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做徒做妾?
做徒做妾?
如常一般,月朗星疏,顧慕卿才推開他們一起在此處隐匿的山屋木門。
一次比一次回來得更遲,是怕她尴尬。
可他偏不想放她跟隔壁那個丫頭一屋。
推門之際,顧慕卿暗暗握了握拳頭,自嘲不已。将她禁锢在身邊,有用嗎?還不是每日他回來的時候,她總是會瑟着身子躲在裏側,閉目裝睡。
可是今日不同!
眼前的景象讓顧慕卿僵硬了開門的動作,遲鈍了好一會才緩緩合上門栓。
江小憐為何這麽晚還沒歇寝?
還有?這身衣服……
江小憐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像進來了什麽人,看不清面貌。好熱,飲完茶水之後,便身子不受使喚。好似中途,她還特意換了一身什麽衣服。
顧慕卿緩緩靠近,待近了江小憐的身,看見她雙頰不同尋常的潮紅,頓時心中一緊,反扣住她的手腕。
脈象……
只需稍稍把脈,顧慕卿心中已經一目了然。可是知道了前因後果,心中卻如同重錘沉擊一般鈍痛。原本剛進門時候,意外地看見江小憐沒有同往日一樣顧自熄燈歇息反而穿着一身薄紗絲裙坐在酒盞旁等他。
那一瞬間,顧慕卿心中是有期盼的。
江小憐又呓語一聲,臉色更加紅得不正常,唇若滴血。是毒性進一步發作的征兆。
桃花醉,唯欲吻可解,但解毒者會盡數将毒液吸吮到自己體內。如若不然,中毒者就會因欲望而亡。
顧慕卿苦笑,那麽強勁的對手,想到這種你死我活的苦命鴛鴦手段,自然只有最親近的人。
顧慕禮啊……
顧慕卿回過神來,嬌唇紅豔已經向他撲了過來。自然是不會拒絕,他順勢摟着她的纖纖玉腰,俯下身一口吃了起來。
唇下的人似乎又是受不住猛烈的闖入,嗚嗚一聲,就被淹了聲音。那雙眸子明顯還是混沌的。但是随着吻的加深,眸子中的神識逐漸被拉了回來。
從恍惚到驚慌到不知所措。
他沒有要太多,剛好解了毒,就松開了。
看着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和握得骨節發白的指節,江小憐不難知道,他是強行克制住自己。即便不懂紛争,這一場吻來得蹊跷,退得更加突然,定然是有事情。
“好一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窗外剛剛響起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接着就是幾十名黑衣蒙面湧了進來。來不及多看一眼,江小憐已經被顧慕卿掩着,在紛紛擾擾的刀劍中,遍不得方向。
青竹那邊也明顯發現了動靜。
只是這次突襲太突然,對方人數太多,青竹護着汀蘭,根本抽不開身子來他們這邊。
這一年來,向來每次都是他們四個人在一起。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兩分開,相當于單打獨鬥。
“分開,老地方彙合……”
随着顧慕卿最後一聲斷喝,江小憐只感覺到身子騰空而起,躍過下面衆多刀尖寒刃,被他帶着飛了出去。
這就是逃亡路上第一次經歷的血光厮殺。
好在他們避了過去。換了一間竹屋,繼續過先前那般的日子。
那之後的好久,顧慕卿主動讓出房間,許了汀蘭回來跟她同住,讓江小憐錯愕不已。可是後來好久,從青竹背着他們上山采集的一筐筐藥材,和隔壁那間竹屋不時傳過來的濃厚藥味,江小憐知道不是顧慕卿放手,是桃花醉給了她這段日子的自由。
江小憐原以為,這一切會結束到桃花醉的毒徹底解除之後。因為顧慕卿每每看她的眼神,就從來都沒有變過。
是清冷,是淡漠,但是那是表面。
直到今世,跟顧慕卿同屋而住這麽久的日子之後,江小憐才終于讀懂了他眼神背後深藏的東西。
不管用多冰冷的目光掩飾,那冰寒眸子下真正的涵義永遠是兩個字:占有。
他想要她。
當江小憐讀懂這兩個字的時候,吓得心髒幾乎凝結。然而她卻知道,她并沒有會錯他的意思。
而這種眼神,早就在前世就出現了。
原來,她前世嫁給顧慕禮之後,獨守空閨,寂寞無聊之際,卻頻頻偶遇太子顧慕卿,都不是巧合。她身後一直有這麽一雙眼睛,已經盯着了她兩世,告訴她,他想要她。
他不說,她也不說。
能拖着就拖着吧。
江小憐撫摸着臂上的朱丹痣,只要這樣相安無事,熬到父皇母後好好地回來接她。
可突然又有一天,顧慕卿進了她的屋子,冷着臉告訴她,他們要去一個新地方,她一直女裝不方便,從此以後就改男裝随行。
游離在外,什麽裝束江小憐都不在乎。
可在乎的是顧慕卿又說:“你我身份也一直尴尬,你不是喜歡青玄子的丹青嗎?那我收你為徒怎麽樣?”
她張口想拒絕的時候,顧慕卿又說:“不行的話,便娶你為妾。”
她只能閉口淡淡地笑了笑。
其實他并不是要她選擇,不是嗎?
而後,她就成了青玄子的關門弟子。除了丹青,顧慕卿還教授她很多東西,有她看不懂的,更有她猜不透的。
比如,他不僅會教她丹青,更會教她如何臨摹仿字。
又或者,他還教她易容?
甚至于?前朝野史,內宅外鬥?
江小憐問過:“我學這些何益?”
“師徒一場,總得教你些東西讓你刻骨銘心。”
江小憐握着毛筆的手立刻微微顫抖。師徒之間,難道不是師慈徒孝?她要刻骨銘心幹什麽。
做師徒的時候,顧慕卿是以禮相待的,再沒有對她說過任何越矩的話,當真是一派為人師表。
直到那一次,他們第二次經歷一場更加險惡的血光之戰。
縱使有顧慕卿和青竹護着,可他們只有兩個人。惡戰之中,他們依舊兩兩分開逃行。錯亂之中,江小憐還是被人一劍坎中腳踝,頓時痛若錐心,疼得她當場背過氣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們在一處狹窄的山洞,風雨之夜,根本不能有半點遮蔽。然而江小憐只能看見顧慕卿的發絲在狂風間淩亂,卻感覺不到肆虐。她落在他懷裏,他單手撐起了鬥篷,遮住了外面的寒風清雨。
她喚了他幾聲,他都不應,直到她自己也神識模糊。
後來意識清醒的時候,江小憐正趴在顧慕卿的背上。
她挪着身子想動,卻被顧慕卿一把托穩了上去,低喝了一聲:“別亂動。”
雖然一直腳受傷,可一瘸一拐地,也該勉強能走吧。
江小憐試着跟他商量,顧慕卿頭都不轉地繼續前行。
她實在沒辦法,想起師徒身份來說事:“師父這樣做,不合禮法,傷了面子。”
話音剛落,顧慕卿果然微微一怔,停下腳步。
江小憐心中莞爾,暗想果然切中要害。這個清冷高貴的太子,無論怎麽讓人捉摸不透,可有一樣是再明顯不過的。
顧慕卿很好面子,極其。
故而他們四個人在一起的這麽幾年,她都早放下公主的架子跟汀蘭和青竹打成了一片,唯獨顧慕卿一直板着臉,端着自己,架在那裏。
私下裏,讓汀蘭和青竹兩人說笑了不少。
江小憐已經準備好下來了,可出乎意料,顧慕卿繼續背着她前行。
她只能錯愕慌亂地繼續在他背上惶然得不知道手往哪裏放:“師父……”
“既然叫我一聲師父,便讓我走在你前面吧。”
江小憐愕然,這是什麽意思?
“走在你前面,便能為你擋下所有風雪。”
江小憐來不及品味這句話的深意,就被一個沉重的打擊幾乎崩潰。
一路背行,她撫過他背脊外衫,那裏有一道血跡幹涸的口子。
回想起前夜那一場惡戰,不知道她中劍痛昏過去之後,他一個人帶着她又惡鬥了多久。那一身玄色長衫下掩蓋的,絕不會是背脊上讓她發現的那一道傷而已。
入了客棧之後,鑽了他體力不支,倒頭就睡的空子,江小憐終于可以獨立出來了。
四年了,他們一直在荒山野嶺,不得任何外界消息。
顧慕卿從來不對她說半句這些年發生過什麽事情?
江小憐唯一的安慰,只有那臂間一直在的朱丹痣而已。
可現在,她終于可以明明白白地向人打探的時候,卻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江國?
早沒了。
現在十八國的主國,已經遷移到幽國了。
木然的兩行淚劃滿雙頰,她似行屍走肉一般回了客棧,默默地坐在沉睡不起的顧慕卿身邊。江小憐輕輕地褪去袖口,可為什麽,朱丹痣好好地還在。
那江國呢?
下一章,回幽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