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甜甜
第54章 甜甜
罕見庚姜如此熱忱。
這問題不好答,耐不住署丞大人恍神一愣,可對方見他情狀卻得了趣味。這蹬鼻子上臉的本事大概也是從瑞貝卡那個老女人那裏套來的,扯了霍阗的袖口開始黏着人撒嬌發癡,但求個錯沒錯。以為霍阗對他束手無策,還兀自滿心得意了起來,誰知道人家下一秒就讓他叭叭不停的嘴說不出話。
署丞大人探出兩指修長如剪,指間一開一合立馬将庚姜的嘴掐得死死的,現在的他就是只不能開口講話的長喙鴨子。苦不能言,擡起潤盈盈的翠眸巴巴望着那位大人,結果發現對方的表情烏雲密布,“我們姜姜長了本事哈,還學會花言巧語了?”霍阗笑了,笑得很是陰陽怪氣,“說你錯你就是錯,甚麽理由這麽多!”
“……嗚。”被迫縫上嘴巴的庚姜輕噎了一聲。
指甲上的鳳仙汁幹得快,豔紅裏泛着燭火潋滟的光。庚姜低頭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霍阗的也覆了上去,手心貼手背,十指纏 綿交疊,指尖上一團缱绻的赤月便成了被雲翳遮住大半的小紅月牙。
系統恢複成本人格,被剝離瑞貝卡性格的庚姜再次陷入木讷。然而霍阗十分滿意,這是他第一次認為面無表情也能如此賞心悅目,原來太過熱情也不是一件什麽好事,起碼對庚姜是這般。
入睡就寝了,扶桑的生活習俗同別的地方不大一樣,人晚上就睡在稻草編織的榻榻米上。庚姜鋪好兩人份的床被,頂天沒有帳簾,躺好後一睜眼便是黑魆魆的橫梁,那是燭火照不到的地方。
人這一生命途還有諸多離奇的遭際。明明尚還蝸居在霍齋裏逍遙快活,轉眼就要到紅 樓 妓 館寄人籬下,生活落差之大,讓人不禁喟嘆命運二字。呼吸這裏的空氣,彌漫陌生的檀香,聞了幾天還是聞不慣。扶桑一族的房屋裝潢和華夏倒是挺像,門窗镂空處糊一層薄薄的窗棂紙,倘若外頭月明星稀,澄明的光便能借此透進來,打在涼被上。
最後一點燭芯燃盡,屋內徹底陷沒于昏暗,為燭火接-班的是月光。
在深夜總是會讓人感慨諸多。
霍阗扣住庚姜的手又輕輕攏了攏,撓癢癢似的。
窸窣低語。
“……嗯?”庚姜湊上前去聽,“霍先生,你說什麽?”
“我在念你的名字,”霍阗用異族方言去闡述這二字時,仿佛像是在念古老的咒語,借着平仄聲調,“這是華夏語,”他又念了一遍,“想學嗎?”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
霍阗拖長調子慢慢道:“庚——姜。”
庚姜學得異常認真:“geng,jiang。”
“霍——阗。”
“huo,tian。”
“庚姜要陪霍阗一輩子。”
庚姜懵懵懂懂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說,”署丞大人咳嗽兩聲,“剛才那句話用官話翻譯過來是:庚姜如果不好好伺候霍阗,就會被賣到江戶館一輩子都別想出來。”
“……噢,我一定好好伺候霍先生,”雖然假人是有點傻,但是還是莫名感覺出哪裏不太對勁,“可是怎麽這句話翻譯過來這麽長……?”
“生怕爺騙你?”霍先生敲庚姜硬邦邦的腦袋,“不知道以忠侍主,反而養出疑心病來了。寝不語,快給爺閉嘴,爺要睡覺了。”
鬼知道布城郡的分部署有多忙,中本良隔了有足足十日才重訪江戶館。
瑞貝卡是個體己人,替署丞大人提前安排好當天流程。說是擇定一些适宜的姑娘供給計相大人挑選,其實暗箱操作得明明白白,幽蘭閣裏就只塞了兩位,靜候大人到來。
“恐怕要辛苦先生了,”雖然是安慰,但怎麽着都有些計謀得逞的況味,瑞貝卡一邊替霍阗描眉一邊碎碎道,“江戶館的規矩,除主顧外,閣內一律不允許有外男。委屈先生男扮女裝,嗯……可人家還感覺怪好看的?”
大清早就叫庚姜迷迷糊糊地套上繁缛的女裙,等看清楚已經為時已晚。瑞貝卡找來勸慰他別脫下,因為裙子碼小,脫下來會裂的,“小不忍則亂大謀呀,先生,”瑞貝卡忍笑道,“想想你的目的,想想你的大計。”
可這女人在之前壓根就沒有提過!霍阗不情不願地讓她描唇,紅如渥丹,像唇珠下壓着一片灼灼桃花瓣。“編,接着編,”署丞大人嫌棄至極,“不過是想看在下出糗,找甚麽借口。”
“此言差矣了霍先生,”她為他盤發绾簪,“穿裙子怎麽就算出糗?照我的話說,美人穿什麽都是心曠神怡,男子弁而釵,倘若好看,那就是一種模糊了性別界限的美,”绾着绾着突然神色暧昧了起來,低頭對霍阗輕聲附耳道:“……這世上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先生,出江戶館往西走一條街,那邊有幢西式小洋樓,專門做的就是這種生意,裏面的皆是雌雄同體,伺候起人來還別有一番風味——”
“別說話,”霍阗道,“再說話在下就把你拖到地方署城務司告你傳播淫 穢 色 情了。”
妝化成了,瑞貝卡笑眯眯拉着庚姜過來一同端詳,“好般配的姐妹!”她贊嘆,“生得還有幾分相像,只不過一個冷面一個臭臉,倒是區分開了。”
“廢話少說,”署丞大人忍不住翻個白眼,“人在哪裏?還不趕緊帶我去見他。”
當官的果然很有排面,瑞貝卡陪着二人在幽蘭閣耐心等候了一陣,中本良才姍姍來遲。罪大惡極和作奸犯科通常是不會寫在臉上的,貪官大多數長相平凡,淹沒在人群裏甚至能找到好幾個撞臉的。本質上來說中本良就是個瘦竹竿一樣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腎才能準許他娶了十八個側夫人,但比起這個,霍阗更關心的應該是,哪來的錢才能夠縱容他娶了這麽多女人。
因為常年腎虧所以面色蠟黃慘淡,面頰有些凹陷下去,和一身錦衣華飾極為不符,眼中閃爍着略微猥 瑣的淫 光。署丞大人睨他一眼,不動聲色地以袖掩面,對于署內有這樣的人才感到十分屈辱。
大家來玩樂的,都是來辦正事的。瑞貝卡不好多留,同中本良客套寒暄兩句就退出去,不打擾他的第十九次終身大事。偏她話多又嘴賤,臨走前還要再多摻和兩句,“姜姜,甜甜,”她笑着拉上門,“你們倆可要好生伺候着計相大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