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宮宴生事

宮宴生事

吃過飯,林玉弗帶着一幫子人烏泱泱的朝皇宮的方向趕去。

緣兒小步走在圓轎旁邊,遞給林玉弗一只玉如意,該玉通體青色,上面簡單雕飾了幾朵小花,用金絲線小心的包圍起來,玉本是陰寒之物,但是這枚玉如意在她的手心裏漸漸暖了起來,是名副其實的世間珍寶。

“公主,這個玉是柳宿小将軍走之前特意留下來給公主的開府賀禮,之前守着它的丫鬟昨個才告知了奴婢,今天一早奴婢就趕忙尋了出來,一看是好東西就想拿給公主,柳小将軍當真有心。”緣兒捂唇笑道。

林玉弗将玉如意放在掌心細細摩搓,感受着手指拂過玉面上的紋路深淺不一,有幾處甚至有崩裂的痕跡,若非細小入微之人一時很難發現。将軍府還沒有沒落到連一個像樣的玉如意都拿不出手的地步,這樣粗糙的做工還敢明目張膽的送到公主府,是算準了她定能猜到他的心意。

“我與他年少相識,難得他還記得我愛玉類玩意,只是巧婦有了好米,但卻技藝不精,送到我手上白白讓我心疼。”

緣兒聽她這麽說柳小将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随即意識到不妥又憋了回去,一張俏臉憋的通紅。

下人手腳麻利,沒過一會就能看見皇宮的大門,氣勢巍峨。

林玉弗駐足,高高擡起脖頸想要将這紅磚金瓦的氣派收入眼底,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諷刺的聲音:“大門有什麽好看的,嘉福公主莫不是沒見過世面,放着好東西不看,在這裏看一堵風吹日曬的門。”

李長煙細潤酥膩的手指搭在婢女的手腕上,身上穿着大紅色的衣衫,和林玉弗不同的是,她的衣服上不論何處都布滿了珍珠寶翠,走起路來嘩啦作響,光彩奪目。

她走到林玉弗面前站定,也不行禮,“公主回宮第一天就能趕上宮內夜宴盛請外賓,怎麽打扮的如此寒酸,叫旁人看了還以為皇上苛待公主,叫他人小看了我大殷朝。”

今日皇宮設宴,宮門特許挂燈,雖然未到夜晚不能一覽京城的盛世繁華,單單從宴請的人來看就能看出皇帝對于這次的外賓的重視程度,處處都是絲竹之音。

林玉弗額間點翠,只梳了一個尋常未婚女子發髻,因着天生玉貌花容,亭亭玉立,雖未曾濃妝豔抹,氣質已然超脫塵世,宛若清水芙蓉,頗有國色天香之味。

李長煙紅飛翠舞,額見畫了一朵豔麗的芍藥花,活脫脫從畫中走出來的狐貍精,一舉一動勾人心魄,她最瞧不起便是林玉弗這般自視清高之人,“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奉勸你還是去換一套妝容再進來,免得丢了皇上的臉。”

充滿脂粉香味的薄紗掠過眼簾,李長煙身邊的侍女草草的像林玉弗告罪一聲便急着去追自家小姐的身影。

“這個李長煙未免過于嚣張跋扈,您可是皇室親封的嘉福公主,她怎敢如此大不敬!”緣兒氣哄哄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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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們進去吧。”

她早已經領教過這位準皇子妃的脾性,不過是脾氣爆了一點,懷着什麽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很容易就會被人看穿。做事魯莽卻又實在美麗,皇上膝下共有三子,擁立大皇子的人無疑是最多的,若是皇上有意立他為太子,必定會為他擇一個秀外慧中的正妃,這門婚事怕是另有所圖。

宴會剛剛開始,皇上今日興致極高,早早便來到了主位,林玉弗進去之時剛好便是一支舞蹈結束,她站在下面行禮問安後走向自己的位子,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嘉福公主萬福。”麒芷換上了一身奇異的服飾,坐在比林玉弗前一排的地方,“公主今日來的晚了,可是路上被什麽人絆住了腳?”

他話裏有話,林玉弗下意識看過去,正好對上坐在麒芷身後的李長煙不屑的眼神,她輕輕搖頭,“并未,只是被京城的繁華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十一這身裝扮不像殷朝人。”她意有所指的說道。

“哈哈哈公主莫氣,麒芷來自新都,此次父王派我前來交好,那日在酒樓遇見公主驚為天人,便起了搭讪之意,還望公主恕罪。”他知道事情敗露,開始讨饒。

林玉弗心中沒有多大氣,只是沒想到那日他所說的話竟是将她耍的團團轉,枉費她特意托人四處打探他的身份,竹籃打水一場空。

麒芷不拘小節的坐在椅子上,“你們殷朝規矩真多,禮制繁苛,哪有我們新都快活。”他眼珠一轉,突然身體前傾,看着她笑着說:“公主不如和我一起回新都如何,我教你策馬,教你打獵,以後誰都不敢欺負你。”

林玉弗還未說話,坐在後座的李長煙最先忍不住,“新都王子好眼光,嘉福公主剛剛才回宮正得聖寵,難得能入得了王子的眼。”

林玉弗眸子裏多了幾分厭煩。

“這位姑娘是何人,麒芷從未見過。”

李長煙立刻挂上明豔的笑容,風情萬種的朝着麒芷福了福身子:“小女李長煙,是當今李丞相嫡女,見過王子殿下。”

麒芷溢出一聲了然的笑意,挑眉說:“那便不是皇家人了,既然不是又有什麽資格與我和嘉福公主攀談?”

緣兒在見到麒芷的時候就已經不敢出聲,安靜的跟在林玉弗身後,聽到他故意諷刺李長煙的話,沒忍住用奇怪的眼神瞅了李長煙一眼。

“看什麽看,當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李長煙雙目□□,睜着一雙美眸瞪着她。王子公主什麽的羞辱她也就罷了,一個小小的婢女也敢爬到她頭上來。她急火攻心,不顧現在是在什麽地方,舉起手就要教訓這個讓她不滿的奴婢。

緣兒皺眉閉上眼,等待着巴掌的降臨。

“我今天就好好教你什麽是規矩!”

林玉弗眼神一冷,伸手接住了迅速下落的胳膊,四周衆人似有所察朝着她們看了過來。

李長煙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被林玉弗拿捏在手裏,漲紅了臉吼道:“放開我!”衆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淩遲在她的身上,李長煙雙目含淚,戚戚然的樣子我見猶憐。

“嘉福,放手。”皇上說道。

林玉弗陡然松了力氣,李長煙一張俏麗的臉上流下淚來,狼狽不堪。她不顧衆人的眼神,直直的跪下去:“皇上,求您為長煙做主,長煙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了嘉福公主竟要被她當衆羞辱,若是長煙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自當向公主請罪,但是絕不受此侮辱!”

她微微低着頭啜泣,被陰影掩蓋的眸子裏清明一片,分明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她無聲的翹起嘴角,眼裏閃着惡毒的光。事到如今,她要拉着林玉弗一起下水。

“父皇。”林玉弗跪在李長煙身邊,臉上十分坦誠,“兒臣從未出口傷人,按照李姑娘所言,兒臣為何為擒住她的雙手,只因不想看到自己身邊婢女無辜被罰,難道這也有錯嗎?”

皇帝沉着臉,衆人一時猜不透他的心思,熱鬧的大殿因為這一場鬧劇變得鴉雀無聲。

“這小姑娘真是刁蠻,一會沖我生氣,一會又開始诋毀嘉福公主,一個小小的大臣之女都能跑到皇族頭上随意撒野,真叫麒芷大開眼界。”

“你胡說!”李長煙瞪着眼睛反駁。

“大膽!”

李長煙臉刷的一白,連忙叩首下去:“臣女知錯,皇上饒命!”

皇上從龍椅上站起來,臉色陰沉。“麒芷王子所言可是屬實,李長煙。”

“我……”

李丞相匆忙上前跪倒在地,替李長煙求情:“皇上,小女頑劣,無意冒犯麒芷王子與嘉福公主,還望皇上看在臣年事已高唯有一個愛女的情分上饒了小女。”

位高權重的丞相下跪求情,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也急忙跪下,一下子大殿內烏泱泱跪了一片。

李長煙淺淺的啜泣着,眼波流轉看着理她不遠的大皇子。

林玉央感到一處炙熱的眼神,循着過去對上一雙淚眼婆娑的雙眸,微微皺眉。

這就是父皇賜給他的正妃?

林玉央嫌棄的別過頭,心中不忿。他是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人選,朝中大半都是追随他的人,李丞相雖然位高權重會是他的一大助力,但要他娶這個瘋女人為妻,不就相當于折了他的顏面嗎?

麒芷将這一切盡收眼底,掀起眼皮,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他拍着手站起來,“好好好,當真一出好戲,麒芷原本以為宮中無聊,現在看來倒也別有一番風趣。”

皇帝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精彩極了。

麒芷王子從新都而來,那裏雖然比不上殷朝疆土幅員遼闊,但是勝在地理位置險要,易守難攻,且土地肥沃,一年的收成就可以抵得上殷朝三年的收成,此次麒芷王子前來他本想借此機會拉攏一番,沒想到被一個李長煙毀了,他怎能咽下這口氣。

“李長煙行為不端,身為女子不能溫婉賢淑,恪守禮義廉恥,罰你閉門思過半年,無诏不得進宮。”

旨意一下,皇帝身邊的太監立馬打發人準備筆墨,當場就要寫一份聖旨出來。

李丞相急忙上前,再一次跪下:“皇上,小女馬上就要與大皇子完婚,閉門思過如何能準備大婚事宜?”

衆人臉色變了變,這才恍然大悟。适才只顧着看戲,忘了李長煙是準大皇子妃這件事,要是細算下來,李長煙算是嘉福公主的皇嫂,身份地位升了一大截,這處罰就要重新衡量。

“兒臣有話要說。”林玉央拱手說道。

衆人七嘴八舌的交談起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嘉福公主要陷入兩難的境地了。

大皇子開口必定會保下李長煙,皇上顧忌皇子顏面不再追究,麒芷王子是貴客,嘉福公主可是一下子把人得罪了個徹底。

緣兒憂心的看着自家公主,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林玉弗雲淡風輕,嬌小玲珑的身子直挺挺的站在人群中,大皇子的出現都沒有讓她變了臉色。

朝中老臣欣慰的看着林玉弗,嘉福公主風骨悠然,與朝臣之女相必簡直就是雲泥之別,若為男子必定能有一番作為,可惜身為女兒身又即将成年,怕是終究逃不過和親的命運。

“說。”皇帝回道。

林玉央無視李長煙驚喜的表情,直接一盆冷水潑了下去,“兒臣已是弱冠之年,本應盡孝成婚讓父皇母後盡享天倫之樂,但是兒臣只要一想到駐守邊關的将領和官兵總是夜不能寐,他們在苦寒之地受苦,兒臣身為皇子又有什麽理由享受。”

“所以,兒臣向父皇請旨,将婚期延後,等到兒臣心中無愧定會成婚。”

李長煙和李丞相一脈的大臣都被林玉央這猝不及防的話說的變了臉色。“大皇子,臣小女已經到了婚配年齡,若是再耗下去年紀大了,怕是對兩人都不好。”

林玉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李丞相關心女兒,那本皇子也不好耽誤長煙妹妹,不如就請父皇作證,退了這門婚事。”

這邊鬧得沸沸揚揚,林玉弗像沒事人一樣冷眼看戲,只是心中疑窦叢生,彎彎繞繞想不明白。

麒芷湊到她身邊,“挺熱鬧啊,你真的不考慮和我一起回新都?”他極力的鼓動她,“我們那裏沒有規矩,正好你我也算适齡,不如随我回去一起過日子,也做一對人間眷侶。”

林玉弗驚呆了,“十一不要開我的玩笑,婚姻大事豈能胡言亂語。”她心裏亂糟糟的,突然眼前閃過一個人的身影,心思一下子低落起來。

旁人誰都不知,她在南山寺對着陰行驚鴻一瞥便有些把持不住,此次回京路上只敢在大部隊休整之時遠遠偷看一眼便已是心如擂鼓,躁動不安。

麒芷提起成親一事正好戳到她的心病上。

陰行什麽都好,就是身份不太好。

殷朝每朝每代必定會請一位得道高僧坐鎮,日日誦經祈福保佑殷朝境內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她回宮之後就沒有理由見他一面,夜夜牽腸挂肚,思念之情愈發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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