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鬥轉直下
第15章 鬥轉直下
話音未落,轟隆的馬蹄聲已接近了縣衙,身穿青灰色铠甲的士兵已将縣衙團團圍住。
領頭的校尉讓士兵将臨江縣老少趕走,留了少許守門之後,便帶着大部分隊伍湧進了縣衙。
看了看衙門裏的一片狼藉,那校尉讓士兵将鬧事的學子圍在了一旁,自己則掠過李斐和胡伺祖徑直走到陸染身前,恭敬地朝他抱了抱拳:“小侯爺!麾下來遲!讓您受驚了!”
“劉叔?你,你怎麽來了?”陸染這才看清楚漢子的長相,驚呼了一聲,“難道我一到了臨江縣你就已經......我爹他......竟然讓你跟蹤我?”
那身高九尺、滿臉胡茬的漢子在陸染的注視下頓了頓。
陸染瞥到葉楓朝這邊擡了擡眼,瞬間便紅了耳根。生怕他以為這些人是自己引來的。
“小,小侯爺,我們這邊說話……”
眼看陸染就要發飙,劉能趕緊接将他拉到一邊,苦口婆心地解釋:“年前,麾下便駐紮在了臨江縣北。小侯爺出京之後,麾下的确是接到了陸侯那邊的消息,讓麾下一定看顧,但并沒有讓我跟蹤你。天地良心,這是小侯爺加冠後第一次遠行,侯爺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那大漢雖滿臉是汗地支支吾吾,卻不露痕跡地将陸染擋在了牆角,偷偷朝身後的士兵做了個手勢。
圍了學子的士兵立刻打發了學子,反過來圍住了臨江縣的三班衙役,又有一部分湧入了公堂,收起長案上的證物,準備押走半瘋半癫的張貢生……
“哎,你們這是幹什麽?”胡伺祖目瞪口呆地大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公堂上的士兵已一個個抽出了腰間跨刀。胡伺祖趕緊抱住腦袋就鑽了桌子,被劉能堵在角落的陸染這才察覺事情不對。
可他往左,劉能便往左。他往右,劉能便往右。身高九尺的漢子就像一座塔,把他的視線遮得嚴嚴實實。
“哼,陸染,我現在倒是明白你爹為什麽派這麽個托塔天王來逮你了!”
眼瞅着幾把鋼刀一起朝葉風劈砍而去,李斐忒了一口,跳下公堂,将自己當成人盾向撞開了道口子,把葉風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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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江源路監州!當朝四品命官!你們鎮北軍的是想把我也弄死在此處嗎?”
此話一出,士兵們互看了一眼,而後一個個看向了領頭的劉能。
“那就請監州離開!但那閹人今天走不出去!”那九尺高的漢子并未轉身,只背對着他道。
“你們果然是為了那案子來的!案子已結!呈堂證供已齊,你們膽敢……”見士兵們又再舉起橫刀,李斐再次大喝。
劉能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麽,冷哼一聲打斷了他:“大人錯了!閹人的話能不能取信還得要看堂上的大人願不願聽!要是大人們不願,那他就是誣陷!案子便結得不清不白!這閹人也該為那軍戶償命......”
說完他便準備下令,卻緊接着發出了一聲哀嚎——
原來是陸染趁他不備踢了他一腳,還趁機奪了他的佩刀沖向公堂。
“小侯爺!您幹什麽!”劉能一瘸一拐地向他追來,“當初您進禦史臺,已和侯爺縣主鬧得不可開交!而今你到這臨江縣來,竟連招呼都沒和侯爺打一個!快,快跟劉叔回去!您不能再管這案子了!”
“我呸!他兩人是他兩,我是我!”陸染的臉已經紅到了頭頂,生怕葉風也和所有人一般,覺得自己是個走到哪兒都靠老子娘庇護的纨绔。當下便恨起這像黑塔一般的瓜慫,嘴上毫無遮攔道:“怎麽着?新朝剛立,聖上正殚精竭慮!你們這些握兵的便要和我爹拉幫結派,架空皇權了?”
“您這......這......小侯爺!這話可不能亂講啊!”劉能心中一急腳上便慢了一拍。
可就這一瞬,陸染便已和李斐一左一右地護在了葉風身側。局勢再次僵持了下來。
“小侯爺”,葉風看了看四周,沉下眼神扯了扯陸染的衣袖,“你走吧。那樣.......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陸染自然是明白葉風之意,正張了張口,李斐已聞言轉過頭來:“知秋!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這案子是沒希望了!你難道還不明白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葉風微微一笑,眼中的粼粼波光卻變得深幽淩厲起來。
李斐深深看他,忽打了個寒顫,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漸漸在心中浮現——難道,一開始,知秋從就......?
在望北樓上,不,也許從更早之前,甚至是從葉知秋在為這案子上下奔走時候,他就已準備将陸染引到臨江縣中?
是因為陸染是大業出了名的渾人?還是因為篤信這人真能将天捅個窟窿?
可瞬間,他又搖了搖頭。
葉知秋從小在像姑堂子裏耳濡目染,學的都是些讨好男人的路數,怎麽會思慮如此深遠,有這般環環相扣的計策??而且,他怎麽能篤定陸染就一定會來呢?
這邊李斐正雲裏霧裏,那邊的陸染卻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起來,“葉風,我說過的,一定幫你到底……我現在還不能走!你放心!我,我會護着你。”
發現了陸染臉上布滿可疑的紅色,李斐皺起眉來暗忒了一口,趕緊放下心中疑慮惡聲惡氣道:“你能護着他什麽?!聖上有令,若是臨江縣有急可以不用上報便能調用鎮北軍,可胡伺祖這邊還沒求助呢!這些人為什麽來,難道你也看不清楚?!
“如今聖上收了兵權,所有帶兵的将軍都被軟禁在京中,只有你爹管的兵部能直接調兵。你剛才倒是說對了!這尉官要是沒有你爹的指使哪敢來這裏放肆?就不知,你爹這麽做,到底真是因為膽子大到私下拉幫結派自作主張,還是因為上面那位......”
“我呸!”陸染瞥他一眼,暗道這小白臉子果然不是好人,如今他三人也算是同仇敵忾了居然還想要從中挑撥,可想來想去那小白臉說的也并非全無道理。
知父莫若子。自己的爹是什麽德行,他這當兒子的自然比誰都清楚!從來聖上指東那人不敢往西!難道,難道這真是.......
他越想越直冒冷汗,可他陸染“太歲”的诨號畢竟不是白叫的,就算心中已然發虛嘴上還是不會讨饒,特別是如今還有個葉風在身邊看着!
當下便将脖子一梗,狠忒了李斐一口:“那你呢?你能?!就知道一張嘴叭叭的。你那些監察寮護衛呢?在望北樓下收拾縣衙的捕快衙役倒是把好手。怎麽着?柿子按着軟的捏?一遇到鎮北軍的就統統不敢現身了?”
——“陸染!你小子懂什麽?”李斐聽他在葉風面前削他面子,也大聲忒了陸染一口,手忙腳亂地向葉風解釋:“知秋別聽他的!之前我已偷偷放出信號。你放心!以我監察寮護衛之訓練有素,過不了多久自然便會趕來!”
公堂就這麽點地方,二人旁若無人,如稚子般的争執自然也落在了劉能耳中。
他在心中暗忖:監察寮的護衛各個武功了得,也不知李斐這次到臨江縣到底帶了多少?他此次只帶了兩隊精兵,一旦和監察寮的高手糾纏起來讓那葉風趁亂逃了出去......
他一邊想着一邊看向三人。但見陸染和李斐一人一邊緊緊護着葉風,讓他一時半會兒不能得手,想來想去幹脆從衣兜裏掏出只竹筒,狠心朝陸染這邊拉了引線。
随着嗖嗖幾聲,幾支銀針朝三人而來。陸染擡眼一看,趕緊轉身抱緊了葉風,沒想到李斐已縱身擋在了他二人身前。
銀針的針尖頃刻間便沒入了李斐的前胸,陸染張大了眼睛看向他,卻見李斐轉身朝自己咒罵了一句:“別露出這樣一副神情!這暗器明明就是朝着你來的......要不是你這蠢貨把知秋抱那麽緊,我才不會,不會幫你來擋......”說着,便腳步虛浮地踉跄了幾下。
“李斐!”陸染大呼一聲,連葉風也終不忍地動了動眼眸。
李斐嫌棄地瞥了陸染一眼,放柔了目光朝向葉風:“知秋,對不住......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姓氏......可我終究成不了禽獸......請君諒我......”說到此便再也支撐不住,陡然傾倒在地。
陸染雖然一直對李斐不甚待見,可這慘烈的一幕無疑激起了他的義憤。
他一把将葉風拉到身後,舉刀便指向了劉能:“劉叔!鎮北軍是我爹在前朝便建立起來的隊伍,你也好歹是我爹親手提拔起來的嫡系!如今你不僅敢打着他的名號亂來,還敢私殺四品命官?還敢對你爺動手?”
——“小侯爺您,您是誤會我老劉了啊!這銀針上塗的就只是迷藥而已!哪裏傷得了人?!不過就是為了......”劉能顯然也被這變故驚得愣在了當場,趕緊擺手。
“哦!原來這暗器是專門對付我用的?好哇你劉能!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陸染這下終于反應了過來,知道這劉能始終是有所顧慮。
他一邊看了看四周,反手便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邊對葉風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跟着自己往牆根退去。
“哎,小侯爺,您您可不能......”劉能見到刀身上一點點滴落的血滴,拍了拍大腿趕緊上前,卻沒想陸染再次加深了手上的力度,讓他不敢再動上一動,只恨手中暗器只能發出一次。
正在僵持之際,縣衙外響起一陣騷動,似乎是有人和守在牆外的士兵起了争執,而後便聽有人喊道:
——“小李大人!小李大人您在裏面嗎?”
——“鎮北軍的!還不趕緊讓開!你們想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