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方法之三十五
方法之三十五
35.
酒水滾入腹腔帶起的灼熱反倒是讓太宰渙散的思緒聚攏了一瞬,因為那些東西的影響,他開始逐漸不被這些酒精影響思考能力。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似乎被酒精熏的有些恍惚,他晃動着手裏用杯盞盛滿的酒水,半睜着眼睛挑着眼尾看向正在觀賞樓閣之下人來人往的熙攘街道的蕨姬。
有着豔麗皮囊的女鬼似乎注意到了什麽,她在對上太宰的眼神的一瞬間咯噔了一下。這家夥很危險,遠比他表面展現的要危險的多,一個披着人類皮囊的惡鬼。這個想法突兀地出現在了蕨姬腦海裏,或許誰是獵物都不一定。
荒唐的想法開始湧了上來,蕨姬牽強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杯盞是好看的翠色,酒水漾在其中分外好看,昏暗暧昧的燈光使得在場幾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心懷鬼胎。
對于食物的渴望、對于鮮血的排斥、對于氣氛的覺察、對于所見之人的猜疑。
太宰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理應是醉倒在了這樣佳釀的催促之下,但是他的大腦依舊很清醒,分毫不差地計算着眼前的一切。
“您似乎喝多了。”豔麗皮囊的女鬼沖着他笑了起來,那個明顯不屬于人類的花紋開始從她寬大的和服底下蔓延開,散布到了她的臉上、肩上、足面,最後那裂開的嘴雪白的牙似乎都有了猙獰的花紋。
太宰笑了起來,他自顧自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朝着蕨姬所在的方向敬了過去,“怪物就不要僞裝成人類……”
真是,令人作嘔。
腥臭開始彌散,惡鬼貪婪的眼神不再隐藏,似乎篤定眼前的男人一定會成為他們的食物。
月色覆蓋的很快,從原先很小的一個區域開始蔓延整片土地。從南邊遠處一個黑影快速地朝着這張燈結彩的花街靠近,他移動的速度很快,遠遠超越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
較之溺亡或是上吊,被鬼怪撕碎入腹的死亡更加的痛苦且漫長,如果不是一擊致命的話,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點點剖開的痛苦。在初次降臨到那個本丸,作為【太宰治】誕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似乎發生在他身體上的一切都已經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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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誕生。
聽上去有些古怪,但措辭并沒有錯,他所擁有的這具身體已經不是作為人間失格異能力持有者的太宰治,而是在其他世界生活了幾十年的文豪太宰治,亦或是說津島修治:未及四十猝于玉川的筆者。
兩個截然相反的人生一起填入了這副軀殼,以至于最初湧入太宰腦子中的,是那句荒唐的疑問。
我究竟是誰。
因為意外的巧合得幸擁有了文客太宰治的靈基,作為英靈,誕生到了這個世界上。
女人的眼緊緊鎖定在太宰的身上,男人低垂着頭,似乎并不在意這已然迫在眉睫的慘狀。只要是那豔麗的女鬼想,只要是她足夠的饑餓,她可以輕易地撕碎眼前看上去并沒有多少威脅力的男人。
太宰帶了點嘲諷的意味笑了笑,他是不介意和美麗的女士共赴黃泉,但前提是在對方也是人類的基礎上。
暫時還沒有跨越種族的想法。
在一開始進入這個花街的時候,太宰朝着在附近勘察的鶴丸國永發出了信號。
防患未然的東西,真的發生了反倒是讓太宰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是未曾料到眼前沾染了血腥氣的兄妹已經超過了人類的範疇,這是在他的感知之中沒有偵查到的,他的能力似乎并不足夠看透這些類人生物的本質。
“嘛、出乎預料的倒黴呢……”褐發的男人嘆了一口氣,他右手撐在身後的榻榻米上,左手攆着酒杯懶懶散散搭在膝蓋上,酒水撒在了右邊的褲子上,不少水漬暈在了褲腳。
月色似乎被什麽東西擋住了,快的像是俯沖的鳥一樣的東西破開了窗扉。鬼鋒利的爪子在離太宰的脖頸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寒光閃過在場幾人的眼,一聲漆黑的刀客伫立在窗沿,月光之下那振太刀亮的晃眼。
鶴丸國永伸出了空着的手,朝着太宰所在的方向揮了揮,“唷,吓到了嗎。”
女人一擊沒有得手,因為力度的撞擊以及憤怒而爆出的青筋猙獰地盤在額頭上,原先豔麗的皮囊也被盡數毀壞。
那如同鋼鐵一般的利爪和太刀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一旁的太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還沒等他穩住身子,一邊伺機而動的妓夫太郎撲了上來。
用手指拎着酒杯的男人輕飄飄地側過身子,單調的進攻被他輕輕松松躲了過去。
窗戶大開着,屋內打鬥的聲音铿锵交錯,太宰颠了颠手裏的杯盞,向後靠去。
沒有任何的障礙或是緩沖,男人像是斷了翅膀的蛾蟲一般往下跌落。
常人的身軀無法支撐他們在跌落的瞬間逆轉自己的姿勢,但是那個纏着繃帶的男人像是貓一樣詭異地在半空翻身,穩當地落在了地上。
鶴丸并不戀戰,在确認太宰已經離開了兄妹的前後夾擊之後很快地随着太宰躍了下去。
先是女人的尖叫劃破了突然安靜下來的周遭,太宰跟鶴丸簡單對視了一眼,前者轉身離開,後者則是持刀挑釁那對鬼兄妹。
付喪神絕不會折于此地。
月光之下漂亮的寒光閃過,一身漆黑的付喪神将眉眼都藏在了兜帽之下,只餘那張枯白的嘴,依舊帶着有些張揚的笑意。
太宰走的很快,他能感受到屬于藥研藤四郎的線還沒有斷。他不知道用怎樣的形容詞去形容這層關系比較貼切,但是那種時隐時現的,綿長的羁絆如同絲線一般,他将這些東西統歸為線。
他和這些付喪神之間的線。
在首次接管這座本丸之後獲得的,那些付喪神,原本毫無瓜葛卻在輸入靈力的時候達成了某種和諧的契約。
只要是這些付喪神沒有被摧毀,依舊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那麽屬于羁絆的線就不會斷。同樣的,所以加害在付喪神身上的傷痛或是詭異的、叛反的想法都會同鋼針一般朝着他的脊骨戳去。
類似于差些碎在第一個任務點的燭臺切,如若放任付喪神斷後去處理那些事務直至碎刀,那麽同等的痛苦勢必要加附在他的身上。
他不清楚之前那些審神者和這些被遺棄的殘次品所達成的是怎樣的契約,但似乎由于對這裏的系統并不熟悉,太宰和付喪神們達成了一個相當平等的契約。背叛或是別的一些舉動,都可能産生一些對主人不利的東西從而刺傷主人。
太宰伸手摸了摸脖子那裏的刺痛,痛感還沒有消失,也就是說藥研受到的傷害并沒有緩和。
被附着在付喪神身上的詛咒沒有被拔除。
詛咒的危害對于暗堕的付喪神來說是致命的。
這些負面的東西并不會幫助這些喪失了部分神性的付喪神,反倒是會吞噬他們所剩無幾的神性,再将因果惡化,造成大量的時化或是惡心詛咒的誕生。
藏在繃帶下的詛咒似乎開始分出其他的東西,猩紅色的眼看向前方,它開始分裂出青色的複眼,詭異的氣味開始在繃帶之下彌漫。
肌肉腐爛的感覺談不上多麽美妙,即便是現在這樣的身軀,太宰也不能保證如果不及時找到藥研,之後的後果是否是自己能夠承擔得起的。
分散在其他地方行動的付喪神或多或少開始有些異樣的感受,而和太宰剛剛接觸過的鶴丸國永的後背已經開始撕裂并分泌出那些詭異的眼睛。
疼痛使得鶴丸的眼前花了一陣,而這一點點的遲疑讓一開始還能和這對兄妹打個五五分的鶴丸落到了下風。
這可不是什麽不錯的驚吓。
鶴丸苦哈哈地躲開了蕨姬的爪子,背後的疼痛讓他沒有辦法專心去應對面前的兩只鬼。肌肉被撕開的聲音似乎就依附在他耳邊一般清晰,溫暖的東西沾濕了他的後背,他清楚那是什麽東西,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他只能強迫自己專心應對面前的鬼怪。
而在部屋休息的三日月帶着點疑惑撩開了自己的衣袖,月色之下那只猩紅的複眼似乎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說不出來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樣的心情,是慶幸和審神者締結的共體契約,還是擔憂不斷蔓延到的詛咒。
或許二者皆有。
附近的時化開始嚴重,以至于太宰這樣沒有看穿萬物真理的眼睛的英靈都能看到那些成群的物怪。情況似乎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而線所牽到的方向就在前面,聚集着最多的,被撕裂的冥府附近。
或許我可以再鍛造一陣藥研藤四郎。
太宰恍恍惚惚地想着,疼痛開始讓他的大腦運轉的不是那麽利索了,或許之前的酒精也參與其中,多多少少幹擾了他的思考能力。
他完全可以這麽做,同之前那些心懷鬼胎的審神者們一般。
即便是有了那個偏向善良的【太宰治】的靈基和人生,但有關于泥沼的記憶并不會被消除,那些黑的見不到底的過去并不會被抹掉。
漆黑的想法開始将他吞沒,漫出來的淤泥将他整個人裹了進去。
在那一片見不到底的濃黑之中,帶着幾分嬉笑意味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麽做的意義在哪呢,c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