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也有一些是假象

24.也有一些是假象

關于容斂的記憶其實不算多。

回想起來甚而是模糊的,灰蒙蒙的一片。那混沌裏唯一的光亮是他的身影,依舊清晰可辨的挺拔。

小時候的印象大都單薄,開始覺得看到這個少年就心如鹿撞時,已經是高中生的年紀。明明小時候那樣親密,她慢慢地卻不再敢看他好看的眼睛,視線略一交上便會慌不擇路地避開,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如野草瘋長。

她想她大概是喜歡他了,既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

有一次他終于在教室門口攔住她,微微俯下頭,鼻梁側邊的陰影朦胧一層。他定定看着她,輕軟的聲音和眼中飄渺的波光連成溫柔的霧氣。

“莫莫,最近怎麽總是躲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她慌亂地搖頭,倉惶向後兩步,“沒有沒有,你怎麽過來了?重點班下課這麽早?”

他彎起嘴角,弧線柔軟。

“只是想來見見你。”

莫燃後來一直沒能想清楚,到底從什麽時候起算是和他在一起。他從沒說過什麽叫她面紅耳赤的話,她也沒有确切把紛亂的思緒攤出來。但是彼此都清楚,對看的眼神裏可以安心地确信對方的心意。他在周末牽她的手去到處走,一走一下午,也不覺得累。有時經過敗落的小電影院,便買兩杯可樂一包爆米花進去,看一場沒頭沒尾的香港片,嘴巴裏咔嚓咔嚓嚼着,像兩只小老鼠;更多的時候,他們會走到公園裏頭去,盤着腿面對面坐在草地上,一邊把拔下來的狗尾巴草編成小兔子的形狀,一邊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

他也會惡作劇,趁着她頭發剛洗過,突然湊過臉來,鼻尖對着鼻尖,等她微窘地偏過頭去,便用手掌包上去大力地揉,弄得她一頭濕漉漉的發絲亂七八糟,跟瘋子一般;或者是輔導她數學時,出一道極難的題目,過很長時間才笑眯眯地告訴她這道題目少寫了一個條件。

總是嫌和他待着的時間太少,在學校畢竟教室隔得太遠,他又高出一屆,不時常能碰到。随着年紀增長,在家也不好像小時候那樣膩在一起。他們真正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可能都沒有她和蘇容康鬥嘴的時間多。後來學業越發緊張,莫燃這麽散漫的人,也不得不收收心,不至于叫成績跌得太厲害,讓家裏看出端倪。

蘇容康曾沒事找事地吊着眼睛質問她:“你和我弟弟在談戀愛吧?——切,真了不起,才多大啊就知道玩兒什麽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把戲。”

“你有聊無聊?”

他口氣輕蔑得很,是那種她最讨厭的任性評論,心裏極不舒服,明明知道自己表現得越激動這人就越起勁,也不由沖撞道,“那你呢?你自己不也是,不也是和女校的那個誰在早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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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高臨下地走上前,冷冷盯着她:“我?你知道什麽啊,倒是說出來給我聽聽,誰啊?我和誰啊!”

她本來就不擅長和人對峙,被他連連逼問,臉漲得通紅,一股氣憋着終于喊出來:“你明明知道我說誰!——白卿卿!”

他氣極反笑:“你憑什麽這麽說?”

“自己心虛還不讓別人說!”她瞪着他,“蘇容康,你這種人——最讨厭了!”

她一般從不與他計較,這一次是一字一頓叫喊出來的,格外在“最”字上加重了語調,喊完了自己也愣了愣,看蘇容康幹站着,牙關都咬了起來,不由有些心悸,趁他還沒說什麽,一溜煙跑遠。

和蘇容康的關系一度惡化,到了雙方家長都看得出不對勁的惡劣地步。兩個人見面必然是一個避之不及的心虛,一個火氣沖天的暴躁。

容斂聽完原委,帶着些好笑拍拍她的腦袋:“你們啊,都多大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莫燃從手掌下面看他的臉,看起來那麽英俊,那麽睿智,微笑裏包含了無限縱容,而這一切是她的。不是別人的,是她的。

她心跳得厲害,眨眨眼,不敢呼吸。

而他就那麽俯下臉來,氣息落在她臉頰邊,癢癢的。他親了她,在她的唇上一擦而過,而後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直起身子。

他看起來十分鎮定,不過白淨的耳根下顯現出一抹暗紅,她差點都要以為是自己看走眼。

催林佳樂的畫稿催得頗有成效,三天後莫燃就拎着文件袋遞給菲姐。陳菲很滿意地拍拍她的肩膀:“這麽麻煩的小家夥你都搞定了,真不容易,這樣吧,為了犒賞你,給你放兩天假。帶薪假期哦,很難得吧。”

莫燃不好意思地微笑:“謝謝菲姐。”

符小喬沖她揮手:“你是要多休息休息,瞧你的黑眼圈,都快可以直接抓到動物園了,旁邊挂個木頭牌子,上面寫兩個字——國寶。”

她解釋道,“快入春了,我晚上要趕着幫念念織兩件衣服。白天又全耗在陪人畫畫上,……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會是這麽小的男孩子。”

符小喬:“就是畫那個最近很火的漫畫的?”

“嗯。”她揉揉眼睛,“才十六歲,挺厲害吧。”

“這麽小?難道不要上學嗎?”

莫燃攤手:“不上學的。原因就不清楚了。”

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補眠去。從寫字樓走下去,她這兩日實在沒歇過,勉力撐着眼皮,邊走邊捂着嘴打呵欠,身子都有些搖搖晃晃的。

一個呵欠打到一半,她嘴還張着,卻突然停住,疑惑地放下手,朝一個方向望過去。

如果沒看錯的話……停在那裏的那輛車,是蘇容康……的?

她知道這裏和蘇容康的公司隔了很遠,也不确定他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事,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錯。不過這個車型看着普通,開在街上的卻是少之又少,她有些好奇是不是真的一樣,便舉步走過去瞧。

沒等她上前,那輛車卻突然發動起來,從街角轉了個彎,很快消失不見。

下午睡了好長一個覺,起來時神清氣爽許多。她還不肯從被窩裏出來,看看手表才三點多,離接念念還有一段時間。她左右翻轉了一會,摸到遙控器把電視打開來,調到一個臺,正在播如出一轍的韓劇。她坐起來靠着軟墊,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英俊的男主角深情款款地看着猶豫不決的女主角,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女主角問:“去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都好。——只要有你在。走到天堂去也好,走到地獄去也好,有你陪着,我就不覺得害怕,哪怕明天就會死去,也不會覺得遺憾。我們去看海,或者去爬山,在沒有人的小島上搭一座紅頂的房子——跟你在一起,去哪裏都一樣。”

女孩子想了想,“那好。”

有時候,一個人對于你那麽重要。以至于跟他在一起,你會覺得去哪裏都一樣。電視劇演得很煽情,可是臺詞還遺漏了一句。

如果失去這個人,去哪裏也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了無生趣。

符小喬下班的時候還坐在電腦前。陳菲問她怎麽還不走,她說手頭還有份稿件沒有校對完,等一切弄好再走也不遲。

陳菲感嘆:“現在年輕的孩子做事大都不認真,你和莫燃倒是例外。”

符小喬十分乖巧含蓄地笑。

等時鐘上的指針成了一條直線,她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她趕緊拿在手裏:“你來啦?”

“唔。你怎麽在這麽個破地方工作,我找了半天。樓下連停車位都沒有。”

“哎呀,不要生氣嘛。”她好聲好氣的,“我也是沒有辦法。姐姐那裏不能去,其他地方又怕遇見熟人,這裏雖然條件差些,可是最安全了。姐姐上次已經開始疑心,我們多少要注意些。”

那邊哼了一聲:“你也是,還要顧及她幹什麽?”

她說:“我覺得過意不去嘛。”

“這有什麽,你啊,就是心太軟。快點下來,找個館子吃飯去,然後再去你訂好的賓館。”

符小喬“噢”地答應,輕輕按掉通話。

她沉思了片刻,唇邊綻出一個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有些得意和陰暗的微笑。她臉上又有些悲哀,伸手摘去眼鏡,拍拍臉頰,跳着腳出門,蹦蹦跳跳地從樓梯走了下去。

她哼着一首小曲子,不過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學會的了。大概是童謠,曲調輕快,像小小的溪流在流淌。

最近很勤奮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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