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梁茶忽然伸手将正親着他的商輕離猛地推開——

被推開的商輕離一怔,陡然擡頭看向他。

梁茶胸口微微起伏,臉上閃過一瞬惶然。

商輕離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面沉如水:“你什麽意思?”

他們頭頂綻放開的煙花也終于啞火,歸于沉寂。

身後是一大棵聖誕樹,彩色燈泡的光漸次閃爍,照在樹下的兩人身上。

梁茶這才硬着頭皮開口:“……我們能不能不要在外面這樣。”

商輕離的臉色已經徹底黑成鍋蓋了,梁茶瞅着他快發飙了,吶吶地小聲說:“我們之間能不能就……純做?你找我不就是做這檔子事嗎?”

商輕離哪裏聽不出來他什麽意思,只是不知道為何忽然感覺剛剛周身升起來的那點兒火,被他冰渣子似地三言兩語兜頭灌下來,徹底涼到了骨子裏。

“呵。這檔子事……”

他低頭嗤笑着将手上還戴着的手套三兩下恨恨扯了,看似很冷靜,反手就像丢垃圾一樣丢在了梁茶腳邊的雪地上。

然後一把将梁茶後脖領子拽過來,盯着他的眼珠子直直地望着。

眼神四目相對時,他根本看不透這個男人裝傻充愣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只哂笑了聲,說:

“你倒是清楚。”

梁茶的後脖頸被他拽得有些疼,龇牙咧嘴的,又有些勉力讨好的表情,小心說:“我就只會做這種醜玩意兒,您別嫌棄我……”

商輕離忽覺無趣,猛地松手将人甩了出去。

“滾。”

梁茶踉跄着勉強站穩,等他回頭,看到穿着黑色羊毛大衣的商輕離已經卷着一陣寒風踩着雪就走了。

他摸不準商輕離的心思,手上抱着那個禮物盒子,低頭去撿那雙手套,伸手拍了拍雪渣和染髒了的泥,小聲嘀咕:“就知道你不要,你不要我要。”

他滿心歡喜地給自己戴上,傻樂地抱着禮物左顧右盼地找出口,準備搭地鐵回去接着送外賣。今晚過節,肯定能接不少單。

他哼着小曲兒就走了。

去而複返的商輕離在原地沒看到人就氣得夠嗆了,再低頭伸手到處摸,更沒找到被他丢掉的禮物,一時間氣得狠狠踹了一腳雪地。

哪知道轉眼就看到不遠處人群裏,那哼着小曲兒搖頭晃腦,還私自把送給他的手套自己戴上了的梁茶。

不知為何,剛剛胸口的郁結一掃而散,商輕離簡直氣笑了,他忙不疊想去追,想了想,又快速返回來,低頭伸手在冰得紮手的雪地上快速撈着,捏了個大大的雪球,臉上帶着惡劣的笑,快速避開人群,追着那人跑過去。

“梁茶——!”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梁茶下意識回頭。

哪知道迎面就破風砸過來一個巨大的雪球!

梁茶一時未覺,迎面被砸了個正着,炸開的雪球瞬間散開,順着他的脖子領裏竄進去,一路涼得他吱哇亂叫地跳起來,快速拉着領子抖着。

下一瞬,就聽到幾米之外,傳來了始作俑者極其惡劣的哈哈大笑聲。

他擡頭,看到商輕離笑得彎腰,一副幸災樂禍的小人模樣,頓時心裏起了一股無名之火,但不知道為什麽,內心隐隐竟然有一絲竊喜。

他強行忽略這一閃而過的情緒,只徹底惱怒,不管不顧地低頭,在雪地上揉了個雪球就朝着對方砸過去!

那雪球沒捏好,剛丢到半空中就散成了一片,抖落在商輕離頭頂,被他輕蔑地嘲笑。随即,又快狠準地再次還擊。

梁茶一個不察,躲無可躲,再次被砸中,在身上邦地響起來。

他簡直出離憤怒了,迅速還擊。

也不知為何,周圍被波及的人漸漸參入了進來,變成了敵我兩方的混戰,一時間雪球四飛,漫天飛舞地雪渣,還有人們的笑聲。

四處一片狼藉,末了,是附近的好幾個保安聞訊叫停着跑過來。

生平第一次感覺做壞事了的梁茶一慌,對面的商輕離卻快速跑過來,一把伸手拽住他的手,如風一樣帶着他跑了出去。

梁茶脖子上挂着已經被脫了的手套,腋下夾子那根魔法掃帚的盒子,一路被他拽着跑到了停車的地方。

商輕離毫不猶豫地将車門拉開,将他推了進去。

梁茶懵了一瞬,就已經被他推倒,車內的暖氣漸足,他熱得有些受不了。

車外兵荒馬亂,車內搗茶陣陣。

他脖子上挂着的手套亂晃,突然就被人搶走了。

“等、等等,你幹嘛?!你不是戴了嗎?”

俯身在他上方的商輕離眸中閃過一抹壞笑,把手套口打開,低頭看着有些慌張和狼狽的梁茶說:“當然是給你接茶了,難不成用你的嘴?”

梁茶瞬間有種一言難盡地羞恥,下意識閉緊了嘴。

商輕離看他這樣,惡趣味得到滿足,頗為開懷,也就愈發無下限起來,彎腰在他臉上恬不知恥地輕笑,“你知不知道,手套的英文是gloves。”

“梁哥,Give me your loves。”他惡意地發狠,咬重發音,故意加了個s。

梁茶聞言,瞳孔微怔,那剎那,緊繃的世界,遭遇洪水猛獸,驟然坍塌成一片廢墟。

年底越來越忙,商輕離的公司接到大案子,忙得有些腳不沾地,像是又瞬間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梁茶的生活裏。

只有沈淵固定的月末紅包穩定地像發工資一樣,讓他偶爾有點恍惚,會想起來還有個這麽個人。

梁茶最近都在送外賣,幹得好的時候一個月能有兩萬多,除去自己的房租生活費還有還債的五萬,他還能攢下來不少,通通打到了程澄的銀行賬戶裏。

他電話打過去,永遠都是小舟在接,軟糯可愛,又有點調皮的小男孩在小區裏交到了好朋友,總是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着,還告訴他媽媽給他買了新衣服和新書包。

梁茶聽到這兒,心裏就忽而放松了許多。

“哥哥,過年你會來看小舟嗎?”小舟突然甜甜地問了句。

梁茶怔住,最後搪塞了句:“哥哥很忙,不回去了,好好聽媽媽的話好嗎?”便挂了,他擡頭看着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戴上頭盔,在獵獵的寒風中騎着小電驢繼續送餐。

哪知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

他以為是催單的客人,用耳機接了就忙道歉:“不好意思,有點迷路,馬上就到……”

“什麽玩意兒?”商輕離聽得瞬間明白他認錯人了,一時火大,“我餓了,你趕緊去畫舫齋給我訂份飯送過來,快點!”

梁茶懵了兩秒:“……商輕離?”

“不是我是鬼啊!梁茶你是不是又把我備注給改了?”

“……”梁茶連忙否認,“不,不是,我現在正在外面送餐呢,所以……”

“那你他媽還不快點送!送完別接單了,趕緊給我去買來,我一天沒吃飯都快餓死了!”商輕離明顯有些暴走的聲音傳來。只是梁茶聽着,總覺得對方語氣裏還隐隐有種……委屈?

他忙不疊應了:“好好好,那我……挂了?”哪知道電話裏已經傳來挂斷的聲音。

他沒再耽擱,幸好只有還剩一單。

送完,定位後,發現那個什麽畫舫齋離他有十幾公裏,搜了下,還貴得要死。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加速趕緊去買。

緊趕慢趕,終于在一個半小時後站在了商輕離公寓的門口,現在已經是夜裏快一點了。

他按了半天門鈴,都沒人來開門。

打電話過去也沒有人接。

梁茶累得根本站不住了,于是蜷縮着坐在他家門口,等了好久。

商輕離昨晚打完那個電話沒多久,圈裏的損友就打電話來:

“商二爺,出來玩啊,這邊正辦露天泳池趴體呢!”

“媽的,不去不去!老子這邊公司忙死了,一個頭兩個大的,全公司就沒幾個能幹活的!”商輕離剛打回一個手下寫的報告,氣得腦仁疼。

那損友是個玩咖二世祖,聞言樂了:“所以說,你商家正牌大少爺不好好做,把公司讓給那個外人,自己在外面苦哈哈的幹嘛?就為了跟你那爹鬥法專門搶他生意?”

商輕離輕蔑一笑:“呵,現在是那老家夥想跟在我後面撿現成的了。”

“哈哈!不愧是商二爺。”

那邊吹噓了一番,話題又繞回來,“行了,看你這燥的,多久沒玩了吧,正好今天這兒來了幾個小模特和小明星,長得也是你的口味,出來玩玩呗,順便給你介紹幾個人,說不定就談成筆大買賣。”

商輕離确實有些燥,心靜不下來,于是應了,拿上車鑰匙下了車庫就直接開了輛幾千萬的跑車飙了出去。

一晚上玩得忘乎所以,完全把找過梁茶這件事抛之腦後。

半夜三點多,等他抱着個年輕小明星醉醺醺地走到門口準備開門的時候,那小明星突然踩到了什麽,驚得大叫,門口的感應燈亮起來。

商輕離低頭蹙眉,看到抱着包外賣盒蜷縮在他家門口,戴着頭盔擡頭看着他們,有些懵然的梁茶。

“啊,他誰啊?吓死人了!不會是狗仔吧?!”這小男星忙有些矯揉造作地往商輕離身後躲,半擋着臉。

商輕離對上了梁茶愈發清醒的眼神,下意識不大自在地反手伸手将貼在他身上的小男星給不耐煩地拽了下來,說:“叫什麽叫,就一送外賣的……”他說這話時,下意識瞥了眼已經匆忙站起來的梁茶,回頭背對着他擋住他的目光,對那小男星說:“行了。還沒紅呢,矯情什麽,今晚就這樣,你先走吧。”

“可是……”那小明星被他怼得臉色發青,又有些不甘心,但見商輕離眼神已經冷下來,于是哼了一聲,走過的時候,特地在梁茶面前狠狠剜了一眼,罵道:“……臭要飯的。”

梁茶聞言怔了下,徹底從剛剛的懵圈中清醒了,頓時炸了,把手上的飯盒直接掏出來就當天潑在那小明星頭上,什麽冷飯冷菜冷湯當即淋漓着挂在那男人頭上,氣得對方大叫,一時間也忘了裝嗲賣嬌,露出兇狠的眼神來,轉身就朝他沖了過來。

在中間的商輕離攔也攔不住,就見他們倆揮着拳頭在地上扭打起來!

梁茶騎在對方身上壓着,一拳拳打得對方哭爹喊娘,大喊他才是個臭要飯的!

梁茶正得意呢,突然回神,猛然看到彎腰湊近伸手在他臉前晃了晃的商輕離,一怔,從腦海裏的幻想小劇場回到現實。

“來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商輕離一邊開門,一邊脫了外套,回頭埋怨:“都怪你買個飯都那麽慢,害我自己出去吃。”

他倒打一耙後,回頭一看,梁茶還呆呆地站在那門口抱着外賣,蹙眉:“怎麽不進來?”

“你怎麽讓他走了?”梁茶突然問,“那是你新找的姘頭嗎?”

商輕離聞言,有點樂,幾步上前大手一拽,把人突然就拽到了屋裏,甩手把門關了。

“什麽姘頭?說這麽難聽?吃醋了?”

梁茶心裏微滞了下,又搖了搖頭,透過玻璃面罩看過來的眼睛澄澈又明淨:“沒有。給,你的外賣。因為……我身上沒什麽錢了,所以只點了個黑松露蝦仁炒飯。”

商輕離不是很在意地開始解領帶:“都冷了,丢了吧。”

梁茶聞言有些難過,因為這是他身上的錢能買的最好的了。他忽而很沒出息地嘿嘿笑了下,“那我就帶回去了。”

說着,就轉身往後退了步靠近門邊。

商輕離側頭發現他的動作,不由蹙眉:“站住,你去哪兒?”

“我、我回去了啊。”梁茶伸手握住門把手,大有下一秒就開門逃走的架勢。

商輕離不知道為什麽,瞬間被他這個行為惹怒了,當即冷笑着猛地抽出了領帶,吼道:

“滾過來!”

“不知道我叫你來是幹嘛的嗎?!”

梁茶聞言一個哆嗦地腿軟,還是倔強地站在原地搖頭:“不不,你找別人吧,剛剛那人還沒走遠,你可以叫他回來……”

商輕離聞言露出一個明了的眼神,幾步上前,就把人扣在了門上,伸手掠過他将門鎖了,哼笑着低頭:“還說沒吃醋?”

結果入目一個黃色大頭盔。

“……”

他冷着臉命令:“頭盔摘了。”

梁茶拼命搖頭,立即伸手拽緊了頭盔。

商輕離簡直被他這一身反骨氣笑了,雙手費力地抱住他的頭盔就要拔掉。

兩人掙紮間,梁茶腳下沒站穩突然滑倒!連忙伸手去拽他,結果帶着商輕離一塊兒重重摔了下去!

商輕離的鼻梁猝不及防地“Duang!”地狠狠撞到了梁茶的頭盔,痛得差點原地飛升。

眼淚酸地差點流出來,不禁怒吼:

——“梁、茶!”

梁茶顫巍巍地爬起來坐着看着他,暗自咽了口唾沫,連忙乖巧地原地坐正,脫了頭盔雙手奉上:“……給。我、我錯了!”

商輕離原本暴怒地想揍人,這下單手捂着鼻子看他這慫樣,又神奇地氣消了。

半晌,他暗自罵了一聲,冷靜了下來,臭着張臉說:“起來。”

“等下自己去錄個指紋,別跟條狗似的蹲門口睡。”

梁茶不大情願,剛想找借口,就聽到他說:

“還有,明天搬過來,陪我過年。”

他一怔,話到嘴邊,說了個字:“……哦。”

半晌,他又忍不住問:“……你不回你那四合院啊?”

“你不覺得是鬼宅不敢住嗎?”商輕離嗤笑。

梁茶小聲回怼:“……那是因為有活閻王住裏面。”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