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邱靜歲坐在原地,目光跟随宋秋昭。對方明顯為躲避吳景去了池邊觀荷,跟宋秋昭一起來的梁千柔梁家五小姐追了上去。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左右兩邊的人都已經不知去向。邱靜歲找了一會兒宋三娘,卻發現乙桌上有一個男子正坐在宋三娘旁邊,兩人說着什麽,三娘的頭垂的低低的,臉頰飛紅。
酒勁上翻,邱靜歲撐着額頭昏昏沉沉的,眼皮困乏得幾乎要睜不開,好在還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智沒有睡過去。她晃晃腦袋站起身來,慢慢散步醒酒。
要想讓一個喝醉酒的人保持直行顯然是一件難事,她往池邊走的過程中碰到了幾個人,幸而大家都顧及體面沒有說什麽太難聽的話。
終于走到池邊,借着過水面吹來的涼風,邱靜歲感覺臉上的熱度有所下降。她在橋尾站定,兩手搭在立柱上,一會兒看看宋秋昭,一會兒低頭亂想一氣,身旁走過不知多少年輕男女,閑言碎語像風一樣吹進了她的耳中。
“那男人是誰?”
“周家門客。”
“周大人還不得氣死……”
又有幾名少年朝着邂芳園東北方向過去。
“陸世子剛跟何狀元說完話,快些。”
按了按鼻梁一側,邱靜歲恍惚才反應過來自己早就不像前世一樣整天戴着眼鏡了,放下手去,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在現代做普通社畜的時候整天幻想退休後的生活,穿越到古代後幾乎是瞬間完成了這個夢想。可沒想到不過輕松了三年就要再次高壓上崗,面臨的不是KPI和PUA,而是自己小命随時會丢的危險。
上次被追殺給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白天還可以僞裝,但晚上她做噩夢的頻率明顯增加。醒來後擺在面前的現實是她雖然僥幸逃過一劫,但兇手卻不一定能就此放過她。
持續壓力積累。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她之所以對查案這麽上心,也是想借用陸司懷的力量斬草除根,從此起碼能睡個好覺。
宴會接近尾聲,煙火再次騰空升起,她專注地看了一會兒盛大的煙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安慰自己道:“走一步看一步,愁也沒用。”
離開的時候,定安公主将不同的名貴花品當做禮物送給與宴衆賓客。邱靜歲擎着一支半開的茉莉,跟找過來的宋三娘一齊出了公主府。
關于周婉清的傳言拼拼湊湊起來差不多就是她跟父親門客暗生情愫,約定在外碰面,卻在等待的時候被歹人殺害。輿論雖然同情她的遭遇,但是總要加上這些流言蜚語,似乎這才是衆人談論她的目的,兇殺案成了扯出桃色新聞的引子。
但最關鍵的是,兇殺兇殺,總得有個兇手才對吧?她父親邱元思正是京兆府管轄此案的官員,一連多日忙得早出晚歸,卻始終無人落網。
跟宋三娘告別後,邱靜歲坐轎踏着月色回到府中,簡單跟母親說了兩句宴上情形,劉夫人見女兒如此疲憊,就叫她先回房休息。
再次見到熟悉的韓國公府場景,邱靜歲十分不解。周婉清下葬之後她再也沒有做過關于三年前韓國公府宴會的夢,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竟然又夢到了。
不過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今天的視角跟周婉清的似乎不同。
夢中,她亦步亦趨地跟着母親去奉承、巴結其他地位更尊貴的夫人、小姐,臉笑得發僵,卻不敢抱怨一句話。
背人的時候,她聽見母親恨恨的聲音:“都怪你爹是個窩囊廢,今天娘這膝蓋就沒直起來過。”
她覺得心煩,但又不得不跟着繼續應酬。
直到吳景找了過來,說有話要問她,母親才放開了她。
“她路上可還平順?”吳景今天沒怎麽打扮,看上去對宴會并不上心。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宋秋昭。
點了點頭,夢中的自己補充道:“秋昭姐姐前幾天剛到吉州地界。”
“有沒有留話給我?”吳景板着臉半天才開口問道。
她老實地搖搖頭。
吳景氣得“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心下一涼,邱靜歲好像知道今天借用的是誰的視角了……
“千柔,過來。”梁千柔母親的臉龐與邱靜歲那天去宋家拜訪時碰見的一位婦人的面容漸漸重疊,最終嚴絲合縫地對應起來。
——
“救命……救命!”邱靜歲用盡全力喊了出來,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舊躺床榻之上。
珍珠聽見動靜掀開床帳,看見小姐把臉埋在雙手中,呼吸聲十分沉重。
“小姐做噩夢了?”珍珠擔心道,“要不要去看看郎中。”
許久後,邱靜歲平複下來,她放下手:“不用,你去街上買點糖炒栗子,記得留意消息。”
“是。”
懷着忐忑的心情等到珍珠回來,邱靜歲張了張嘴,卻問不出口。
珍珠把吃食擱在她手邊:“只聽說前街那家叫逢金的鋪子換了東家掌櫃,其他倒沒聽見什麽新鮮事。”
邱靜歲大大松了一口氣,心中安慰自己上次可能只是巧合,如果自己真的次次都會在人死後“盜竊”他們的經歷,那才叫人心中發毛。
用膳的時候母親看她吃的很少,還問是不是生病了。
見邱元思面色如常的樣子,邱靜歲心中稍定:“沒有,昨晚吃得太多。”
回到房間又睡了一覺,醒來後,邱靜歲看向屋內案幾上,昨夜拿回來的茉莉在瓶中含苞欲放。
日落月升,暮色覆滿天空,邱靜歲靠在床頭看一本志怪小說,邊看邊講,珍珠被迫聆聽恐怖故事許久,終于忍不住撂挑子不幹了。
邱靜歲看着對方逃走的背影,苦笑一聲,咕哝了一句:“真不想睡覺。”
第二天一早,珍珠進屋的時候看見邱靜歲居然還在看那本書,不敢置信地問:“小姐,您是一晚上沒睡嗎?”
“是啊。”邱靜歲一張臉肉眼可見的憔悴。
“天吶,”珍珠道,“這真是……”
邱靜歲下了地,洗了把臉:“中午去逢金看看,多帶點錢。”
“是。”珍珠欲言又止的,邱靜歲也沒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