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陣法已成,可宵明卻沒有再驅動它的力氣。當務之急應當是先歇息,江寫帶着宵明二人踏窗而入回到了房內。
進屋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暗格封死,她攙扶着宵明坐到案前,心中倍感焦急。怎得會吐血?她可從來不記得宵明有吐過血……
江寫心裏很擔憂,但目前能想到解釋就只能是陣法所導致的。陣法已成,便不會反噬,那宵明為何會吐血?
而她口中所說的“贖罪”又是贖的什麽罪?
這完全踩在了江寫的盲點上,她對這些事情一概不知。
見她把憂愁與擔心都寫在了臉上,宵明調整氣息的同時,安慰道:“為師無礙,你無需擔心。”
“師尊...要贖何罪?”
“這些,你無需知曉。”
果然,得到的還是這句回應。江寫嘆了口氣,心中暗怨自己多嘴逾矩。宵明這一句話輕而易舉将她們之間劃分出一條鴻溝,又好像在無意中提醒她不要越了規矩。
忽而,她注意到宵明嘴角還沾着血跡沒拭去。而此時宵明正在打坐,她下意識拿出帕子,心中正猶豫着是否要提醒她。若放了旁人,她大可無需思慮過度,捏着帕子擦去便是。可若是宵明,江寫不能不猶豫。宵明不喜與人接觸,這尋常的一個舉動或許就會引起她的抗拒疏遠。
江寫害怕這些日在宵明心中所堆砌的乖徒印象會因此減分,故而才會猶豫。
“師尊嘴角上還有血跡。”
“...不礙事。”
宵明阖着雙目凝神調息,淡淡回了一句。見狀,江寫躊躇片刻,還是将拿着帕子的手探了過去,“弟子失禮了。”
如出所料的,宵明仍舊是端坐在那兒,坐得筆直,只是眼皮輕微顫了顫,似是默許了江寫的舉動。
江寫擡眸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視線,宵明如一尊玉像似的,清淨莊嚴,不容侵犯。可本該無垢潔淨,卻沾染上污穢,便讓人有了下意識想要擦拭拂淨的沖動。
她将手中的帕子展開,又試探性伸出手勾了勾宵明的手指,“手上還有...”先前的傷口已完全愈合,她便仔仔細細給她擦拭着手中的污血。
宵明的手很涼,江寫感覺到自己手心裏的溫度被吸食着,将那雙手裏裏外外擦拭了幹淨,沒留下一點血跡。她的手很修長,又不因瘦弱而顯得骨節分明,膚如凝脂,煞是好看。
方才那一幕真給她吓壞了,雖說她知曉宵明沒那麽脆弱,可任誰看到那一幕,也沒辦法做到氣定神閑。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緣故,她整只手都奇涼,将血跡擦幹淨後,江寫又不由自主握了握那只手,感嘆道:“師尊的手可真涼...”
感受到手被一陣溫暖包裹住,那不屬于自己的體溫從手掌傳了過來,宵明眉間一斂,下意識抽離掙脫。
她實在不習慣與他人有肢體接觸,也不喜歡除自己之外的體溫。并非只是對江寫這般,而是所有人。
那雙輕阖着的眼眸也緩緩睜開,沉吟道:“可以了。”說這話時,她凝視着蹲伏在身前的江寫,語氣中有些疏離遏制。
可她看到江寫眼中劃過一絲無措與驚詫時,又心中難忍,遲疑了一瞬,擡手過去,輕放在那頭頂之上。
“為師不冷。”
感受到那在自己頭上的撫摸感傳來,江寫心中有些無奈,畢竟她雖是十五歲,但實際是二十多歲的心智。被這樣摸頭,也不知該不該高興。
不過對已經活了這麽久的宵明來說,這些歲數,也的确算不得什麽。
倏地,房門被敲響了幾聲。二人一怔,旋即江寫想起來,平日用膳也大約在這個時候。
“進來吧。”
她話音落下,那鼠妖便貓着腰走了進來,擡眼時,在看到了阮蘭因在此,神情不知為何慌了一瞬。
放下菜便匆匆離去了。
江寫拿起銀筷,剛想邀宵明一同,卻見其搖了搖頭。
“今日罷了。”
想着今日宵明靈力消耗甚多,可能也沒這心思。江寫便沒再叨擾,安靜用晚膳後,宵明也離開了。
她側枕着手臂,躺在那松軟的被褥上,目光有些飄忽。
陣法已成,如今只需要等宵明實力恢複七七八八,便可以離開這月竹樓了。不過此次跟着宵明來犯險,也絕不是單單為了拯救這些修士。
更重要的還是這月竹樓裏的寶物。
原書她連一半的劇情都未看到,臨死前閱讀的地方也只是在妖族出沒而已。雖然于她而言發展到此處劇情還有近十年的光景,可目前所經歷的月竹樓事件,叫她不得不顧慮。原本很多年後男主所經歷的劇情,被她如今走完了,對未來有多大的影響?
江寫心裏清楚,其實從她穿到這本書裏開始,這個世界原本的走向就開始發生了偏移。對她來說,知道未來發展,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可如果劇情幹涉過多,導致之後的劇情與她記憶中發生變動,她就會喪失這最大的利器。既然劇情會因她而改變,那還不如在這之前,将對自己有利,能搜刮的東西全部收入囊中。
因為月竹樓的故事劇情向前推進,所以江寫心裏還有些沒底。不過看到這棟樓立在這兒,想必應當是八九不離十。
只要等宵明用陣法将這些妖物清除殆盡,她必定得找機會将那寶物收入囊中。
江寫在床上輾轉反側,忽地,一抹極淡的墨香萦繞在鼻尖上,她思緒一滞,輕輕動了動鼻息,輕易就辨認出那是宵明身上的氣味。江寫倏地想起前些日畫陣法時的一幕,那時她埋在宵明頸間,聞到的便是這特有的墨香,只不過那時的情形叫她難以自抑地癡迷。
宵明終日提筆弄墨,身上也漸漸沾沁入那墨香。這股香氣大概是方才存留下來的,她一翻動身體,便将氣味散了出來。
這氣味很淡,不經意間散出,可若她要細細去探尋,鼻息間卻再無飄現。
她心中不由得緊了緊,又好像是數萬只螞蟻在心頭啃食似的。她自然明白這是什麽樣的感情,自覺難以面對。畢竟她與宵明之間存在着身份的懸殊,而她又是她的師尊。她不敢以下犯上,也對這漸漸生出的感情之情無法避免的羞愧難當。她思緒有些混亂,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慢慢睡了過去。
“砰!”
不知過了多久,江寫被一聲開門聲吵醒,緊接着便是好幾個腳步聲傳來。她屋裏油燈已經滅了,還未看清來人,便被人當頭一棒。自覺一陣溫熱順着額角滑了下來,登時頭暈目眩,耳邊嗡嗡作響,幾乎半昏死過去。
“怎麽打這麽狠!待會兒小心那狐貍找你算賬!”
“大哥說了,只要不死就沒事!其餘随我開心!”
江寫聽出這二人中有一人是那日她教訓的白面書生,無力地擡了擡眼皮,心中暗道不妙。這些日抱宵明大腿抱慣了,卻忘了這反派人物都是不要命作死的主。宵明叫那黑熊下不來臉,自然是最先會拿她來開涮!
她艱難地曲了曲手指,想掐一道符來告訴宵明。可這兩人也不知用什麽東西,一擊就叫她頭痛欲裂,如今動動手指都是困難之時。
“那你也小點聲啊,不怕被聽見了?!”
“怕什麽,那狐貍早就被老大叫出去了,動作快點,別磨蹭!”
她心裏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接着頭上被蒙上布袋,雙臂也被人扣住,擡着架出了屋。
一路晃蕩着,江寫不知自己會被擡去什麽地方,只是感覺到似乎有風吹過,應當是離開了月竹樓。她知曉絕對不能暈過去,便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如此便清醒了幾分。
借着疼痛,她連忙從儲物戒中摸出一只紙雀,灌輸靈力又用神志掩藏氣息,那紙雀便悄無聲息地從手心處飛走。
她本松了口氣,可下一刻感受到連接驟滅,便渾身冰涼,心瞬間跌落谷底。
“這女人還有動靜!”
白面書生發現了她的紙雀,将其抓住撕了個粉碎。罵罵咧咧地将江寫扔到地上,震得她五髒六腑都顫了顫,緊接着便是接二連三的毆打。
不知過了多久,江寫意識都飄了遠,刺耳的聲音在耳邊逐漸拉長,頭昏腦脹,臨近昏迷時,那毆打才停了下來。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架着綁了起來,頭上的布袋也被取了下來。燈火刺眼,叫她不由得眯起眼來,渾身都在疼,疼得都快沒有了知覺。
借着燈火,她掃了掃四周,好像是個地窖,空氣中一股發黴的腐臭味,冰冷潮濕,時不時還能聽到水滴落地面的響動。
“拜你所賜,我這雙胳膊,可差點廢了啊!”
目光移到那白面書生臉上,其神情陰冷狠戾,那模樣像是要把她生撕了都不解氣似的。
江寫想使出靈力,卻發覺難以調動,若說是被人毆打,也絕對不至連力氣都使不出來。她神色一斂,忽然想起來傍晚時那鬼鬼祟祟送晚膳的鼠妖。
定是它往那飯裏下了藥!
她目光落在那白面書生身上,上下打量着,随即冷笑一聲,鄙夷道:“妖就是妖,披着人皮,也藏不住的騷味兒!”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那白面書生一張臉登時陰了下來,目光冰冷,身周湧動着殺意。
江寫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下了藥後,便開始和廣寒樹嘗試共通。須臾,她感覺到身體裏一陣涼意流淌而過,接着游走全身。那絲絲清涼之感,将她身上疼痛灼熱感逐漸吞噬。
她攥了攥手,感覺也恢複了一些力氣,可還是不夠。
“可不能殺了她,萬一那狐貍找你算賬怎麽辦?況且大哥也說了...”身側那小妖不免提醒了一句。
“閉嘴!”白面書生橫眉冷喝道,随即又看着江寫,面露邪笑:“如此一看,也難怪能将那騷狐貍迷得神魂颠倒,倒是有幾分姿色...”
江寫身上的氣息逐漸沉了下來,手裏掐着訣,瞄準了那白面書生的喉嚨,只要他敢動一下,下一秒斷的就是他的脖子。
“嘩啦...”
這寂靜到能聽見水滴落地聲的地牢裏,忽然傳來一陣鐵鏈拖動地面的聲響。兩妖不禁被這聲響吸引過去,那白面書生看着角落裏縮着的人影,眼神陡然一亮,笑容逐漸妖異。
“讓我來看看...”
江寫這才發現,在地牢角落裏,坐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