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演

第10章 表演

艾維離霍姆斯離得很近。

他捏着對方的下巴，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眼底自己的身影。

對方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能做出這樣畏懼的表現，他不可能只聽說過那位“艾維”，他一定見過那位背叛者，并且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而現在，霍姆斯看他就和看到影片裏的變态殺人魔沒有什麽區別，弄得艾維都有些好奇之前那位仁兄究竟幹過什麽了。

真像個大魔王啊。他感嘆。

明明在進行一場關乎性命的表演，艾維卻沒有絲毫的緊張，還在不慌不忙思索細節。

雖然背叛者艾維聲名遠揚，但如果說到細節，又好像沒有誰了解過他。

他喜歡吃什麽？

他喜歡看什麽？

他害怕什麽？

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知道。

艾維難以在扮演開始之前勾勒清晰出這位大魔王一般人物的形象，他對他的印象和傳言中的訊息一樣，都模糊不清。

但他還是站在了這裏，以自己揣摩的人設，大膽地站在這裏。

他捏住下巴的人，是星學會的高階魔法師，但凡對方露出絲毫的反抗之意，他都有可能被對方炙熱至極的火焰燃燒至一團灰燼。

可是艾維沒有絲毫地顫抖，他高高在上地俯視着霍姆斯，眼底平靜無波，好像在盯着無趣生活中的一點樂子，稍有不順心就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他的眼神并不是看着同類，而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事實明明就如同踩着鋼絲線，于高空之中行走，稍有不慎，就要落得屍骨無存，但艾維卻氣定神閑。

他心裏清楚，只有取錯的名字，難有叫錯的外號。

“暴君”一個稱號，往往已經說明清楚很多事情了。

果不其然，他看到疑似和背叛者艾維打過照面的霍姆斯好像回憶起了什麽，進而露出更加恐懼的表情。

他乖順地就像一只被馴服的羊羔，收起了所有利爪，生怕會做出令他不适的動作。

“您。”霍姆斯努力讓氣息平靜下來，一字一頓道：“當然是您強。我不配和您比較。”

他卑微的表現讓站得遠一些的城主相當不能理解：“霍姆斯，你在幹什麽？”

城主質問：“別說這說不定是個冒牌貨了，就算是真的‘背叛者‘，我們兩個高階魔法師在這裏，你害怕什麽。”

害怕什麽？

怎麽可能不害怕。霍姆斯幾乎想要掐死亂說話的城主。

誠然，兩個高階魔法師在哪裏都幾乎是可以橫着走的了。但是在艾維面前，別說是兩個高階魔法師了，就算是一群又怎麽樣？

“艾維”當初在魔族做第二位君主，可不是靠什麽出賣人族信息之類的事情得來的。

魔族認可的，從來都是實打實的實力。

一個新的順位第二的君主，就意味着原本的第二到第十二位君主已經全部被依次踢過館了。

更何況，不要說德裏克城主，就是當年也有不信邪，覺得“艾維”是靠內部利益交換上位的。

無論人族，還是魔族，都有這樣想的。

霍姆斯何嘗過去不是這麽想的，他甚至還是去挑戰“艾維”的一員。

說是挑戰，但以當時的情況來講，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圍毆了。

在真正見到“艾維”之前，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甚至已經在思考怎麽才能摘取最後的勝利果實，得到魔族君主的位置了。

但結局卻是：當初去圍困“艾維”的人有八成都死在了那裏。

在“艾維”之前，霍姆斯從沒有遇到過魔法天賦點在空間元素上的法師。

遇到“艾維”之後，霍姆斯才明白空間魔法究竟意味着什麽。

那意味着他甚至連魔法咒語都來不及念完，就會被卷入空間亂流撕成碎片。

霍姆斯見過那樣的人間煉獄。

所以他聽到城主大放厥詞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捂住他的嘴，然後罵回去。

他想死，霍姆斯可不想陪着他死。

霍姆斯當然知道也有的魔法師有出神入化的幻術，眼前的“艾維”也有一定的可能是由幻術變換出來的。

但那張臉，他死也不會忘記。

霍姆斯寧願冒着被騙的風險，也不願意跟着德裏克城主去賭命！

但城主可不和霍姆斯一條心，更不願意因為一個疑似騙子的家夥失去自己珍貴的貨物。

他認為說到底是霍姆斯站着說話不腰疼，看那些精靈貨品責任是他擔最大的，就在這裏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要是那些貨品是他霍姆斯負責，看他還會不會這麽輕松地表态。

雖說如此，但德裏克城主看霍姆斯的表情也很清楚對方想法堅定，是不會随意改變立場的了。

于是他幹脆直接出手，逼霍姆斯做出舉動。他們是一夥的，他出手了，霍姆斯不能不出手。

更何況，說不定根本不需要霍姆斯出手，他自己一招就可以解決這個騙子了。

尖銳鋒利的土刺毫無預兆地向艾維飛去，艾維看着那些可以将他紮穿的土刺，卻不避不閃。

可他表情并不呆滞，更像是無所謂這種攻擊。

城主心底有些打鼓，但仍舊沒有停手。

艾維就更沒有什麽舉動了。

他現在扮演的是空間魔法師，幾乎不存在近身戰的“艾維”，是不可能在這種攻擊下做出閃避的動作的。

就在土刺即将穿破艾維孱弱的身體的時候，霍姆斯出手打破了那些土刺，氣急敗壞地沖過去，扯過城主的衣領，一邊沖艾維道歉，一邊拉着城主就要往下跪。但城主當然不肯，一個已經死去的15年的人，他覺得肯定是個騙子。

太近了，即使土刺被火球所擊破，但還是給艾維的衣服染上了塵土。

艾維盯着身上的塵埃，默不作聲。

如果他是個冒牌貨，此時此刻應該不要多生枝節，趕緊把兩個人忽悠走，然後撤離。

但以那位“艾維”的性格，艾維大膽揣測一下，覺得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就是他自己，都是睚眦必報。

他不信一位“暴君”，會允許這樣的冒犯。

可他确實不是“艾維”，也沒有任何和空間有關的魔法天賦。

但艾維還是開了口：“你覺得，我應該原諒他嗎？”

霍姆斯的身體僵住了。

他知道，那不可能。

就算是他這樣的高階魔法師，遇到這樣直接出手的挑釁，也不可能随意放過。

在此間世界，好脾氣可不是什麽好詞，反而意味着可欺和犧牲。

城主也有發愣。難道這是個真貨？

他有些心慌，他心黑手黑，但還是珍惜自己的一條性命的。

雖然一顆心想借這批精靈往上爬，但也不願意就此丢了命。

一時間，整片空間都靜了下來。

城堡的普通人早就逃的遠遠的，生怕被大人物的鬥争所波及。

就連最小的精靈幼崽，也多少有着溝通樹木的能力。到頭來，現在正處于舞臺中間的，才是那個對魔法真正了解最少的人。

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目光都緊緊地注視着他。

沉默可以給以人壓力，但如果艾維不做出下一步動作，這份壓力就會變化成疑惑。

艾維需要賭一把。

剛剛土刺的攻擊威脅到他的生命的時候，在霍姆斯出手之前，他突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或許并不正确，但艾維願意冒這個險。

“我覺得……”艾維的聲音輕飄飄的，抛給霍姆斯的問題無人敢應答，最終由他自己收尾，“不應該。”

這聲“不應該”如審判庭響起的法錘敲擊桌案的聲音，代表了最後的判決。

本來和霍姆斯拉扯着的城主突然發出慘烈的哀嚎，叫人毛骨悚然。

霍姆斯沒見過“艾維”用過這樣的方法，被尖銳的嚎叫吓了一跳，腦子一下亂糟糟的，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的腦海中冒出，怎麽也壓不下去——

該不會，他用空間魔法攪碎了他的內髒吧？！

霍姆斯不敢多想，将德裏克城主的半邊身體托住，連聲對艾維表示歉意，動也不敢動，直到艾維揮了一下手，他才火急火燎地帶走了城主。

事情塵埃落定，費舍爾想要上來和艾維說兩句話，就見艾維身體晃了晃，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滿眼刺目鮮紅把他都給吓呆了。

艾維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是：這身體真是破破爛爛啊……

吐司先生的反應比所有人都快，就好像它從未将目光從艾維身上移開過。

它在艾維昏迷的一瞬間就托住了他，不讓他倒到地面去。

等看到費舍爾妥善安頓好艾維，吐司先生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安靜思考：他剛剛從艾維身上感受到的，好像并不是空間魔法的元素波動。

仔細想想……好像是精神魔法？

可是，這怎麽會？

而在艾維昏迷的時間裏，漫畫如期更新。

曉雲在看到這次更新的漫畫首頁就挪不開目光了：

漫畫構圖是類似用一條斜線割開兩個互為補充的三角形。

上面，白發綠瞳的艾維面色蒼白，修長的手指捂住下半張臉，但仍舊有血液從指縫中滲出；

下面，面色冷酷無趣的“艾維”黑發綠瞳，百無聊賴地擦去面頰上沾上的不知是誰的鮮血，看起來就好像是白發艾維的倒影一般，被吹起層層漣漪。

黑與白，強與弱。

是截然不同的、直擊眼球的風格。

在翻去下一頁之前，曉雲一直以為這一話講的會是艾維和費舍爾的過去，是他還是黑發時期的事情。

但沒想到，一開頭，就是費舍爾和星學會打鬥的畫面。

而打鬥中穿插的費舍爾的心理活動則将上一話和這一話之間丢失的信息補全，讓曉雲一陣心驚肉跳。

那些徽章代表着星學會高階魔法師，城主背後竟然是星學會！

那不是南希所在的組織嗎？

他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花房裏藏着的果然是精靈幼崽，但被艾維步步為營算計出來逃跑的機會就這樣被破壞了嗎？

可惡，明明是被苦心經營出來的好機會就這樣沒有了。

完了完了，費舍爾不會就這樣死掉了吧！

那些幼年精靈也要被帶走當初貨物賣掉嗎？

正當曉雲緊張萬分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張曾在《機械神途》中驚鴻一瞥的臉，似乎将所有紛争都以一己之力按下了暫停鍵。

是艾維！

是黑發的艾維啊啊啊啊！

明明是一個在《機械神途》中作為反派存在的人物，但此刻卻給曉雲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而因為滑動的手指停頓而冒出的彈幕，也顯現了那些和曉雲一模一樣心情的讀者——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帥！媽媽問我為什麽跪着看漫畫！］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艾維就有一種很心安的感覺，本來看費舍爾絕望的表情我都要哭了QAQ］

［不管黑發白發的艾維，我都好愛啊！］

［白發艾維是我老婆，黑發艾維是我老公，一夫一妻制，完美！］

曉雲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這一條彈幕停留，很想點上一個贊。

她也這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