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捉蟲)

第40章(捉蟲)

同一時間,同一城市,表露不舍的人還有丁劍閣和霍見春。他們不是舍不得物件,也不是舍不得人。她和他面對的情況是生離死別,舍不得Lynx。

近年來飽受病痛折磨的貓女王Lynx在周六淩晨度過了十二歲半的貓生。

昨天,它預感到自己要離開,白天粘着丁老爺子,只有被老人家撫摸着才會安靜片刻。晚上它一反常态地要跟着丁劍閣睡覺,躺在大床上還一直舔舐丁老板手機的攝像頭和屏幕。丁劍閣當時只當老貓想念霍大姑娘了,沒想到它是在跟熟悉的人告別。

淩晨五點多鐘,丁老爺子起床,望着客廳裏的貓架和貓咪玩具,心裏突然空落落的。他拄着拐杖推開孫子的房門。與此同時,睡眼惺忪的丁劍閣在床尾發現已經去世的老貓。

丁劍閣跟爺爺很多年前告別過田園犬空山,Lynx是他們送走的第二只寵物。只是先前告別空山的時候,老爺子處在老當益壯不服老的年紀。如今Lynx的去世,老爺子不得不服老,雖然他先前總是戲言說,要打賭他跟老貓比賽,看誰更能熬過時間。

老爺子贏了,卻無比沮喪。因為老貓的離世,丁爺爺一下子變成固執的老小孩兒。他從淩晨五點多到中午,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窗前,一動不動,滴水不沾。

中午時分,丁劍閣無奈之下開車到南山苑,打電話給霍大姑娘,想讓她幫他一個忙。

丁劍閣的車子還是停在老地方,駕駛位的車窗開着。他面無表情地抽着煙,這次她拉開車門落座,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熄滅掉香煙。霍見春低頭看到三四根煙頭,問道,“怎麽了,聽你電話講的事情好像挺嚴重的樣子?”

聲音打斷了丁劍閣的思緒。他後知後覺地将左右兩側的玻璃放下,滅掉手中煙。“我爺爺不吃不喝已經六七個小時。我想麻煩你當我女朋友去見見他。他見了你或許會吃東西。”

“啊?”霍見春低下頭,總覺得丁劍閣追求人的方式一次比一次荒謬。“解鈴還須系鈴人,找到丁爺爺不吃不喝的症結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假裝情侶就不用吧?”

丁劍閣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地說,“Lynx今早走了。”

“什麽?”霍見春整個人僵了幾秒,才理解走了的意思。她擡頭的時候眼眶瞬間發紅,鼻頭開始發酸。

丁劍閣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說,“這是症結,無解。”

霍見春安靜地掉眼淚,她都沒來得及跟Lynx告別呢。丁劍閣等不來答案,發動車子往自家方向開。車子停在院子外面,他下車走到副駕駛外,拉開車門,解開安全帶,才拉着霍見春的手下車。

霍見春趕緊擦掉眼淚,雖然邁開步子進院子的姿勢有些僵硬,心裏有些忐忑,卻沒有要掙脫他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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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丁爺爺。”

第二聲,霍見春的聲音響起,丁老爺子才擡頭。丁劍閣捕捉到爺爺臉上浮現一絲驚喜表情,趕緊介紹說,“爺爺,這是阿春,霍見春,也是我女朋友。”

霍見春配合着腼腆一笑,“丁爺爺,我經常聽丁劍閣講起您,早就想來家裏拜訪了。”

丁老爺子抽動嘴角,“臭小子說我什麽?說我脾氣又壞又倔吧。”

霍見春連忙擺手,“沒有。他說您樣樣比他強,就連吃飯都比他吃得香。”

“哼!”丁老爺子聽出來這是孫子緊急搬來的救兵勸自己吃飯呢。

“真的。丁劍閣在飯桌上對食物一點熱情都沒有,每次咀嚼食物的表情跟我吃藥的表情一模一樣。我看他吃飯,好幾次都想掀桌走人。他說您不一樣。您在飯桌上吃飯超級香,跟我一樣。要不,咱倆比比?”霍見春心虛地說完,先是觀察着丁老爺子的表情,又用餘光瞄了丁劍閣一眼。

“行啊。比比就比比。老了,沒多少可比的日子啰。”丁老爺子握住旁邊的拐杖,準備起身。丁劍閣見狀趕緊彎腰攙扶住爺爺。

丁老爺子上年紀後吃飯速度明顯慢,霍見春吃得也慢,一老一少倒也相得益彰。期間,丁老爺子還抽空詢問霍見春眼圈紅紅的,是不是丁劍閣欺負她了。她說是聽到Lynx去世的消息,既為它去世哭泣,也為它逃離病魔開心。

丁老爺子沉思良久說,下午送山貓去火化吧。骨灰裝罐子裏帶回家放我屋的床頭。老爺子平時稱呼老貓不叫Lynx,一般都叫山貓。

霍見春嘗試着安慰道,“丁爺爺,山貓即便去了瞄星球也是霸氣的貓。”

丁老爺子說,“它可不只有霸氣的一面,偶爾也調皮活潑。我給你播一個它之前嘟嘟着臉開巴士的視頻,一點都不持重,反而像是剛剛拿到玩具車的孩子。”

霍見春十分捧場,“真的嗎?現在的小朋友們愛看一個叫寶寶巴士的動畫片。Lynx出演的這個可以叫貓貓巴士。”

一頓飯倒是吃得老少盡歡,丁劍閣朝霍見春豎起大拇指,長舒一口氣。

下午晚些時候,丁劍閣和霍見春帶着Lynx去了預約的寵物殡葬館。倆人原本打算全程現場陪着,看着工作人員給Lynx做最後的清洗,然後獨立火化,最後骨灰入罐。誰知剛到第一個環節,霍見春再一次紅起眼圈。

丁劍閣看着她眼角的眼淚一滴滴成串地向下落,拉着她出了工作間。在院子裏,他伸手将她攬入懷中,緊緊抱着,低着頭說,“我的貓,我還沒哭呢,你先別哭。”

霍見春抽泣着擡頭,下巴抵着他的胸膛,小聲邀請他,“你可以跟我一起哭。”

丁劍閣笑笑,垂頭不語。片刻後,眼角倒是擠出來兩滴眼淚,一滴為早已去世的空山,一滴為準備火化的山貓。

霍見春沒想到他真的落了兩滴淚,頗為驚奇。“丁劍閣,猛男掉眼淚跟猛虎嗅薔薇一樣珍貴。我會永遠記住這天的。”

丁劍閣可不想她以後回憶起今天的标簽是猛男落淚。他看着她微紅的眼眶,白裏透紅的鼻頭,紅潤的嘴唇,俯身低頭輕輕地印在她的唇上。

霍見春忘記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方寸間的面龐,一不專注的片刻便丢盔卸甲,唇齒間的方寸也被攻陷。舌尖的酥麻通過神經末梢傳遍全身。霍見春在他的引導下被動地回應他的吻,雖然技巧生澀。

丁劍閣更加得寸進尺,他要她記住今天的标簽是猛虎吻薔薇。

波峰回落,長吻初歇,唇與唇拉開了距離。方寸之外,霍見春又開始掉眼淚。

“乖,怎麽了?怎麽又哭了?”丁劍閣伸手拂去她的淚珠。如今他也知道了,霍大姑娘的眼淚如同南城的雨珠,随時随地想來便來。

霍見春靠着他,等到眼淚不再流,才開始控訴他,“你太欺負人。我們今兒只是假裝的男女朋友,你居然趁着熟人的便利,搶走我的初吻。”

丁劍閣輕輕呵笑,“你初吻不是在江邊偷襲我的時候便沒了嗎?再說你一直欠着我的答案呢?今兒必須回答。”

霍見春抽着鼻子,說,“那個不作數。什麽叫賠我男朋友?男朋友不是賠來的,男朋友是因為喜歡才有了身份。”

丁劍閣收緊胳膊,攬緊她,“那你喜歡嗎?”

她不用看他也知道他的表情,洋洋自得的樣子,顯得自己輸着一招。她別過頭偏不回答,反問着,“你呢?”

丁劍閣很少說出那幾個字。喜歡和愛呀,他以前嫌承諾太重,現在嫌太俗。“不喜歡的話,不會允諾你二人世界。”

霍見春掙脫他的懷抱,直視着他,偏要較真兒。“二人世界這四個字裏沒有喜歡,沒有愛,更不算承諾。你自己連語言和文字都不相信,憑什麽要求我來喜歡你?我是單純,但不是蠢。”

她見他不答話,又繼續說,“別人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倒是覺得,有些人習慣了送神和請神一樣容易,便不珍惜。別人不珍惜女神,女神自個珍惜自個。”

“嗯?說完啦?”丁劍閣擡起她下巴,讓倆人眼神對視起來,“春女神,不要雙标。你當初請我的時候,也很容易呀。”

霍見春發威,“你臉皮真厚。你要來當女神嗎?”

丁劍閣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怎麽不知道你這般伶牙俐齒?”

她繼續說,“歷史經驗告訴我,對待不負責任的男人就應該重拳出擊。我不僅伶牙俐齒,還會咬你呢!”

丁劍閣不等她來咬自己,看着她一抖一抖的睫毛,一開一合的小嘴,偷襲着親了一下。親完才說,“我圍着你打轉了好幾個月,你居然沒覺察到一點喜歡?好了,我喜歡你。現在誠摯邀請霍女神成為我的女朋友”

“你喜歡我什麽?”

“喜歡你,單純一點的可愛,簡單蓬勃的喜悅。”

“騙人。我如果不快樂了呢?”

“我便讓你重新快樂起來。”

“嗯哼,這還差不多。”霍見春勾起嘴角,這下才滿意,“不過,丁劍閣咱倆先說好,只談戀愛,不結婚。”

“啥?”這是丁劍閣頭一回在戀愛開始的時候,被戀愛對象通知戀愛的條件。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是在遭天譴,在償還過去漫不經心的感情債。

霍見春則認為有必要把相處的前提說得更加明白些。“我原本打算以後給你贅婿的名分。今兒,我見過丁爺爺,又想到你做我們霍家上門女婿的話,就剩丁爺爺孤單一人,不太好。所以,我們談戀愛可以,婚姻就算了。這一點很重要,不知道我表達清楚了嗎?你聽明白了嗎?”

雖然丁劍閣被霍大姑娘微微卷翹的睫毛和上揚的唇角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但他依舊覺得最後連續的問句是對自己智商的挑釁。可偏偏她的眼神又是那樣清澈。一場別開生面的戀愛開局,丁劍閣占據了大部分主動權,卻在最後時刻被對方壓制地毫無還手之力。好吧,一切都是他主動的選擇。

“丁劍閣,我們是達成了共識吧?”

依舊沒回答。

霍見春只當他不反對便是默認,接着說,“那你把Lynx的視頻和照片發我一套吧。我剛認識她,她居然就這麽走了。嗚嗚嗚……”

丁劍閣在一旁靜靜地遞紙巾,圍觀了将一整包紙巾被沾濕的全過程。“別哭了,再哭沒有紙巾用了。”

“你也要哭?”她暫停了眼淚,眨巴眼睛問。

“嗯?”丁劍閣再次被弄迷糊。

霍見春哽咽着解釋,“你哭的話沒有紙巾了。我哭的話,可以循環使用我用過的紙巾。”說着,她從廢紙堆裏抖了抖已經半幹的面巾紙。

丁劍閣愣了一下,抓起面前的一堆濕紙巾,不管不顧地揉成一團,咣當一聲丢進垃圾桶。從現在開始,不準哭!再哭就親你!

“你舌頭那麽靈,原來是這麽鍛煉出來的。”還挂着淚珠的眼睫毛随着眨眼動作一閃一閃着,她帶着無辜的表情回應說。

丁劍閣又一次梗住。逆天了,他居然被一朵小白花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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