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謝斐辭。”

她重複了一遍。

不想往常那般輕快地喚“舟之哥哥”,也不像前幾日冷漠地叫他“謝世子。”

女孩的語氣似乎很正式,想要與他說些什麽。

他應聲,“嗯?”

“謝斐辭,你為什麽不直接把我丢下啊?”

謝斐辭愣住,托着她雙腿的手僵了僵。

他心下一慌,有什麽東西要從心中逃開一般,謝斐辭問了問心神,第一次猜不透一個人的心思。

或許,他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他若無其事地翹了翹唇,“遲遲想說什麽?”

江明令沒在繼續下去,搖了搖頭,無力地靠在他背上,低聲說了一句,“沒什麽。”

她受傷了,如果他把她扔下,她也走不動路,若是沒人發現,她也就只有死路一條。

只要他和她一樣,抱有這樣的想法,她仍然逃不過前世的命運。

可......前世,謝斐辭的動機是什麽。

殺了她給雲霏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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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雲霏身份暴露,但謝斐辭還留着她的命,沒有殺她。

為什麽啊?

因為喜歡,所以舍不得嗎?

可如果喜歡的話,那他現在就該按着她下想法,将她丢下,任她自生自滅。

他又沒有丢下她......

所以,他會在以後對她動手嗎?

她就不應該告訴他方向的,讓他迷失在樹林裏,找不到路。

她垂頭搭住了謝斐辭脖子,将臉埋了進去,輕輕閉上了眼睛。

謝斐辭感覺到她的動作,臉上的神情凝固,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冰涼的雨水被一滴滴帶有溫度的淚水代替,順着他脖子往下滑。

他抿緊了唇,又動了動唇。

“怎麽哭了?很疼嗎?”

江明令沒有搭理他,一邊悶聲哭着,一邊問,“謝斐辭,你是不是喜歡雲霏啊?”

謝斐辭茫然。

看他回避她的話,心裏的猜測似乎是得到了印證。

所以她今天不死,以後還要死。

她應該先下手為強的,可她今天這樣根本無法下手,跑都跑不了。

這麽一想,小腿上的傷口好像也更疼了。

這下身後的女孩連話也不說了,只是哭得越來越厲害,悶在他後背,哭起來卻戰栗地厲害。

“我不喜歡她。”

謝斐辭啓唇,低沉着聲音。

不知道她聽到沒有,他只知道她還在哭。

“我想回家。”

“好,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不,我不想回家,”不知不覺地江明令又回憶起了其他,陷在回憶裏出不來,語調也越來越低迷。“我想要我爹爹娘親。”

“回家的話,他們只會讓我聽話,讓我乖乖的。”

她又開始哭了,“我不想乖乖的,我就是要鬧,憑什麽他們都可以随便鬧,我就只能乖乖地聽話。”

江明令帶着濃濃的鼻音,忍不住抽噎,“他們把我禁锢在圓圈中,出不來,裏面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他們?

他們是誰?

謝斐辭雖有疑惑,但也沒問,輕聲安慰着她,“遲遲不用乖乖聽話,在我身邊,沒有任何禁锢。”

江明令就像是聽不見一樣,繼續自說自話,低聲喃喃。

唇瓣輕啓,若有若無地碰上前面少年的脖子,引起一片緋紅。

慢慢爬升至耳尖。

少年喉結滾動了兩下,随即又垂下眼,輕抿起唇。

謝斐也看出她不是真的想和他說話,只是在獨自發洩着。

這一路上,她的情緒向來穩定,這是第一次  見她情緒崩潰至這般。

突如其來的崩潰,讓他也有些無措。

她的聲音已經低到了聽不清,但他也會時不時地應上一句。

一場傾盆大雨漸漸走向落幕,随着女孩的抽噎聲一起停止。

江明令很久沒有像這樣不顧身份地哭了,感覺自己都快把前世的委屈也發洩出來了。

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此時她的情緒也恢複了不少。

想起這裏還有一個人,同時也瞧見了她所有崩潰的樣子。

但……他背着她,是不是看不見她的臉。

但她的哭聲也很大啊。

頓時她更加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很丢人。”

“沒有,不丢人,也不會有其他人看見。”

江明令指了指他,“你看見了。”

謝斐辭揚了揚眉梢,“我在看路,可惜沒看到。”

“不可惜,不好看。”

謝斐辭笑了笑,沒說話。

“我是不是很重?要不然我下來吧。”

謝斐辭仍然穩穩地拖着她,不受她的影響,“不重。”

頓了頓,他面不改色道:“我身體也很好。”

“……”

江明令撇了撇嘴,“哦。”

雨停,天色也亮堂些,前方的樹越來越稀,依稀可見前方的小寺廟。

“看來我指的路沒錯。”

江明令又活躍起來。

謝斐辭也笑了笑,“我們在這裏歇歇。”

小寺廟隐蔽在山中,雖小,但也算有模有樣,裏面的僧人并不多,也有待客的廂房。

謝斐辭添了不少的香油錢,這裏的僧人将他們安排得也妥帖。

僧人将兩人帶到客房,送來了衣物和一些包紮的草藥。

待人走後,屋內就剩兩人。

江明令手裏拿着紗布,磨磨蹭蹭,目不轉睛地盯着謝斐辭。

“我不會。”

謝斐辭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那我來。”

他從江明令手上接過紗布放在一旁,擡起她受傷的那只腿,心無旁骛地開始清洗處理。

他的手指還是那麽冰涼,輕輕碰在她火熱的傷口,清清涼涼地很舒服。

可莫名,她心裏湧出一股熱氣,直上腦門。

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謝斐辭擡頭,直視着她,“疼嗎?”

江明令老老實實,“不碰水就不疼。”

不碰水自然是不可能的,謝斐辭頓了頓,“那我輕點。”

“哦。”

江明令看着他動作,有條不紊,看起來很熟練,“你包紮傷口的手法怎麽那麽熟練啊?”

“久而久之熟了。”

“.......”他在說什麽廢話。

想起今日在林中他狼狽的模樣,雖然疑惑,她見謝斐辭不想細說,也就沒在問。

就像他今日沒有問他問什麽哭一樣。

給兩人之間留一點空間。

不知不覺,謝斐辭手上的動作已經結束,她也沒感覺到有多疼。

她剛想活動一下,就被身旁的人攔住,臉色難得十分不好看,“還覺得不疼?”

江明令又老實起來。

時間随着這些飛速流失,光亮被黑暗吞噬,或許是這座小寺廟錢不夠多,夜間并不點燈。

下了半天的大雨,十五過後,月光彎成了一條細細的鈎子,今夜的星星倒是明亮。

謝斐辭借着從窗外滲透的光亮,勉強看清身旁女孩的神情。

他坐在她旁邊,“我今晚還有事,郡主先勉強住在這裏?”

他與她商量着。

江明令這次沒有向往常那般鬧,她乖乖地點了點頭,“好。”

正想好了說辭,想着她如果不願意,他該怎麽勸說。

雖然這次打定主意不打算帶她一起,但聽到她這麽聽話的回應,心裏不知何處哪裏傳來一陣不舒服。

很快也就消失了。

他沒過多在意。

“你應該不會迷路了吧?”

他彎唇,輕笑出聲,“只要無雨,便不會。”

他站在門外,等到屋內的人徹底安置好了,他轉身,透過窗子,只大約能看見一個隐隐約約的影子,并不真切。

他收回目光,敲了敲已經休息僧人的門,又塞了些香油錢,低聲交代了幾句。

等到寺廟中徹底沒了動靜,江明令将腦袋從被子裏伸出來。

她害怕了。

她不想報仇了。

害怕報仇,再一次把自己又搭進去,她想好好活着。

想和爹爹娘親哥哥們一起,好好活着。

回家吧。

她還有一道聖旨,只要不嫁了,她也會平平安安的。

......

第二天。

江明令覺得自己的小腿好了不少。

不知是因為草藥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傷的本就不深的原因,下地走路也很自然。

她不想呆在這裏,想回家。

沉默片刻,她便做出決定,想僧人接了筆墨,寫了一封簡單的信交給僧人。

“小師父,如果昨天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如果來找我,可否幫我把這交給他?”

小師父接過信,點了點頭,低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江明令自認自己方向感很強,加之還有小師父指路,她應該不會出差錯。

順着記憶中的路線,看到一些熟悉的草樹,心中也多了一份肯定。

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幾人的交談聲,雜亂模糊,江明令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她立馬停住腳步。

她不動但是對面的幾人方向正是往她這方向而來。

她正要往回躲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是幾個少年模樣,背上負着弓箭,全都跟在前面人的身後,少年長得清秀,眸中帶了點隐隐的不羁,他正在低頭和身邊的人表情不耐地說着些什麽。

少年身邊的一個人正點頭,一擡頭就看到了她。

他愣了愣,随即趕緊扯了扯領頭少年的袖子,“老大,你看。”

“什麽?”領頭的少年沒看,只是不耐煩地開口。

那人看着她時,還莫名吞了吞口水,“那邊有個小娘子,我們要不要給她抓回去。”

說到這,那少年的脾氣更不好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最近情況緊張,我們要低調行事,低調行事不能亂抓人,你都當耳旁風——”

說着,那人還臭着張臉朝這邊看過來,等看清了一邊的江明令,一下停止了正在說的話。

雨後的林子一片青翠,泥土松軟,空氣中充滿了濕氣 ,樹枝上還未來得及滴落的小水珠在太陽光下,變成了七彩色。

一位少女身着白裙,莫名出現在樹下,呆呆愣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像是一只誤闖樹林的仙女兒。

少年眸瞳凝固片刻,片刻後回神,感覺到胸口突然脹脹的,心跳撲通撲通,每一聲都聽得清晰。

他張了張嘴,“抓,抓回去。”

“啊?可老大你剛剛還說......”

少年惡狠狠地回頭瞥了他一眼,“我剛剛說什麽了,平常也沒見你那麽把我的話放心上。”

“老大,我這就去。”旁邊的那個人說着正要動手,他連忙攔住。

“等等,我去,你別吓到她。”

這幾人說得話毫不避諱着她,在一旁聽了個明明白白的江明令抽了抽嘴角。

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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