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梁茶在家半身不遂似地養了一天,想到昨天龍哥說的話還是有點不放心,估摸着時間,悄悄給程程姐打了個電話回去。
“喂,誰呀?”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小男孩稚嫩的嗓音。
梁茶聽得心裏都軟了些,笑着說:“小舟呀,是哥哥。”
那邊似乎認出他來了,軟軟甜甜地喊了一聲:“哥哥~我好想你呀!”
梁茶臉上露出一絲暖意,小心地問:“小舟,媽媽呢?手機怎麽在你手上啊?”
“媽媽在炒菜……”小孩子說話奶聲奶氣的,很是可愛。
那邊似乎是廚房傳過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小舟,誰打電話啊?把手機給媽媽……”
“似哥哥……”
梁茶下意識緊張起來,正襟危坐,沒一會兒,對面傳來一道冷漠的女聲:
“喂?不是讓你沒事不要打給我嗎?”
梁茶剛剛提起來的一顆心又瞬間涼涼地墜落下去,他有些局促地開口:“程程姐,我就是想問,那些追債的人沒找你麻煩吧?”
對面明顯沉默了。
梁茶緊張起來:“你放心我一定會按時還錢不讓他們找你麻煩……”
“沒有。”冷冷的兩個字打斷了梁茶的話,程澄接着面無表情地說,“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梁茶聞言深呼一口氣,放心了許多,接着扯出一個笑來:“那就好,我也……也很好,在北京挺好的,工作機會也多,賺的也多,小舟快要上小學了吧?我、我給你打一點錢,讓小舟買點新衣服,你你別嫌棄……”
對面的女人似乎沉默了許久,突然開口:“梁茶,我們孤兒寡母的,只想簡簡單單過日子,我跟你哥也離婚了,現在和你們梁家一點關系也沒有。你……沒有必要這樣。”
梁茶一怔,怕她挂了,連忙開口:“程程姐!別挂!先別挂,我……我這人嘴笨,我知道你恨我,但小舟還小,我……我是他堂哥,我就想替我小叔照顧你們,哪怕你不願意,覺得我晦氣……畢竟當初是我害死我爸媽,又讓小叔……”
“別說了!”對方似乎不想再聽,心情複雜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隐忍地捏緊手機,說,“你要打錢就打!随便你!”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女人的啜泣聲,還有小舟驚慌的哭聲,接着電話戛然而止。
梁茶愣了愣,再打回去對方已經不願意再接了。
他只能默默地将身上剩下幾乎所有的錢都轉過去,給自己留一點吃飯錢。
他打電話給之前就幫他介紹工作的許哥,腆着臉請他再幫幫忙:“許哥,我真的缺錢,您看再幫幫忙,看看有沒有一個星期能賺到五萬的工作……”
“五萬,沒有沒有。我這很忙的,你找別人吧。”對面的聲音很吵,明顯是在什麽聲色場所,明顯有些不耐煩地想挂斷。
梁茶忙說:“等等別挂別挂!做什麽都行,我不挑的。那個……您之前說的,說的那個……”他明顯有些羞恥,聲音壓低了許多,有點軟綿綿地發顫,“也是可以的。”
“哦?你是說哪個?”對方似乎來了興致,饒有興趣地問。
梁茶已經面紅耳赤起來,“我也是讀過大學的,您之前不是說,那些姐姐就喜歡……”
“呵,我那是說長得漂亮白淨的小奶狗或者那什麽最近流行的那什麽公狗腰鯊魚腹的男大學生,你?你看看你現在糙得都奔三了,你覺得還能有什麽富婆看得上你?小梁,你也出來社會幾年了,不知道現在哪一行都很卷啊,怎麽還這麽天真?”
梁茶默默在心裏想他也不過27,怎麽就奔三了,不過長期沒日沒夜地打工,确實折騰得他這張臉有點糙了。他不大好意思地讪讪一笑,忙點頭:“是是,我知道,可我真的急用錢,您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什麽工作都行。”
那邊似乎也跟他磨不動了,不耐煩地來了句:“還真有個急活,這可你說的,行了,洗幹淨過來,我給你發個地址,七點前到。”
“多、多少錢啊?”
“一晚兩萬,怎麽,對你夠意思了吧?”對方哼笑了聲,沒等梁茶再問是做什麽的,就已經挂了。
他收到地址後查了一下,是一家私密性很高的高檔會所。
梁茶邊念叨着那句“洗幹淨過來”邊有些欲哭無淚地在浴室裏給自己搓肥皂。
“應該……應該也就是陪着喝喝酒吧?聽說賣酒的提成很高的,一晚上兩萬也正常,那些酒都死貴死貴的。”梁茶在心裏嘀咕着,又想到那天被那個同性戀砸了五百萬的酒,就十分肉疼。
他換了身還算幹淨體面的衣服,白衛衣披着牛仔外套和黑色衛褲和球鞋,捯饬一下确實能裝裝嫩,僞裝男大學生。
梁茶為自己那麽點兒小心思而感到羞恥,但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坐地鐵又騎了一陣共享電動車,再走了一段只有高級轎車才開過的路,終于在七點前趕到了會所門口。
他惴惴不安地打電話給徐哥,有人出門來把他領進去。
“小梁,來了啊。來,進去聽安排,我可真是為你找了個量身定制的好活,回頭記得給我抽一成,快,進去準備吧。”徐哥說着,伸手往後掀開一個日式一樣的門簾,将他推了進去。
他剛被推進去,就有個戴着眼鏡的西裝男走過來,面色冰冷,公事公辦地問:“人來了嗎?”
“啊?來了來了,您放心,都安排好了。”徐哥朝這人點頭哈腰,“讓貴人放心,今晚這道菜絕對活色生香。”
對方對這個沒文化還硬裝風雅的人只覺得嫌惡,冷冷應了聲,便轉身走了。
讓徐哥想奉承卻碰了一鼻子灰。
他冷哼一聲,啐道:“都是臭打工的,你擺什麽闊啊,切。”
另一邊,梁茶等進屋後,被人扒光了衣服,這才知道,原來他今晚接的活是——做人體盛,也就是人體壽司。
他也是以前在電影裏看到過一個匆匆閃過的片段,這下想到要用自己的身體來盛放冰涼的食物,被人衆目睽睽地圍觀盯着,頓覺羞恥爆表。
可是,一晚上兩萬這個價格實在是太誘惑了。
他找不到能賺到比這更快的活了,于是只能硬着頭皮被這些自诩高級日料大廚的人作為魚肉一樣擺弄。
局促、尴尬,躺在冰涼精致的桌面上,接着被一條黑布蒙住眼睛,渾身的皮膚都暴露在空氣裏。在惴惴不安中等着廚師們将一塊塊冰涼的壽司,帶着海鮮的腥甜的生魚片一塊塊整齊地擺盤在他的身體各個部位……
這期間,他被要求要像真正的死物一樣,不能言語,也不能動。
等擺盤結束了,他還沒忍過羞恥,就被緩慢地,在黑暗中漸漸推向另一處未知的空間。
梁茶知道,煎熬還在後面。
他只能強行忍着,讓自己整個靈魂都束縛在這具羞恥的軀殼裏,不斷催眠自己,這不過是……不過是打工而已。
日式古色古香的寬敞包廂裏,幾位貴賓已經端坐着等着上菜。
當一個成年男人以一副果真活色生香的菜式雅正地呈現在衆人面前時,這些自诩文人雅士的風流貴客,各自端詳着這道菜,露出不同意味的神情。
其中一道懶散的目光在觸及那微微發顫到皮膚隐隐泛着粉紅的某處時,忽而低笑了聲。
梁茶在黑暗中聽到這些陌生人充滿惡意的笑,下意識渾身發緊,死死克制着自己不許動。
偏偏這時又聽到有人打趣:
“咦?怎麽是個男人?女體盛不一般都是選處女嗎?”
又有男人意有所指地低笑:“難不成這找的也是個處男,啧,看着有點老啊。”
這話音一落,周遭的男男女女們紛紛哄笑出聲。
還有女人故意逗趣捧哏:“是老是嫩嘗嘗不就知道了?”
不過一句話,讓梁茶寒意遍生,卻也只能強忍着。
懶洋洋側坐在正中央高處的商輕離冷眼旁觀地看着這一切,眼尖地瞥到了梁茶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心裏發笑,懶洋洋地開了腔:
“那開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