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公務機在河東機場降落,霍見春也收到妹妹的消息。
妹妹給她留言說,富一宗他倆會幫她在爸媽面前打掩護。叮囑她西北此行少喝酒多喝水,注意別着涼感冒,安心跟着學習,甭操心其他的。
她也徹底放心下來,拿着從孫助理那裏化緣來的簽字筆和筆記本,混在泰粵的團隊中間,頗有助理的範兒。
然而周六晚上沒有工作會議,只有接風宴。烤全羊和滿桌的白酒,她一下子便被對方彪悍的氣勢鎮住了。
丁劍閣落座前,左右手從桌上各拎起一瓶白酒,晃了晃跟對方董事長說,“羅董,知道您財大氣粗,不過今晚咱們幹了手裏這兩瓶就夠了。明後天,大家的左右手還要抓項目,更要抓金銀鈔票。酒是助興的玩意兒,等手裏抓穩了更厲害的東西之後再讓它當添頭也來得及。”
“行,聽丁老板的。我們主随客便。”羅董接過丁劍閣手裏的一瓶白酒,他身邊的助理和秘書已經将其他酒光速搬走。
以往孫助理會承擔擋酒的任務,這次西北之行丁總特意交代他跟着霍姑娘。倆人坐在大圓桌并不起眼的地方。別人喝酒聊天,他們只顧埋頭吃飯。旁邊的分酒器裏被孫助理偷梁換柱換上礦泉水,為了以假亂真,他還從隔壁同事的分酒器裏勻了兩滴酒。
一通操作下來,霍見春覺得自己漲了不少見識。她眉眼一揚,帶着洋溢的笑意脫口而出,你也太厲害了吧。
飯局核心座位區的丁劍閣用眼睛的餘光瞥見不遠處令他不那麽愉悅的這一幕。
羅董的大兒子羅經理來敬酒,丁劍閣才回過神兒。他端起酒杯,換上慵懶的表情,開口誇羅董的公子年少有為。
“丁老弟別誇他了。他只比你小兩三歲,還一事無成呢。如果不是我給打的基礎,他哪能當上個羅經理呀。”
“上陣父子兵,更何況虎父哪有犬子。”酒桌上開始了新一輪商業互吹。
盡管如此,酒局上如此繁忙的丁劍閣還是見縫插針給霍見春發了消息,詢問她的腸胃能否受得住西北的飲食。他又額外叮囑孫助理跟對方企業的秘書溝通一下,給每人上一份素湯面,既解酒膩也讓霍大姑娘吃得舒服。
孫助理照做了,他自認在酒局上十分用心地照顧霍姑娘。對方企業的人打車輪戰來敬酒,他都替霍姑娘把酒擋了。誰知飯局散場,丁老板便通知他明天起跟着副總談業務,霍姑娘這裏不再麻煩他了。雖然做業務是孫助理一開始便期望的,只是他中途被換掉,還是多少有些挫敗感。
對此,霍見春一無所知。她晚飯吃得不錯,夜裏也沒有因為擇床睡不着,相反睡了一個無比舒心的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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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她被安排在丁劍閣的身後,俨然是秘書的位置。雙方高層談事兒的時候,她沒有做會議記錄的自覺,只是在本子上記下她自己關心的關鍵信息和沒聽懂的地方。
下午,泰粵的團隊分成兩撥,一撥随着丁總和企業方去拟投資合作的項目地考察,另一撥留下繼續溝通項目測算和合同條款。實地考察結束準備啓程回市裏,霍見春扯了扯丁劍閣衣服,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動作略有些尴尬地表示自己想上廁所。她第一次來戶外考察,完全沒有經驗。因為西北幹燥,她一直在大量喝水。
“忍不住了?”丁劍閣問。
她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丁劍閣環視四周看到不遠處豎着的幾張鐵皮,不确定是不是簡易旱廁。不過不重要了,他領着她便朝那邊走去,走之前做了手勢阻止其他人跟随。
那并不是旱廁,不過丁劍閣三下五除二地搭建了一個簡易旱廁。因為沒有連結工具,他在一旁把自己當固定工具。霍見春滿臉通紅的在狹窄的鐵皮縫裏噓噓。說起來還是狼狽和尴尬,她完事後低着頭完全不敢看他的表情。
丁劍閣揉了揉她後腦勺,“人有三急,尴尬啥?大方點兒,一會兒尴尬的是那群人。”
那群大老爺們不尴尬,他們八卦。
一個個打趣的眼神讓霍見春有點羞于見人。她回到酒店躲在房間,沒再出來參加當天的晚宴。之後的周一還是一直趕路和參觀電站,她有了前一天尴尬的戶外經驗,一直控制着飲水的量,哪怕嘴唇起皮。誰勸都沒用,丁劍閣勸得急了,她的眼眶立刻波光粼粼泛亮光。
丁劍閣無奈嘆氣,他居然在她面前毫無招架之力。最後,他撿到她的筆記本,以解答疑難問題為條件,才讓霍大姑娘恢複正常。
*
周日上午,富一宗和霍又春難得睡懶覺,直到十點多才起床洗漱。倆人并排在洗手池前刷牙。富一宗說訂了一點多的航班,晚上有個商業宴請需要他趕回去出席。
霍又春回他,“行。一會兒你自己離開,我中午約了錢文吃午飯。”
錢文是他倆研究生時期的男同學,如今在獨一份的中字頭投資公司上班,因為人聰明且占據性別優勢,在公司做得風生水起。這些并不足以讓富一宗警鈴大響。讓他不爽的是當年剛開學的聚會上,錢文居然不做調查便當衆向霍又春表白。雖說錢文挖牆腳沒成功,但橫刀奪愛的行徑足以讓富一宗對他介懷這麽些年。“錢文還是單身?”
“不知道。”霍又春是真不知道錢文的個人狀況。他倆約午飯是她有事情要咨詢。
富一宗看了眼鏡子中的她,低頭漱口,說,“不行。我要改簽機票,中午跟你們一起吃。”
霍又春警告他,“別犯病。”
因前一夜的春雨和大風,周日的天空出現難得一見的瓦藍。
霍又春在出發前給錢文發消息說富一宗也一起去,不知道他介意不?錢文回複她,當然不介意小富總來買單。
富一宗盡管介懷,不過考慮到晚上活動的重要性,還是決定露上一面便趕去機場。他拉着霍又春的手,走進包廂。錢文身邊坐着一個姑娘,姑娘歪着身子傾靠着錢文的方向聽他說話,臉上挂着崇拜的目光。富一宗輕笑出聲,霍又春回瞪他一眼。
“富老板!”
“錢總!”
兩位老同學打招呼打地陰陽怪氣,互吹着彼此的事業。
兩個女孩兒相互之間報以燦爛微笑,因為倆人彼此陌生,只好聊起這兩天風雲突變的天氣。
霍又春無話可聊的時候,扯了扯富一宗的衣服,提醒他該去機場了。富一宗轉頭說了聲抱歉,要先走一步。走之前,低頭俯身給自家媳婦一個額頭吻,提醒她下周的運動會。
等他走後,錢文也恢複了正常,随口打趣說,小富總年紀越大越幼稚。
霍又春笑了笑轉頭便進入午餐的正題,“那個內部論壇究竟怎麽回事兒?還給李主任搞禁言。”
錢文哭笑不得,“真沒啥不能講的。只是那個論壇初衷是大家暢所欲言發表看法。李主任把它當成了大學課堂,講了幾句掏心窩的話。臺下坐的人曲解了他的意思,還把斷章取義的話放互聯網上。你居然對它感興趣?”
霍又春并不真的對內部論壇感興趣,她找錢文是想讓他幫忙引薦一位老師。她之前給那位老師網站的郵箱發過郵件都石沉大海。碰巧,那位老師如今成了錢文的上司,她想讓錢文幫忙遞個話,看能否約見拜訪一下。
錢文說他試試,不能保證一定可以約見成功。末了,他追問道,“你現在工作這麽拼?你們公司不是出了名的養老機構嗎?”
“哪有?”霍又春才是哭笑不得。
錢文的女朋友,在內資券商研究部上班,插話說,“反正比我們加班少。”
“小富總身價節節攀升,你真不打算拼事業和拼生娃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嗎?”錢文問道。
霍又春嘴裏正含着一口茶水,聞言差點嗆着。她沒想到約老同學吃頓飯,居然也趕上催生。
“你身上背負着催生指标,每年完不成指标會影響升職加薪?”霍又春回怼他,臉上挂着笑容但沒笑意。
“沒有。沒有。”錢文見霍見春有些生氣,趕緊開口道歉。
他女朋友也開口,“錢文不太會說話。主要是話趕上話,我倆上午還在一起商量結婚的事情,順便讨論了生娃的時間表。”
霍又春順勢道恭喜,詢問他們婚禮的日期和舉辦地點。
午飯後,她謝絕了轉場喝咖啡的邀請,說要去醫院幫完全不懂中文的老板辦出院手續。去醫院的路上,她靠在車窗玻璃,曬着午後的春日陽光,在心裏默默比較着富一宗和錢文,與金錢和財富無關的比較。正如錢文所說小富總越來越幼稚,然而這份稚氣正是富一宗難能可貴的少年氣,不像錢文已經不自覺地沾了些庸俗氣。
霍又春和Aarti在燕城辦公室又停留了一周。病愈後的Aarti因為前期準備做得充分,無論是內部訪談還是外部溝通,效率高,效果也好。唯一的遺憾是霍又春想約見的那位老師依舊沒能約上,錢文幫忙遞話了,只是那位老師崗位新調動,實在抽不出時間見面。Aarti要留在燕城游覽觀光過周末,她便幫着訂了兩天的包車和本地導游。
待一切安排就緒,霍又春才乘坐周五晚上末班機回南城。她上次提着行李箱離開的時候,南城還在春天。
這會兒,初夏的午夜,起風了。風攜着雲,帶着雨的氣息迎面吹來。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面對南城風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