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結局(3)考驗
第50章 結局(3)考驗
蓮座之上,只見有一人裹了件松松垮垮的鮮紅的錦衣,全身無力地癱軟在蓮心之間,皮膚若雪,黑發如瀑布般披散,遠遠便覺得眉目奪人心魄。
等到那個被下了軟藥之人被帶到南宮家的貴客面前,細微的鈴聲便随他一路響起,竟是從那人腳踝上用紅繩系住的一圈細鈴發出。
——只有賣身的像姑、娼館的小倌兒為求恩客青睐才會在赤足上系上細鈴!
陸染身旁的李斐瞪大了雙眼,站在他與陸染身側的衛無名則握緊了拳頭咬牙垂下頭去。
“李斐!”發現了李斐已不能自控,陸染連忙壓低了聲音急喚了他一聲。
李斐惶然地尋着聲音看來,眼中的悲憤、不解、難受與絕望幾乎讓陸染不忍直視。
他明白——那個曾經真誠地信奉着太學所教的忠孝仁義那一套,虔誠地認為士大夫應忠君報國的同窗快被撕裂成碎片。
随着這聲輕喚,李易之也自然發現了站在君王身後的幺弟。
他不可置信地朝蕭定乾轉頭,卻見蕭定乾避開了他的目光,握住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
此時,“慕容昊”也口幹舌燥地一口将酒水吞了幹淨,朝着李易之提起了酒盞示意他上來添酒。
蕭定乾卻朝身後擡了擡手——“李斐,你去。”
李斐僵在原地。雙手如重千斤。
原來,這就是他要過的那一關。
他比誰都清楚,這一關是當今聖上為了考驗自己是否真已叛出李家,又能為大業的君王做到何種地步。他必須向上表明自己的忠誠!
然而随着自己長兄的身影在他眼眸中越來越清晰,他從來秉持的信念也一點點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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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他的兄長是李家的榮寵,就算在前朝那次大戰之後成了個廢人,也獨得聖上信任,常居宮中!
然而他沒想到,那份信任竟是這般模樣,那份榮寵竟是如此醜陋!
他的兄長曾是大業最讓人傾羨的少年将軍,曾經在疆場為國厮殺,擊退無數大啓精銳!
為什麽當今聖上卻要讓曾經的英雄落入這般不堪的田地?
李斐忽覺喉嚨微甜。
如今他終于明白為何自己一提起大哥頗受聖上寵信便要惹來義兄謝同之的暴怒!
瞥見侍者奉上酒來,他麻木地接下酒盞,一步步接近慕容昊的方向,而後身體一軟,反而跪在了李易之面前,将盞中的酒水撒了一地。
濁血從他的嘴角一滴滴湧出——原來,忠孝真不能兩全!他和李易之留着一樣的血。他姓李,是李易之的幺弟!
李斐決然地将手伸向了腰間佩劍的劍柄,剎那間,站在他身側的衛無名也如魅影一般抽出了利刃放到了他的脖頸之上。
“別動。”他聽他對自己輕聲道。
“怎麽着?這也是大業君主獻上的厚禮之一?”“慕容昊”冷哼了一聲,指向李斐的方向,“還不把這僭越的東西拖下去斬了!”
見蕭定乾不置可否。站在大殿左側的大啓侍衛竟要越俎代庖地上前拿人,而原本阻止着李斐上前的衛無名也轉了刀刃朝向了大啓的侍衛……
李易之用盡全身力氣朝“慕容昊”俯身下去。曾經驕傲熾烈之人擺出了一件禮物該有的姿勢微微擡起面孔,卑微地勾起嘴角:“還請南宮公子恕罪!此人乃是奴婢的幺弟。一向莽撞無理。還請公子寬恕了他的性命!”
“慕容昊”朝他看來,只見半盞黃金面具覆蓋的面孔之上,笑容燦如桃花,卻悲哀得如同即将凋零。他不由得再次舔了舔嘴角。
而他身側的梅姑則陡然睜大了雙眼。
“像。真的是太像了。”她喃喃自語。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這個李易之竟然和當年的蕭雲歌越來越像……
她心中劃過一絲計較:如今那個葉風就因為能讓陛下看到點蕭雲歌的影子,便讓他日漸沉迷迷香,想要通過幻境再見那人一面。
而至從陛下的精神越來越不濟,蕭定乾便總是拖延送來貢香,仿佛已有察覺。
若是陛下得了這個和蕭雲歌幾乎一模一樣的美人,或許過些日子,還能戒掉迷香,誕下子嗣……哪裏還需要大業這有毒的貢香?
想到此,她悄悄附在“慕容昊”耳邊:“若是公子覺得此人尚可,享用後便帶回去吧。”
假扮“慕容昊”的替身原本一見李易之便已按捺不住,眼下得了梅姑的允許,起身便握住了李易之的雙手将他拽入了自己懷中:“要讓孤恕罪,那要看你能不能伺候好孤!”
眼見那人擡起李易之的下颚便要俯身下去,衛無名放在李斐脖頸上的刀刃顫了顫,而李斐也終于按捺不住地抽出了佩劍。
他剛一動作,蕭定乾随即摔了酒盞站立起來——“李斐!?你可知罪?”
話音一落,一群着重甲的宮中侍衛便如洪水般湧上了大殿。
“臣有罪。但卻不知!”李斐擡頭迎上了蕭定乾的眼睛,不顧脖頸上的利刃,掙紮着便要站立起來。
李易之打了個激靈,衣衫不整地從“慕容昊”的懷中滾落出來,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支撐着他掙紮着爬向了蕭定乾:“聖上,臣弟無意當衆頂撞聖上!他知罪!知罪!”
見蕭定乾不答,他又支撐起綿軟的雙手拾起李斐故意滾落在地的酒盅,顫抖着高舉起來:“臣弟之前灑了酒臣願自罰。求陛下放過李斐!放過臣弟……”
蕭定乾定定地看向他——
看他慌忙地朝酒盞裏斟酒,然而酒水卻不斷地灑在盞外,久久不能盛滿。看他慌亂地朝自己不斷懇求:“聖上恕罪!臣弟他知罪的!微臣也知罪,還請聖上,請聖上……”
——不知為何,只是看着。
“兄長,別求他,我求你,別求他!”李斐大喊了一聲。
衛無名僵在了原地,忍無可忍地反轉刀口,準備刺向蕭定乾。
而此時“慕容昊”卻急色攻心地調笑了一聲,伸手摟向了李易之的腰肢,“啧啧,還真是可憐。你弟弟說得對。求他不如求孤。你還沒伺候好我呢……等伺候好了,便讓蕭定乾放了你幺弟如何?”
“終于不稱自己為孤了?你這西貝貨?”未等衛無名出手,蕭定乾拔劍便斬斷了“慕容昊”的手,将一身染血的李易之拽拖回來,禁锢在自己懷裏。
當今聖上的此舉如同信號,讓那些披着重甲,從殘忍考驗中萬中選一的大業侍衛如狼似虎地朝大殿左側沖了過去。
頃刻間,殿中遍染鮮血。
“蕭定乾!你想幹什麽?!”慕容昊看了看四周,捂着斷手滿地打滾,蕭定乾卻朝他冷冷一瞥,提着滴血的寶劍轉向了梅姑——
“梅姑,你就是這樣對朕效忠的?一面告訴朕慕容昊已被迷煙所控,一面又帶個假的來糊弄于朕,任這西貝貨對朕的人調戲侮辱!看來,你是不想要你家人的性命了。”
“大,大人恕罪。”梅姑朝他跪了下去。
慕容昊的替身滿臉震驚地朝她看來:“梅姑姑,陛下如此信任你,你可是他的……”
話還未說完,蕭定乾已一劍削掉了他的頭顱,繼續對梅姑逼問:“當初你和慕容昊識破了謝蘭的身份,轉頭便想将計就計引朕上套。難為你為了僞裝成謝蘭還練就了她的烈焰掌……
“可惜了,謝蘭從不稱朕為大人。沒過多久便讓朕發現了你的身份,還請來你的家人,勞你幫忙看着他慕容昊……
“可沒想你總歸是他的乳母,寧願不要自己的血親也要向着他!朕想了想,倘若今日他但凡還有一絲神智,你也不敢帶個西貝貨來朕眼前晃悠。還想屢次惹朕發怒,轉移朕對他的懷疑。
“梅姑,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朕,慕容昊現在何處?他是不是已經瘋了?”
——“不,陛下他還沒瘋,他沒瘋!”
“還?”蕭定乾陰冷一笑,擡眼看了看大殿左側——
随着梅姑前來地宮的大啓侍衛此時只剩下寥寥數人。幾人邊打邊退,不約而同地逃向地宮渡口——南宮家的樓船停靠之處。
梅姑狠了狠心,右手掌心紅光暴漲,如鬼魅一般朝着衆人而去,想要殺人滅口,無奈“衛無名”已将她格擋下來。
急,便會生亂。當年的大啓第一高手在一個軍戶手裏沒過幾招便亂了章法。
“蠢婦。你這樣着急,看來慕容昊果然是在樓船之上……他若是沒失心志,你何需時刻将他帶在身邊不敢遠離?可惜了。朕等今天已經整整十年,今日他是如論如何也活不了了。”
說完,蕭定乾朝渡口處微微擡首,身着重甲的大業侍衛們便訓練有素地朝樓船停處湧去。
梅姑見狀,一個不慎便被衛無名的匕首刺進了胸口。
燈盡油枯時候,她的右手開出了半面形如煉獄彼岸才會盛開的花朵,拼盡了全力握住刺入自己胸膛的刀刃,想要拍向對方的胸膛。
然而衛無名早就看出了她的路數,先她一步棄了匕首,退開了數步。
倒下之時,她帶着懇求地死死盯向了蕭定乾:“大人……慕容昊是我的陛下……奴婢不能不護着他……但我的家人……求大人,饒過我的家人。我的家人……”
“你說,朕能饒過他們嗎?”蕭定乾勾了勾嘴角看了看梅姑,眼角的餘光卻朝向了懷中之人。
李易之急促地呼吸了幾次,并未做答。
——“朕知道。今日除了你和李斐,地宮裏還藏着不少你李家的人……他們,是彼岸花的吧?”蕭定乾湊進他的耳邊悄聲道。
李易之的右眼一跳。
蕭定乾瞥了他一眼:“放心。等朕殺了慕容昊,還有很多事要慢慢和你算。你給朕記住。要是你敢造次,朕不會饒了你李家……”
察覺懷中之人的瑟縮,蕭定乾冷冷一笑,拖拽着他去向樓船的方向。
被押解在大殿一角的李斐掙紮起來也想要上前,卻被“衛無名”再次阻攔了下來。
看了看這邊,陸染再次确認,這個“衛無名”是謝同之假扮。
從那人幾次三番地刻意攔下李斐,他便開始懷疑。而從“衛無名”擊殺梅姑時候他便能夠确認。
——謝蘭是謝同之的師姐,一定會為她複仇,也只有他這樣的高手能輕易殺了梅姑。
察覺到陸染的目光,謝同之也朝他轉過頭來。
二人什麽也沒說,但彼此已心知肚明,只默默錯開目光,一左一右地跟在了蕭定乾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