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少年聞聲垂下眼簾,低低地應了一聲。

或正是現在的風聲大了些,江明令錯過了了這個回應,她伸手接過朝他道謝。

“不必。”

少年開口,聲音中少了幾分從前的青澀,如今多了些許沙啞,有了成熟的模樣。

因為少年打了勝仗,相應的封官加爵,一身玄色長袍,幾根金絲在袖口處,胸前蜿蜒延伸,墨發高高束起,如今也有幾分正派公子哥的模樣。

“你……”時間像是凝固下來一樣,那時她雖被謝斐辭關在屋中,但是消息卻是靈通,大致的事情她也知道了經過。

“你這段日子過得還好嗎?”

段昭擡眼,看着他。

少年的臉上經歷了邊關的風沙,早已不似當初那般稚嫩。

他移開目光看向遠方,唇角微動,最終吐出兩個字,“尚可。”

江明令看出來他并不想聊關于邊關的事,她識趣地閉上了嘴,換了其他的話題。

“你何時進京的?”“

“進京已經有五日了。”

“在京城過得還好嗎?”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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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似從前那個沒話找話,江明令找的話題,聊幾句就聊不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段昭只是碰巧碰到她,并不是想和她說話,她有些琢磨不定的閉上了嘴,最終心裏還是很有歉意,她停步道歉。

“對不起,段昭。”

她覺得,她做了很多錯事。

那些事情本她本不該參與進去的,可她還是為了一己私欲騙了他,“殺”掉了他。

段昭定睛,目光落在她身上,輕輕啓唇,“不必抱歉。”

說完,他又收回目光,已經看向了遠處,“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

他的這些話似乎并不能起到作用,女孩仍然陷入自責之中,他又道:“我爹,他還活着。”

聞言,江明令來不及自責,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震驚。

段昭解釋道:“當時我爹雖掉下懸崖,但由于涯下斷層的地方是斜坡,又草樹增加了阻力,也算是撿回來一條命。”

“可當時連你們都自身難保……”

“謝斐辭派人下去救的。”

江明令了然,叛軍縱然已經死傷大半,但剩下的人也不少,蕭清寒既想真心招安,段昭和段岐就不能死。

她側目,看了他許久。

少年,經歷了那麽多,也就在一瞬間便長大了。

可少年的身形明顯消瘦了許多,江明令心裏壓下的石頭堪堪被人挪去,她也算能喘口氣。

她問道:“你是不是還不習慣京城的生活。”

他自小在山間放肆慣了,即便是在邊疆的軍營裏也不似如今在京城有那麽多還算個眼睛看着。

而且上京城的飯食口味也和江南一帶大都不一樣。

這次空氣中聲音沉默片刻,段昭才有點不自在地點點頭。

“不是很習慣。”

江明令笑了笑,“沒關系,慢慢來。”

“如果實在不習慣,可以躲着點上京城的那些人,像我,在西郊莊子住的也不錯。”

“你無事之時,可以來我這裏坐坐。”

西郊莊子雖說不止她和青絮兩人,但上上下下的侍從嬷嬷加起來,仍然顯得莊子冷清,多個人,也熱鬧些。

“你今日怎麽會在這裏?”江明令想起來問了一句。

“班師回朝,軍營駐紮在京郊,正是西郊不遠處。”段昭解釋道,“碰巧遇到……郡主。”

江明令一頓,沒有說什麽。

鳥燕回歸,枝頭不乏幾聲叽叽喳喳。

段昭似乎沒感受到這份安靜,只是笑了笑,恍惚間,江明令好像又看到了從前少年的模樣。

“皇上給我和從涼月來的公主賜了婚。”段昭看着她,在心中堆積的話,最終只縮成了這一句。

因為他父親還在昏睡,他不能抗旨,他得接下這個旨意。

“啊……”

江明令驚訝,此次一戰,段昭大獲全勝,又将和親公主送來和段昭成親。

但凡這和親公主有一點異心,想要殺段昭,她就很容易得逞。

她幹涉不了聖旨,不放心地叮囑道:“你日後要小心些。”

段昭一笑應下,并沒有在此處逗留許久,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匆便先行離開了。

……

晉國公府。

“公子。”長澈立于謝斐辭身側,躬身行禮。

“何事?”

謝斐辭摩挲着手中的一塊潤玉,不知雕刻了多久,完整的白玉已形成了佩環模樣,他輕抿薄唇,動作還在繼續。

“元安郡主今日與段昭見了面。”

謝斐辭手上動作僵住,随後垂眼繼續,“嗯。”

公子雖沒有多問,但長澈也知道公子在等着自己繼續說下去。

他将兩人在西郊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重現一遍。

謝斐辭聽完,面無表情。

“現下,可還有對她不利的言論。”

長澈搖頭,“但公子您的名聲……您都已經在府中歇了好些日子了。”

謝斐辭沒吭聲,只揮了揮讓人下去,耐心地雕刻着手中的玉佩。

她應當會喜歡的。

想到這,謝斐辭唇角輕輕上揚了一下。

這天,楚國公親自去西郊。

江明令每日過得悠閑,也忘了時間,今日不過剛起床突然見到家中多了個人。

楚國公看了看天邊的太陽。

江命令剛起來,還有些不清醒,“爹爹怎麽那麽早便來了。”

楚國公沒搭理她,只揚了揚頭示意她看太陽。

今日陽光明媚,江明令看過去,陽光過于強烈,她擡手遮了遮。

看完又不明所以地望向楚國公。

楚國公:“……還早嗎?”

“……”江明令又擡頭,太陽正在頭頂之上,她幹笑了兩聲。

“上次傳信至今已經半月有餘,真不想回京了?”楚國公嘆了一口氣。

江明令還不想回去,“我在這裏住的挺好的。”

“遲遲,是爹爹讓你受委屈了。”楚國公還當她在生氣,慢慢解釋着,“可是你娘見不到你,很是想念啊,遲遲回京一趟吧。”

“……”江明令沉默許久,最後應了一聲。

回去就回去吧,省的日日來信催。

翌日,江明令帶着青絮便回了京,一回府就有宮中的太監來,明日宮中宮宴,要他們明晚參加。

江明令:……巧了不是。

現在還能走嗎?

回來後,她先去了母親的院裏,請了安。

“遲遲,抱歉,當日是娘親不在,又讓你受委屈了。”

“……沒事。”

又是這些事情,無所謂的道歉,她都聽膩了。

她不想再聽這些,請完安便匆匆離開。

第二天,她随着兄長和父親進宮。

春天的禦花園都露出了花骨朵,更有搶先者一件綻放了花瓣,此次宮宴安排在了禦花園。

她今日打算什麽都不幹,只吃東西,至少宮中的膳食還是不錯的。

等到皇帝皇後到場後,她便開始悶頭吃東西,她躲在楚國公身後,也大都無人注意她。

同時兩道目光也被遮住。

謝斐辭收回目光,握緊手中的玉佩。

不知不覺間,這場宮宴已經過半,她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又一茬沒一茬地挑着碟子裏的菜。

不過宮宴才剛剛步入正題。

正發着呆,上首的蕭清寒發了話。

突然耳邊一道女聲傳了過來,說着什麽她也聽不懂,應當不是大梁的官話。

她好奇看過去,果然不是。

是來和親的涼月公主。

有人在她身旁做解釋,說是她想獻舞給陛下。

江明令望過去。

發覺本該微笑示意的蕭清寒此時敲了兩下桌子,半眯着眼睛微笑應下。

江明令直覺不對,可在場的人出來蕭清寒這意外的瞬間舉動外,無人有其他反應。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江明令這樣安慰自己。

涼月公主得了應允,起身朝着蕭清寒行了一禮,後在正中央翩翩起舞。

外族的舞姿與大梁截然不同,有着不同于大梁女子溫柔的飒爽。

半晌過後,一舞畢。

“好!”蕭清寒撫掌誇贊。

接下來群臣也都應和,可變化只在一剎間。

涼月公主趁着所有人放下心來,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着蕭清寒刺去。

猝不及防,蕭清寒先是護住了身側的皇後,他自己也抽出身側的佩劍,皇家侍衛反應迅速,已經将涼月公主擋在外側。

涼月公主後退半步,匕首方向一轉,朝着段昭方向去,口中說着涼月族的話,眼神狠厲。

段昭在軍中練了數月,對急變之事也得心應手,他一把掀開身前的桌子擋住,側身躲開。

涼月公主看出來此次出手失誤,但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她即便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她眼神一掃,看到了一個手足無措,但躲得隐秘的女孩。

江明令感覺到待會兒會有意外發生,但當實際發生的時候,她還是慌了,兄長讓她先離開。

江明修拉着她到了一副附近的花壇,蹲下身來安撫她,“遲遲現在這裏躲躲,別出來。”

江明令有分寸,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江明修說完要回去,他衣角被拽住,聽見蹲下的姑娘道:“哥哥和爹爹小心些。”

江明修點了點頭。

江明令在人走後,将自己縮成一團,直到聽見那邊動靜小了些才敢露出個腦袋看看。

只是這一看,正巧與涼月公主視線交彙。

涼月公主眼中一閃而過的狠厲。

……要完。

江明令忙轉身,只見涼月公主使了個輕功,轉眼間已經到了江明令面前。

會輕功……

太作弊了……

生路被斬,江明令只好後退,擔心對方突然給她後背來一刀,她沒敢轉身。

努力冷靜下來,但聲音顫抖地都快哭了,“公主公主,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許是兩人語言不通,涼月公主沒有絲毫猶豫,揚起匕首朝着江明令心口刺去。

江明令來不及躲,突然眼前被一片黑暗覆蓋,以及一聲匕首刺穿血肉的聲音。

不過片刻,鼻尖傳來一陣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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