩下的皆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就是他想追随新任榮王,對方也不會用他這個前任榮王的心腹。
留在京城,他才最有希望将女兒找回來。
至于将世子的死歸咎于游俠……
他當然知道那是假的,只是無意再深究。
世子遺體上的劍傷,至少出自五人之手,皆是身體孱弱之人,甚至可能都是未成丁的孩子。
世子死于尋仇,仇家還是孤苦無依的孩子。
他如何開得了口,說要追查真兇?
便如此罷。
宮中。
蕭雲同皇帝沒說到五句話,就被對方用一句“太子決定便好,不懂去問你師尊”打發了。
皇帝急不可耐地去見月妃,她自然識趣地離開。
出宮後,蕭雲打發人去給蘇鳳裳送信,讓她過兩天往朱鸾巷送一些蘇夢璃的功課和教習先生的評語,再加上日程安排與人際關系發展,自己要檢查她的幹活進度。
檢查是假,送去給月妃是真。
今日已經見識過了月妃的本事,猜得出對方将再次寵冠後宮,她自然要提前開始搞好關系。
回府将答應張能的事情吩咐下去,清點了一下待辦事務。
蕭雲開心地發現除了等張能那邊的反應,就只剩幾日後的太子府設宴。
好耶,招新人幹活!
她親自檢查了賓客單子,宴會娛樂安排和場景布置,發現都很好,心情很是不錯,當即給太子府總管,還有忙了好一陣的幾位暗衛發了獎金,批上一天的假期。
自己則是換了打扮,坐上馬車去找謝攸玩。
謝攸正和上官遲下棋。
順便講講京城之後的動向。
上官遲:“太子昨日出動了不少人才讓榮王世子死得幹淨,聽你的意思,太子之前為了抓榮王世子也花費了不少工夫,不知道是想做些什麽。”
謝攸:“自然是圖謀一支近在眼前的精銳之師。”
“厲氏的軍隊也敢要?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如今的統領出身于世代效忠厲氏的張氏。”
“張能是君子,卻并非是愚忠之人。他不會再奉厲氏其他的人為主,也尚且年輕,此事并非不可能。”
上官遲目露思索:“那太子可謂是要如日中天了,我若是想要在太子那裏尋個好事做,豈不是得好生表現?”
謝攸擡眸看了他一眼,見他這次說得遠比上次認真,不由嘆氣:“你昨日的表現已經可圈可點了。”
轉而想起什麽,又道:“不過,太子現下确實有一件事,你可以替其分憂。”
“展開說說?”
白玉的棋子輕輕地敲在棋盤上,将一局終了。
謝攸:“木秀于林,不若再樹一支以防風。”
上官遲将棋盤推到一邊,讓箬竹撿棋子,語氣興奮地問謝攸:“你是看好奉行中庸之道的大皇子,被貶為庶人的二皇子,還是剛滿十五的十一皇子?”
箬竹麻木着一張臉走過來,耳尖地聽到門外的動靜,一溜煙地跑出去開門。
“大公子,是楊姑娘來訪。”
謝攸起身去迎客。
轉眼便要邁出門外。
上官遲忙提高聲音喊:“謝伯珩,你還未告訴我要選哪個!”
他是懂自己的。
知道自己只會選有趣的,但未必是太子想要的。
送禮不成,反得罪了對方可不好。
謝攸腳步一停,側首淡笑:“太子不喜與人打交道,而她喜歡遮掩不住情緒的。”
等上官遲領會他說的她是指鄰家的姑娘,“遮掩不住情緒”指的是是年紀最小的十一皇子時,便只見到一截青色衣角。
院中。
丹桂尚堆紅滿樹,香氣宜人。
溫暖的日光照下一樹花影,兼一對璧人的影子。
“昨夜所吃的河蟹肥美,魚卻還有些土腥味,叫我想起珍馐齋裏松鼠鳜魚,伯珩可願意與我一起去嘗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