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奶茶
奶茶
慈寧宮正殿中，太皇太後抱着已經痊愈的賽音察渾在羅漢床上玩耍。
帝後二人進屋，看見這幅祖孫玩耍的畫面，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賽音察渾聽見腳步聲，轉過頭看向門外，他多日未見玄烨和楊芊羽，在看到來人是他倆後，激動極了。
他大喊一聲：“阿瑪！姨姨！”
然後飛身下榻，撲進玄烨懷裏。
“怎樣？這幾日見過你額娘了嗎？”玄烨關心道。
賽音察渾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見了，昨日烏庫媽媽讓額娘跟我相聚，額娘說我臉上的痘印不醜。”
“哈哈哈，小家夥還挺愛美的。”楊芊羽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臉蛋。
太皇太後也十分開心，他是宮裏這一代第一個得了天花還活下來的孩子。
“快過來坐！”她招呼道。
楊芊羽自覺地坐到一旁的軟椅上，将太皇太後身邊的位置留給玄烨。
今日太皇太後召他倆前來，就是為了商量為賽音察渾做法驅邪的事。
現在的問題是讓薩滿來還是讓佛教的僧人來？
楊芊羽心中暗自說着：其實都一樣，人都好了，哪還需要驅什麽邪？
然而玄烨是誰？清宮端水專家。
Advertisement
“都請！上午佛門僧人念經，下午薩滿師傅祭祀！”他還強調道，“賽音察渾經此一病，就有了對痘瘡的抵抗力，再多的祝福都不為過！”
說完，還親了一口賽音察渾。
賽音察渾知道阿瑪是愛自己，可是阿瑪親得太用力，他忍不住用手肘蹭了蹭臉。
“怎麽？阿瑪給你臉蹭上口水了？”太皇太後打趣兒道。
賽音察渾乖巧地搖搖頭。
*
祈福驅邪往後延了一日，因為僧人和薩滿都表示要好好準備一番。
待做下決定的第三天一早，小小的賽音察渾就被宮女從睡夢中叫醒。
迷迷糊糊中，就被丢到一群白胡子花花的老僧中間坐着。
四周擺放好了放神像的祭臺，還有爐鼎香燭。
僧人們口中念念有詞，誦經聲，木魚聲萦繞在慈寧宮正院中。
賽音察渾也聽不懂僧人們念的經文，只能坐在蒲團上打着瞌睡。
楊芊羽已經陪伴着太皇太後守在一旁。
賽音察渾乖巧，倒是沒讓二人過多操心。
只是半個時辰過去，小孩的定力有限，已經開始不斷扭動身軀，想離開那個位置。
太皇太後一看，這怎麽行？儀式還沒結束，賽音察渾不能離開。
征求了大師的意見後，她直接進去将孩子抱在懷裏，二人一同坐在蒲團上，等待僧人們念經。
三個時辰過去，衆位僧人停止念經，太皇太後抱着賽音察渾向僧人道謝。
其中一位白發蒼髯的僧人緩緩走到太皇太後面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太皇太後于天下有恩，有些話，貧僧還需向太皇太後言明。”
太皇太後見大師申請嚴肅，語氣有些沉重，忙讓蘇麻喇姑将賽音察渾抱走，随後詢問道：“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僧人依舊蹙着眉：“貧僧在做法驅邪前，查看了皇子的生辰，若按天意命數，皇子現在應魂歸西天，如今痊愈，定是有人違背了天意。”
太皇太後心中着急：“如此說來，賽音察渾還是無法好好長大？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化解劫難？”
僧人搖搖頭：“天意不可違，皇子本就是天上的童子，下凡走一遭不過是歷練。望太皇太後珍惜與皇子共處的時光。”
一生信佛的太皇太後朝僧人行禮：“謝大師指點。”
她也知曉佛家因果輪回之說。
本以為這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誰知這孩子的人生竟注定如此。
高僧臨走時，看了看楊芊羽，只覺她渾身似閃耀着金光。
不禁脫口而出：“皇後娘娘萬福。”
午時，玄烨處理完政務，匆匆趕來慈寧宮與太皇太後、楊芊羽一同用膳。
他一進門就看見太皇太後面上挂着幾分憂慮。
本以為太皇太後會主動說起自己心中的愁事，卻久久沒等到太皇太後開口。
用膳期間，玄烨忍不住詢問：“今日為賽音察渾祈福，是否有什麽不順利之處？”
楊芊羽轉頭看向太皇太後。
她也看出太皇太後的臉色不對，但她想着有什麽事，也得讓玄烨一同來解決，所以一直沉默着等玄烨開口。
“大師說，賽音察渾是天上的童子，注定早夭。”太皇太後語氣中透着無奈與悲傷。
玄烨愣神，原來賽音察渾也是下凡渡劫的孩子，自己此舉豈不是耽誤了他回天庭複命？
楊芊羽忽然想起那夜夢中，長大的賽音察渾向自己道謝的場景。
“不對，賽音察渾能長大，還能長成一個高高壯壯的大小子。”她堅定地出聲，“他說他喜歡在這個世界的經歷。”
太皇太後眼中泛着淚光：“我也希望如此，可是大師……”
楊芊羽思考起來，佛家講究順其自然，凡事都有因果輪回，更重視大家從內心處尋求平靜，坦然接受生老病死。
高僧讓太皇太後做好心理準備應對人生沒錯，但事在人為，她不已經跟天鬥過一次，還贏了嗎？
“皇瑪嬷別難過，下午薩滿也會來給賽音察渾祈福，不如問問她是否有辦法，保賽音察渾平安。”她溫聲安慰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玄學提出的問題，還是要由玄學來解答。
玄烨本來還猶豫着要不要放任賽音察渾，上天如果真的要召喚他離開，順其自然就好。
但楊芊羽提到薩滿，他也決定晚些時候聽聽薩滿的意見。
剛過午時，薩滿就帶着用具來到慈寧宮。
薩滿教信奉祖先與自然，相信萬物有靈，而靈魂不滅，是滿族和蒙族共同的信仰。
前來做法的薩滿是一位威武健碩的女性，她皮膚黝黑泛紅，穿戴着祭祀用的服裝與首飾。
她看到賽音察渾的第一眼，先是露出了一個慈祥而富有感染力的微笑。
太皇太後、玄烨和楊芊羽先向薩滿問好。
接着薩滿也朝三人問安。
太皇太後想着先讓薩滿給賽音察渾驅邪，再詢問童子的事情，于是出聲：“勞煩薩滿大人幫賽音察渾驅邪。”
薩滿卻搖搖頭：“今日我這些東西白帶了，這孩子不需要驅邪。只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楊芊羽聞言，立刻知曉這位薩滿定是看出了些什麽，忙上前關切道：“薩滿大人情指教。”
太皇太後讓衆人将賽音察渾帶走。
賽音察渾本以為要像早晨一樣被禁锢在一處不得動彈，卻發現烏庫媽媽讓自己離開，頓時開心萬分。
太皇太後帶着薩滿進了慈寧宮正殿。
玄烨和楊芊羽緊随其後。
待四人在正殿中坐定，才由太皇太後開口：“薩滿大人今日有何指示？賽音察渾這孩子有什麽問題？”
薩滿先是指了指楊芊羽：“你，并不是他的母親。”
楊芊羽知道宮中的規矩，立刻回答：“我是皇後，是孩子的嫡母，而不是生母。”
薩滿滿意地點點頭：“雖然你不是他的母親，卻是他的恩人。”
楊芊羽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太皇太後忙應和道：“确實是她的守護，才救下賽音察渾。”
薩滿呵呵笑着：“這孩子命不該絕，是緣分。”
坐在薩滿對面的太皇太後着急萬分，忙将早間佛教高僧所說的話告訴她。
玄烨、楊芊羽和薩滿都耐心聽完太皇太後的講解。
“你知道，我們理念不同。”薩滿的聲音依舊祥和而溫柔，“他們就講究一個順其自然，我們則相信生靈的保佑。”
三人忙點點頭。
“皇子确實有大劫數，也确實有回歸自然的使命。”薩滿先是肯定了高僧的說法。
三人不覺手心一緊。
接着她話鋒一轉：“但既有貴人替他解了這場災禍，那未來就并不是定數。”
太皇太後和楊芊羽異口同聲道：“我們該如何做？”
薩滿擺正了身子，然後随意地盤起腿：“皇子過繼給別人最好，若是舍不得，便送出宮撫養，只要不占了皇上孩子的次序，天道就不會過多在意。”
“就這麽簡單？”玄烨疑問道。
端着茶正準備喝的薩滿擡起頭：“沒錯，就這麽簡單。你只要琢磨好天道的意思，這解決方法自然就是這麽簡單。”
玄烨思索起來，仙人千叮咛萬囑咐，不能改變歷史。
賽音察渾活下來，一個是會改變皇子的次序，另一個是保留了将來争奪皇位的可能性。
将他送出宮，不剛好就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嗎？
“薩滿大人乃大才啊！”玄烨恭維道。
薩滿看了看玄烨，意味深長地說：“皇上身上也有些秘密，在此就不多說了。”
玄烨頓時緊張起來，尴尬地向她解釋：“朕最近是有些勞累，還請薩滿幫朕保留點秘密。”
“無礙，皇上乃天子，定能洪壽齊天。”薩滿也打着哈哈。
二人一番交流，太皇太後和皇後在旁邊一頭霧水，沒明白他們指的是哪方面。
其實薩滿看透了玄烨現在的靈魂并不完整，似乎缺點什麽，又似乎多點什麽。
此時，蘇麻喇姑從膳房端來四碗蒙古奶茶。
“這奶茶是我讓膳房研究了好久才做出來的。”太皇太後得意地解釋道，“薩滿您快試試，跟咱家鄉的是不是一個味兒。”
薩滿喝了一口，忙豎起大拇指：“真好喝！”
楊芊羽也好奇地嘗了一口，哇，鹹的奶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