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難

苦難

鐘與國,冥淵森林。

冥淵森林地處于這個國家的最邊境,左臨赤海,右臨離伐原,皆為靈獸聚集之地,靈脈不息。

郁郁蔥蔥的樹木遮天蔽日,綿延千裏,中午日頭正盛,照的附近的蟲子吱吱亂叫。

森林最深處的一顆參天木,瑩瑩閃着夢幻的紫色,吸引了數不清的蝴蝶駐足。

這些小家夥也不是普通的蝴蝶,喚名為紫靈蝶,紫色透明的軀幹看起來一碰即碎,兩對翅膀輕輕撲閃着,像是林中精靈。

“嗡嗡——”

樹洞中心發出陣陣嗡鳴,肉眼可見的靈力形似水波紋狀,很輕柔的在方圓百裏處震蕩開來。

這些小蝴蝶們輕輕振翅,克制而又激動,他們聚精會神的注視着樹洞。

洞內,蝴蝶煽動翅膀的聲音頻頻傳來,與此同時,來自血脈上的壓制另他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顱。

“恭迎君王——”

不多時,一只碩大的紫色腦袋從洞裏探出,兩根同色觸角不規律的擺動,好像在确定沒有危險以後,紫靈蝶的王才安心的鑽了出來。

這只大胖蟲子顯然沒睡醒,如果他是人類的話,現在應該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流着眼淚打哈哈了。

盡管如此,紫靈蝶的族人們依然非常尊敬他們的王,靈獸的壽命大多不超過百年,百年以後會有一場天罰降臨,經歷三次天罰即可成為新的王。

而大多數的靈獸承受不住天罰,落得個神魂俱滅的下場,而現任紫靈蝶君王則是個吃貨,不僅體型比一般的大型靈獸還要壯實,就連他的翅膀也頗為鋒利,如同鋼筋打造,翅膀上的血液脈絡清晰可見,是金色的,與紫色交相輝映,頗為貴氣。

看起來倒是不像個活的生物,人造蝴蝶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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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啊……”一只看起來年齡比較大的紫靈蝶猶猶豫豫的開口:“您已經沉睡很多年了,不日便是天罰之日,您……”

他們的王只應了一句“哦,我知道啊”便沒了下文,紫靈蝶王那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一看就是在打瞌睡。

一衆紫靈蝶:“……”

王啊!真不能再睡了啊!!

他們的王還有幾年就五百歲了,馬上要迎來第五次天罰,王能熬過前四次天罰,按理來說是不用操心這第五次的,可是……誰讓他們的王是個瞌睡蟲呢!

“王啊!”一個蝴蝶小年輕飛近了幾步,義憤填膺的說:“自從第四次天罰過後您就一直在睡,難道您真的不擔心——”

“是啊,我不擔心。”蝶王很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語氣頗為不耐,:“把我叫起來就為了這破事?”

剛剛還氣勢如虹的小年輕登時不說話了,抖如篩糠的,飛都飛不穩了。

蝶王那黑漆漆的眼睛掃過在場所有小蝴蝶,留下一句“別打擾我睡覺”後,飛回了樹洞裏繼續長眠。

冥淵森林是由許多靈獸部落組成的,實力越強大的部落,越是藏的深,像紫靈蝶這種易碎的物種,要不是憑借蝶王,早就被吃幹抹淨了。

自從第四次天罰結束之後,蝶王就進入了長眠,再也沒有過問部族裏的事物,美其名曰養精蓄銳,但明眼蝶都能看出來,他們的王怕是徹底擺爛了!

紫靈蝶王美美的蜷縮在蠶絲眠的床墊上,兩根觸須時不時擺動兩下,看起來悠哉悠哉的。

“你們的王呢?”一道稍顯稚嫩的少年之聲傳來。

“王他…在睡覺。”

那男聲帶着不可抑制的怒氣,中氣十足的吼了句:“哈?!還在睡??!開玩笑吧!!”

“翎雀王息怒啊……”小蝴蝶們低伏了一大片,翅膀抖如糠篩,發出陣陣嗡鳴,

紫靈蝶王把外面的動靜聽了個幹淨,慢慢悠悠的翻了個身,“為難他們幹嘛,有事說就快進來。”

話音剛落,一只華美的孔雀便飛了進來,翎雀王長相俊美,身後拖着六根尾羽,身上的羽毛是藍綠相間的顏色,流光溢彩間散發着貴族的氣息。

他一看到紫靈蝶王那一大坨不明物體攤在床上就來氣,就差把眼珠子瞪出來了,“臭蝴蝶!你來真的啊!還在睡!看你胖成什麽樣了!”

蝶王掏掏耳朵,慢悠悠的回了句:“每年都說這些,我都聽膩了,花孔雀,你換句話說吧。”

“你!”翎雀王怒目圓瞪的,身上的氣息一下子漲老高,“你不怕死啊!!”

蝶王不假思索的說:“怕啊。”

“怕你還不知道多修煉!馬上一道雷就劈死你!”

“我肉厚,不怕劈。”蝶王用翅膀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大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作風。

翎雀王氣的冒煙,煽動雙翼俯沖過去,在他耳邊大喊:“你知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啊!你這一身盔甲根本頂不住第五次天罰!”

蝶王把自己的身體縮緊了些,“我不管,反正我很肉…”

翎雀王看着他這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就來氣,一爪子蹬了上去,“你能別這樣不?!前陣子君王商讨會你就沒來,你到底想幹嘛啊。”

“我想睡覺。”

翎雀王:“……”睡死你得了!

他深呼吸了好幾口,調整好心态後,緩緩開口:“我們經歷過的天罰是每次比上一次更強的,知更鳥一族占蔔出這一次的天罰比過往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你明白這些的意義嗎?”

紫靈蝶王立刻沒有作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語氣悶悶的說:“我知道啊…要不然她也不會死…”

“她?你說是沒撐過第四次天罰的雪狐王嗎?”翎雀王稍稍拉遠了距離,黃豆大的眼睛裏充滿了疑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不抓緊修煉,雪狐那樣強大的力量都沒能抵抗,你這小破身子又能撐過去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力量就是靠吃和睡啊,除了這兩樣…我想不到我還能幹嘛。”

翎雀王被氣得沒脾氣了,流光溢彩的羽冠都暗淡了幾分,“自欺欺人不好玩啊,你自己說說看,吃和睡對于現在的你還能提升多少靈力?”

紫靈蝶王出乎意料的沒反駁,煩悶的撲打着翅膀,“反正你別管,我自有辦法。”

翎雀王一看他這狀态,神色一喜,眉毛一翹,繼續加大力度輸出:“老蝶啊,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死啊,煌狼那邊據說是找到了對抗天罰的辦法,過幾天要開會呢,你跟我一起啊。”

紫靈蝶王蛄蛹着碩大的身體,非常執着的說:“我不,我不要去,你就讓我睡吧,那幾百年我就這麽睡過來的。”

“真不行啊!!”翎雀王崩潰了,“雪狐要是在,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麽頹廢!”

話音剛落,空氣裏像凝結了冰一樣沉重,紫靈蝶王縮的更緊了,一動不動的和球似的。

見他不說話,翎雀王小小的疑惑了一下,試探性的問:“不是,你……”

“我寧願死的是我……”

此話一出,翎雀王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合着這只大蟲子傷感了啊,他裝作老成的開口:“獸死不能複生,她一定不想看到你難過,”

蝶王突然翻了過來,睜着漆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她不應該死的,翎雀,該死的我。”

翎雀王吓了一跳,黃豆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你啥意思啊,什麽叫該死的是你?你又沒做錯事…”

話還未說完,他突然回過味來了,“該不會…是她幫你擋了天罰?”

“是啊,所以她死了。”

“這也不能怪你…你也不用自責到現在啊。”

聞言,紫靈蝶王又沒精打采了起來,一轱辘翻回到床上,“你快走吧,過幾日我會自己去棄靈島接受天罰的。”

翎雀頭頂着大大的問號,火氣噌的一下被點燃,“你既然都知道這次天罰非同凡響,為什麽還一副擺爛的樣子,難道你真想死啊!”

“是啊。”紫靈蝶王就像很多次回答他那樣,回答了他。

那一瞬間,翎雀王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相識相知幾百年了,他知道這只臭蝴蝶從來不在生死上開玩笑。

沉默良久,翎雀王揚聲問:“你真的不想活了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他又問:“冥淵森林腹地有很多種族對你們虎視眈眈,你要是隕落了,那外面那些紫靈蝶怎麽辦?”

紫靈蝶王沒吭聲,他無法面對翎雀王的指責,只能把自己抱的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抵抗良心的譴責。

比沉默還要無言的是更加深沉的沉默,翎雀王呆在原地發愣了許久,就到有一只紫靈蝶探出腦袋,輕聲問:“翎雀王,您的部下傳音過來,問您什麽時間回去。”

“現在。”翎雀王應了聲,對蜷縮的蝶王說:“三天後,離伐原,煌狼部落,我在那裏等你。”

……

離伐原,廣袤無際的平原與盆地組成,那裏是靈獸最為繁盛的聚集地,視野開闊,資源密集,常常伴随着兇猛的族群出沒。

君王商讨會是由煌狼王舉辦的,天賦技能為占蔔的知更鳥部落為主要話事人,主要是應對一些突如其來的災難以及每一百年一次的天罰。

這不,在煌狼部落中心院落中,烏泱泱的坐了幾只看起來不好惹的狠角。

從左到右依次是生活在離伐原北部地區的悍蠍王,西南地區的水居王,東南地區的仇岩王,為首是是正在假寐的煌狼王。

煌狼王的毛色是深沉的黑色,就如同他的性格,沉穩內斂,兩肩處分別燃燒着赤紅的火焰,導致周身的氣溫高了很多。

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将整張臉一分為二,觸目驚心的傷口為他增添了幾分骁勇,傷口從來不是弱者的象征,對于他來說,是無上的榮耀。

知更鳥的王是一個個頭很小的老太太,戴着個單片眼鏡,此時正蹲在事先準備好的架子上打瞌睡。

“抱歉,我來晚了。”

不見其獸,先聞其聲,一只華美的孔雀落了下來,對着主位的煌狼王優雅欠身,“貴安,煌狼王。”

黑色的狼睜開了眼睛,那是如同深淵的顏色,幽幽的攝人心魄,“會議還沒開始,翎雀王,你來的正是時候,快落座吧。”

年輕的小孔雀再次欠了欠身,拖着華麗的尾羽往左邊席位走去。

落座以後,翎雀王就迫不及待的在人群裏搜尋那只胖蟲子的身影,但很可惜,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都沒見到期待的身影。

活的一向十分精致的小孔雀忍不住爆了粗口:“草!天殺的臭蝴蝶!敢放我鴿子,我要把你打出鴿叫!!”

這一聲不大不小,正巧落在煌狼王耳中,沉默的狼向他投去探尋的目光,接收到這一信號的翎雀王打了個寒戰。

自古以來,鳥類就比四腳動物的優勢大,他們更自由,視野更開闊,但這是在陸地,尤其是在煌狼這種最頂級的獵食者面前,翎雀王總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這是來自血脈上的壓制。

他保持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禮貌,輕聲回了句:“抱歉,煌狼王不必在意我的自言自語。”

總不能把臭蝴蝶推出來吧!本來上一次商讨會就沒來,現在再提,不就成衆矢之的了嗎……除非他現在能立刻出現。

不過想想也不可能,以翎雀王對他的了解,除非靈獸再也不用在經歷天罰,不然絕對沒可能,保準又是睡過去了。

如果想着,商讨會也算是正式開始了,煌狼王用他那深沉的眼睛掃了一下在座的君王,沉聲道:“各位君王,問你們一個問題,靈獸自古以來的天敵是誰?”

悍蠍王毫不猶豫的回答:“那當然是天道啊!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天罰,我們靈獸一族早就是大陸的主宰了!哪還輪得到小小的人類!”

這番話如同巨石落入大海,激起千層浪,和他同出本源的沙蠍王義憤填膺的揚起尾針,“對啊!一鉗子就能捏死的玩意,憑什麽能統治大陸這麽久!”

“近千年那些人類也不和我們建立合作關系了,是終于認識到他們不配了嗎?”

“漏漏漏,水居王,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現在人類正搗鼓機械呢。”

“那玩意冷冰冰的哪有我們靈獸熱乎!人類真是不知好歹!”

“嘿!你還寂寞上了,怎麽的,你是希望人類把你捉走?”

“你別侮辱我獸品啊……”

小小的帳篷大大的熱鬧,就像那大火燒了二十分的沸水,炸開了鍋。

看着讨論激烈的衆王,黑色的狼只是輕輕勾起嘴角,“現在各位應該清楚了吧,我們的天敵是人類。”

“哈?人類?怎麽可能!”悍蠍王張牙舞爪的揮動着大鉗子,“在未來,我們靈獸才是這個大陸的主宰!”

“那至少現在不是吧。”翎雀王輕飄飄的開口,看向悍蠍王的眼神中帶着不加掩飾的嫌棄,“你進帳篷之前能不能清理一下啊…一身的沙子,好髒。”

“你!!”悍蠍王氣的臉都紅了。

“你怎麽當場換皮膚啊,紅色玫瑰?”

憤怒的蠍子暴起,“我要殺了你!!”

優雅小孔雀把黃豆眼一瞪,“有本事就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啊!”

眼看二獸就要打起來。煌狼王放出了靈力對他們進行了壓制,“行了,讓你們來不是吵架的,翎雀,你這大少爺脾氣該收斂點了。”

說罷,他又把目光對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悍蠍王,“知更鳥一族的古書上有記載,在幾十萬年之前,人類和靈獸處在互幫互助的關系中,那個時候,我們的祖先最多能活到千歲乃至萬歲。”

聽到這話,好幾個王同時發聲:“怎麽可能!!”

“是啊,怎麽可能呢……”煌狼王斂起眸色,“但這卻是事實,知更王在不久前做過占蔔,證實書中所言非虛。”

在場所有王包括翎雀都僵住了,自他們有意識以來,所學習到的知識就告訴他們,普通靈獸的大多數躲不過百年一次的天罰,所以壽命極其短暫。

現在告訴他們這個事實,那不就是變相再說他們靈獸一族一代不如一代了嗎?

煌狼王顯然是看出他們在想什麽,不疾不徐的開口:“不僅如此,在知更王的占蔔裏還提到一件事——天罰并不存在于那個時代。”

“什麽?!!沒有天罰?!!”悍蠍王直接暴起,兩個大鉗子一開一合的發出打鐵的聲音,“為什麽啊!天罰不是從古到今都存在的東西嗎!!”

“不可否認,是這個道理。”一直沒出聲的知更鳥老太太說話了,“老朽也覺得甚是奇怪,自從人類鮮與我族交好了以後,我族的災變就多了起來。”

“啥啊!你不會是想說因為我們對人類沒用了,所以天道才懲罰我們的吧??”

煌狼王不可置否,“不排除這個可能。”

“憑啥啊,天道是人類那邊的??我們招誰惹誰了!”

翎雀王眨着黃豆大小的眼睛,若有所思的說:“是怕我們活的太久,繁衍過快,搶了人類的地盤嗎。”

知更王頗為贊許的點了點頭,“老朽也是這麽想的,天罰一次比一次強,恐怕就是天道在加速我們靈獸一族的滅亡。”

此言一出,衆王皆寂,他們有想過天道殘忍不公,但仔細想想,人類壽命不足一百,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公呢。

沉默良久,翎雀王終于捋好了前因後果,一字一句的說:“所以我們想讓天道息怒,唯一的辦法就是與人類再次交好?”

煌狼王沉默的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衆王也跟着沉默了,雖然不是人類親手造成的天罰,但這種不得不臣服的感覺,真的很屈辱。

“那……與人類如何交好?”性情較為溫和的靈鹿王率先打破沉默。

“與他們簽訂平等契約,契約生效的瞬間,百年一次的天罰就可規避。”

不得不說,煌狼王提出的這個辦法雖然簡單,但有很多問題。

翎雀王思索了一下,“我們要在簽訂契約的人類手裏活幾十年,美其名曰平等契約,實則沒有自由可言,等這個人類死了,又要加緊尋找下一個人選,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

煌狼王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得到首肯後,翎雀王繼續說:“還有一點,人類想不想簽訂契約都不一定,據我所知,現在是科技時代,誰還用古老的契約術呢。”

煌狼王又點了點頭,把目光放在一衆君王身上,“不錯,那各位君王如何抉擇,硬剛天罰?亦或者尋求人類的幫助。”

君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這種選擇太過于殘酷,一條路是向間接害得他們滅亡的人類求助,一條路是必死無疑。

同期的君王們還沒有強大到每一只都可以硬剛第五次天罰,尤其是在天道想要加速滅亡靈獸的情況下。

就在他們驚疑不定之時,煌狼再次開口:“适才所說想要在規避天罰後恢複自由,還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将與之簽訂契約的人類殺死即可。”

“殺死…這麽簡單啊?”

“可是……天道能放過我們嗎?”

“弱小的人類只不過是我等的工具罷了,有什麽能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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