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
第1章(修)
七夕當日,半彎的月亮才堪堪挂上柳梢。
上京城內無處不亮着花燈,星星點點,甚是熱鬧。
江明令手提小巧精致的蓮花燈,一張圓圓的小臉上滿是生無可戀,終于身旁男人停止了聒噪,換上了一副自負的模樣。
“元安郡主,你覺得我方才說的如何?”
江明令一愣,随即晃了晃空空一片的腦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并不妨礙她彎起眼睛,一對小小梨渦浮現。
滿心稱贊道:“不愧是安承哥哥!”
話音剛落,李安承這才揚了揚下巴,看起來很是受用。
聽到身邊的人終于打算閉了嘴,她算是松了一口氣,可不過片刻,身旁的聲音高揚着,恨不得周圍的人都能聽見。
“那是自然,我李家向來得皇帝依仗,等日後郡主嫁進我李府,只要安守本分,我自是不會虧待你!”
“?”
方才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她還能忍,倒是誰給他的膽子敢說她楚國公府要和李府結親了?
她楚國公府門檻雖不高,但也沒有那麽低。
發現他還沉迷在自己自說自話中,江明令腦中只有一個字,找機會甩了他。
趁着七夕人影錯雜,她連忙握着小燈籠,提着裙擺小跑着,朝着河流邊上的橋上去。
橋上迎風,才子佳人相互依偎,一盞盞花燈落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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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整座京城好像就只有她獨自一人,江明令突然覺得沒什麽意思,正漫無目的地走着,突然一對熟悉的身影也出現在橋上。
皇帝喬裝一番後,出宮陪着皇後娘娘過七夕。
她扭了扭頭,果然今夜就只有她是單單一人。
“你身為女子怎可随意在外抛頭露面亂跑?”
“......?”
江明令正想着,突然身後像一道怒斥的聲音,她皺眉轉頭一見,竟然是李安承不知怎麽找來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安承滿臉不屑,語氣中帶着威脅,“若是婚後你再如此,我不會像今日這般只輕輕訓斥你!”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
“出嫁從夫,郡主你可明白,即便你是郡主也不能肆意妄為,日後去哪都要經過我允許。”
幾句話一出,街上的人不由地往這邊看,帶着明晃晃湊熱鬧的心思,若是再這麽任由李安承潑髒水,她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名聲明天怕是要毀在他手裏了。
江明令圓溜溜的眼睛輕輕一轉,随後很快地後退了一步,表示她和這人不是一夥的。
她滿臉疑惑,“這位公子到底在說什麽?”
說完也不再多言,只莫名其妙地轉身握着燈籠離開。
而李安承見她毫不在意,氣上心頭,直接拽住她,将她手上的燈籠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那只小花燈轱辘轱辘地滾到了路邊的雜草了,也差一點就落進河裏。
江明令停步,目光随着燈籠停留,半眯了眯眼睛,繞有深意地掀了掀眼簾掃了一眼李安承,唇角的小梨渦也越發深。
她轉頭恢複了神情,看向對李安承,圓圓的杏眸彎起來,好似今晚皎白的彎月。
李安承看她似在讨好,不屑冷哼一聲,将手高傲地負在身後。
江明令神情不變,依舊笑顏盈盈,正要走過去撿起燈籠時,她腳步一頓,側目望去。
河水中放着幾盞花燈,迎着波瀾緩緩晃動,但岸邊的光線依舊暗淡。
清瘦的少年微微屈身,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撿起草叢間的微弱亮光。
東西被撿起,他直起身子,拎着小燈籠放到了跟前,低頭看了幾眼,随後輕聲笑了笑。
江明令這才堪堪看清他的模樣。
少年彎着眼睛,笑意卻不達眼底,五官精致輪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在他那微微上揚的桃花眼中,多了幾分淡漠。
這時對方擡起眸子,看了過來,兩人視線交彙。
這一瞬,兩人的目光都不由的一凝。
對方很快收回目光,擡步走來,手指握着小巧的燈籠遞到她身前。
“是姑娘的燈籠?”
聲音如清泉擊石,不帶一絲涼意,可卻能壓住人心的煩躁。
“正是,多謝公子。”江明令連忙揚起一抹笑接過,欣喜地朝人道謝。
李安承正不屑着,在看向來人,突然收斂起表情,恭恭敬敬地拱手。
“謝世子。”
江明令低頭晃了晃小燈籠,複而看着這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面色自然地同李安承打交道。
她不想聽,也沒心思聽。
就在方才對視的一瞬間,前世久遠的記憶全都往腦海裏鑽。
可惜,前世沒能長命百歲,被人下藥毒死了。
她穿成了一本《驚絕帝後》裏的炮灰女配,新帝登基,為了朝廷制衡,為她和新科狀元賜婚,也是晉國公世子謝斐辭。
晉國公已經不參朝政許多年,在朝堂上也比不上她家。
她出生楚國公府,母親是大長公主,表哥是皇帝,她嫁過去自是沒人敢欺負她。
她倒是無所謂,嫁誰不是嫁,只要她乖乖的,想要無疾而終自然不難。
可終究是躲不過劇情的推動,新婚夫君在大婚第二日便被皇帝表哥派到了其他地方,卻在三個月歸家之時帶回了一位女子。
同時,她這位夫君回來時竟還惦記着她,給她帶來了一瓶果酒。
當日她喝下果酒,結果半夜腹痛難忍,随即消散了意識,沒再醒過來。
直到今日她想起來書中內容,才知道後續,她那新婚夫君喜歡上了他帶回了的女子,為了能将世子夫人的位置空出來給心愛之人,便派人在果酒中下了“歸夢”一藥毒害她!
江明令語塞。
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來這種背後下藥的手段!
思緒平複過後,她擡頭,看了幾眼此時正笑得溫潤的少年。
不知他前世是不是也是這麽笑着給她下藥的。
江明令哼了一聲,後退幾步,給兩人騰了位置,轉而靠在樹上,正在琢磨着什麽。
突然目光一掃,看見帝後兩人說說鬧鬧,正在朝這邊來。
她看着不遠處少年清隽溫潤的側影,彎了彎圓月般的眼睛,歪了歪腦袋,笑得純真可愛。
喜歡背後下手是吧,她管夠。
“遲早先弄死他。”
女孩言笑宴宴,輕輕吐出幾個字。
江明令擡頭看了看月亮,她若是沒記錯書中內容的話,正是今天,陛下出宮遇刺,幸好晉國公世子謝斐辭伴在禦前,這才沒讓陛下受傷。
但是謝斐辭本人卻是受了重傷。
她輕輕倚着樹幹,盤算着什麽時候出現推謝斐辭一把,把這重傷變成重傷不治。
正低頭思考着,突然間,周圍樹梢未動。
明明無風,可樹葉卻動的厲害。
這一動靜不止江明令一人發現,她望去,謝斐辭一邊與人淡淡交談,一邊呈着戒備的狀态,眼神漸漸淩厲起來。
帝後兩人停下步子,皇帝将皇後娘娘護在懷裏,手已經警惕地撫上了身側的劍。
僅僅一瞬,周圍剎時湧上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劍,朝着皇帝方向去。
皇帝微服私訪,帶的人不多,很快便落了下風。
謝斐辭一轉身,便見到被包圍的帝後兩人,也不多做考慮,只身上前。
少年迅速撿起地上染了血的劍,目光冷厲起來,以一人持劍抵擋數人。
江明令站在暗處樹下,無人注意到她。
既然這世界還按着書中劇情來,她也不擔心帝後兩人會出什麽事。
只耐心等待。
刀光劍影之間,街上的花燈大多已經掉落,被驚恐逃竄的人踩爛,星星點點的燈火忽明忽滅,一衆黑衣人只剩三四個。
謝斐辭持劍靈巧,劍劍致命,刀劍被鮮血浸染,一滴滴地掉進已經形成細流的紅色水窪。
江明令深吸一口氣,低下了頭,垂眸遮住視線。
她握緊了還在散發光亮的小燈籠,等待自己心跳慢慢平複,聽着對面的打鬥聲漸漸降了下來。
正在她擡頭之時,在謝斐辭身後的一個黑衣人大吼一聲,用力朝他刺去。
江明令指尖握緊。
她收拾好情緒,一雙杏眸裏滿是擔心,忍不住向前,“陛下小心!”而步子卻是朝謝斐辭方向跑去。
謝斐辭轉身,正要躲,卻迎面沖來一個姑娘。
他挽劍收手,被姑娘撞了個滿懷,身體被迫往右側移。
江明令把握好角度,眼看時機正好,胳膊卻不知被誰往右一拽,剛剛撞上去,便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可這個位置......
她心下一晃,恰巧鼻尖一股血腥味打斷了她的思緒。
想來定是刺穿了謝斐辭。
江明令長舒一口氣,若非自己方才特意右側偏了偏,恐怕這時受傷的人便是她了。
終究是第一次做這種真正害人的事情,她握緊了手上的蓮花小燈籠。
在她正要擡頭看的時候,眼角卻瞥見李安承也匆忙趕來。
她偏了偏頭,往左看了一眼,河中還亮着幾盞花燈。
看見這邊安全了,他腳步倒是快,不過一轉眼就趕到了身前,江明令沒來得及查看謝斐辭傷勢如何,起身小挪了幾步。
她低頭,不動聲色地踢了一塊石頭,黑夜裏,自是無人發現。
片刻,她聽見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接着便是一陣嗆水的呼救。
這邊皇帝身邊的禦林軍已經趕來,李安承又是世家子弟,自是不可能見死不救,最多不過是嗆幾口水。
江明令垂眸看了一眼,他下次能長個教訓,最好別在她面前指指點點,随便斥責別人。
以及,能對自己有點清醒的定位。
正垂眸看着人嗆水,驀地她肩上一疼,眼前陣陣發黑,不出片刻,意識消散,倒了下去。
一直握在手上的小燈籠落進鮮紅的細流裏。
......
三天後一早,江明令在她自己房中醒來。
意識漸漸從混沌中抽離,記憶回歸,摸了摸酸疼的脖子,原來沒死呢。
她嘆了一口氣,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突然砸中她。
屋中的動靜惹了小丫鬟注意,青絮連忙進來,擔心道:“姑娘怎麽樣了?”
“無礙。”江明令搖了搖頭,除了脖子還有點疼外,并無其他不适。
她突然想起自己暈前幹的事情,含蓄問道:“晉國公一家如何了?”
“啊......啊?”青絮一愣,沒反應過來。
姑娘為何一醒,問得卻是晉國公府,見姑娘着急的樣子,她想了想回答。
“奴婢這些日子都陪在姑娘床前,沒怎麽注意,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幾日晉國公府挺熱鬧的。”
“熱、熱鬧?”
人都沒了,怎麽還能熱鬧起來?
難道是......京城世家都去晉國公府吊唁,所以才熱鬧?
江明令抿了抿唇,打算親自去看看。
此時府中沒有能管的了她的人,青絮雖然擔心姑娘的傷勢,但也攔不住她,只好陪着她一起。
今日的街市也是極為熱鬧,江明令并不着急。
她穿過集市,在鋪子挑了一個吊墜,聽着周圍的人聊天。
“瞧這狀元郎,不僅才華橫溢,樣貌也是頂頂好的。”
“這是自然,你瞧瞧這街邊的姑娘,可比往日多了不少。”
江明令疑惑轉頭。
謝斐辭都為皇家捐軀了,狀元郎想必也是換人了吧。
還沒等她問出口,不過一轉頭,就撞上一雙熟悉的桃花眼中。
微微上挑的眼尾,在看向她時,多了幾分笑意。
啊……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