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坎為水
第23章 坎為水
有些問題注定沒有答案。倒不是庚姜不願回答他，而是借以緘默不知如何作答，或者再頂多一句坦誠的“霍先生我不知道”。這個出廠型號過于久遠的老一代仿生人确實有點跟不上迅速發展的時代了，反應滞緩且系統遲遲得不到更新，雖然內含一處儲蓄豐富的歷史信息庫，但是所能理解的還是很少。情緒區他略有涉足，可都是以分析契約主的喜怒為主，剖析他人的情緒從而得出最佳解決方案，自己的呢？他感到略微的迷茫，系統從沒有說到仿生人也擁有情緒。
他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一切摻雜不定性因素的選項都應該被投入“不可能”的認知庫，所以每當提起這個他否定得斬釘截鐵，只要沒有這樣的念頭就不會橫生枝節，糾結和困惑只會讓他的日常工作變得麻煩而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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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如此考慮可契約主未必會老實配合。自那天之後霍阗對他的興趣更甚，像個看透生活的早熟小孩突然間發現了一片新大陸，又開始不自覺操練起他曾經一度不屑的幼稚，對着庚姜死乞白賴。用記仇的腦子記別的事也一樣好使，于是曾經那些雞零狗碎的過往被單獨拎出不斷重複，過往中庚姜的行為叫霍阗反複品咂，最後蓋棺定論為不滿的情緒，他要庚姜承認。庚姜被他騷擾已久倒不覺膩煩，木木然退了一步，但仍堅持那是系統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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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小孩得不到自己心儀的結果是會生氣的。署丞大人呵笑一聲，“好啊，那就當是系統錯誤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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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也沒有理過庚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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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子最近明顯感覺到這二人的氣場不太對付。霍先生的脾氣變差了，成天吊着臉，就連午膳多吃口蔥都要對着空氣冷嘲熱諷半天。他最近不大情願和庚大人站一塊，兩個人總是維持着半丈距離，庚大人悄悄靠近一步還要大聲呵斥，拿眼睛瞪他，那陰恻恻的眼神裏仿佛含沒了千根針，可惜庚大人感覺不到，輪椅推杆當然也是不讓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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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盡管艾子确實很想蹲在牆角聽一耳朵。
轉眼便五月立夏，京畿連下了幾場帶雷陣雨又曝曬了幾個日頭，空氣中燥熱明顯，溫度升高，人被熱得叫苦不疊，只有入夜時分才能松松喘口氣。天穹已然暗沉，廊道上點蠟燭打着燈籠，紅橙色且黯淡的光，似乎還沾兩分白天的暑氣，不免叫艾子看得口幹舌燥。他晚上給霍先生送夜宵，托盤上放碗降火的綠豆湯，确實應景了，艾子覺得霍先生應該很需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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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廊直行，右轉彎繞過一處假山小池，微起波瀾的池面讓月光潋滟出一色澄黃，艾子聽見樹上的雷震子瞿瞿地叫。再踏兩三步就到了霍先生的書房，屋裏點燭有光亮，窗棂的回紋幽幽倒映于地。艾子只想早點做完事早點回屋睡覺，因為心急火燎所以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差點嗄地一聲叫出爺爺饒命來。
杵門口的人慢慢轉過頭來，在光線不及處隐蔽自己沉默的表情，正是因為面無表情才寒意瘆人，艾子後退一步看清楚發現是庚大人，顫着肝膽勉勉強強松口氣，但仍是納罕：“庚、庚大人……？”他戰戰兢兢道，“您，您站這兒——守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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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天冷霍阗還要他上床暖窩，如今天一熱身為工具人一點價值都沒有了，署丞大人拉下臉把人一推轟到門口，叫他哪涼快哪呆着去。可庚姜哪裏知道他什麽意思，呆站着半天沒想通透，索性站着給人家當門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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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庚大人還沒參透那話中玄機，僵硬地點點頭，“來送給夜宵的？”從艾子手中接過托盤，“沒你事了，我拿進去。”
交接過程中無意觸碰，艾子被庚姜指尖的溫度涼得一哆嗦，凍得跟冰塊似的，這哪裏會是一個活人的溫度……此念一出頓時如醍醐灌頂，書庫一事乍然又浮現腦海，越回味越覺得不對勁，越覺得不對勁越是兩股戰戰。“等等庚大人！”艾子突然叫住他，可就在庚姜回頭與他四目相對時陡得一激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呃，您和霍先生……？”只見他幹笑腆着臉，“如果有什麽不方便也是可以和我說說的……畢竟都是自己人……嘛。”
庚姜注視他良久，半晌之後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句：“沒你事了。”
“……欸好的。”雖然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內容，但是艾子莫名聽出了幾分截然不同的殺意。
署丞大人擱屋裏處理要務其實也沒辦成，他心燥得慌，莫約是讓這天攪和的。前幾日算了一卦，卦指坎為水，天時雨雪露霜，說最近要下雨，好事，畢竟雷雨瑞澤農事嘛，可是也不見得他開心到哪裏去，禍首是雨是人就說不定了。今天又來蔔卦，将所求之事放心裏默念了遍，稀罕，得出的還是坎為水。習坎，入于坎窞，兇。托臉望着卦象沉思，臉色更不好了。
晃神間聽見有人叩門，敲兩下後很不要臉地直接推門進來了，态度一貫的強硬，似乎預見他一定會讓自己進來。反正臉皮這東西對仿生人來說屁用沒有，庚姜端一碗綠豆湯進來，“霍先生，”他說，“辦公辛苦，來吃夜宵。”
也已然料想到對方根本就不會理他，所以庚姜徑直把綠豆湯放人前一放，又毫無溫情地複述一遍：“辦公辛苦，來吃夜宵。”
這世上大概找不出去和霍阗這麽像的人了，十年相處耳濡目染，把署丞大人的臭屁模樣學了個十成十，太傳神了，以至于本尊看了都想忍不住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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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忍住了，不是因為不能揍，揍也可以，揍不但可以而且受害人還不會反擊。只不過這一拳要打下去無疑和打在木頭上，木頭硬邦邦的，傷的只能是自己的手，生的只能是自己的氣，委實不劃算。況且人家根本就沒把他生氣當成一回事，吃喝照不誤。說來奇怪，署丞大人明明是想勸自己不發火的，沒想到越勸越上頭，氣得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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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老兩口談戀愛結束，是時候該讓王妃出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