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班
同班
“……”
沒有人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和人多次進行眼神交鋒，那一剎他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就像第一次那樣，讓人不太舒服。
“江繼同學？”
聽到付婷的聲音，江繼轉了頭。
“嗯，老師我在聽。”他回過神，跟着付婷走進了樓道。
“……叫我婷姐就行，随意一點。”
付婷和他并肩走着：“我看了你資料，文化和藝術成績都挺優秀，雖然學校整體的教學資源可能比不上你之前所讀的私立高校，但我們會盡最大努力協助學生。”
拐過了樓道後，江繼在喧鬧的走廊裏勉強能聽見她說的話。
正準備回應，高二四班的教室裏就傳來各種呼聲，在走廊外也聽得格外空靈。
付婷吸了一道氣，像是在隐忍：“我們班……班級氛圍也很活躍。”
說完她就朝江繼點了頭，示意他待在原地，自己踏進了沸騰的教室。
“婷姐！咱班是不是有新人！”
“他人呢！聽說是個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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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一片亂聲，付婷連續拍了好幾下木制講臺：“停了啊，這光速都沒你們八卦的速度快。”
她嘆笑着朝門外一招手：“歡迎新同學吧。”
前排的人伸出了頭。
江繼不知怎地，突然有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他一走進去底下就揚起了叫聲，足以體現他們八卦消息實錘的興奮。
江繼忍着鬧聲，簡單概括：“江繼，流行街舞舞蹈生。”
底下又是一陣喧嘩。
等安靜下來後，付婷才問：“現在最後一排有靠門和靠窗兩個位置，你看選哪兒？”
江繼剛想選後者，在準備移視線的前一刻又感受到了在走廊的不适感，立即看了過去。
他整個人怔了半刻。
最後一排靠窗的人見江繼發現了他，将背靠着椅子，手舉過頭頂，眼底透露輕浮的笑意，無聲地朝自己打着招呼。
江繼捏緊了背包肩帶，對這狗血橋段砸了嘴：“靠……”
他立馬剎住即将出口的“窗”字。
這緣也太他媽孽了。
付婷以為他沒聽見：“靠哪兒？”
“……靠門。”
江繼努力鎮定。
他說完不到半秒，教室裏就傳來帶着懶意的嗓聲。
“靠門那兒不方便，進出人多，靠窗坐吧。”
衆人紛紛轉頭。
“于琰，你又要搞什麽？”付婷指着他，“最近給我安分點啊。”
于琰轉着筆：“我就真心提醒一下，那兒确實容易被打擾。”
江繼見他托着腮，朝自己微擡起眼皮，反射在他瞳底的光點像是在拐誘。
“……”又是這種讓人覺得他就是浪子的眼神。
江繼無動于衷。
“靠門的确不太那麽方便，”付婷見他一直盯着于琰的方位，散發出的冷感讓她皮笑肉不笑，“如果不嫌的話，和于琰同學坐在一起，也會是別樣的體驗。”
嫌？
這人還會被嫌
江繼想了想，姓于的除了臉，他非人類的迷惑行為應該是會被人給揍的。
他将視線移到後門，發現那兒留出的多餘空間并不多，自己想把腿伸直，估計得擋到路。
本着不能虧待自己的利益，江繼邁出步走到了後排。
這兒視野挺開闊，差不多能觀教室全景，就是被太陽照射的黑板邊緣有點反光。
但能看。
他将書包扔在桌上，想到了什麽，對于琰輕瞟了回去：“那就湊合靠窗。”
那人像是沒領會到他透露危意的眼神，還朝他歪了下頭，語調聽上去還挺愉悅：“江同桌，又見面了。”
江繼看他對自己來這兒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淡道：“你知道我會分在這個班？”
“對啊，”那玩意兒驕傲地擡了擡下巴，“我看見了。”
“……”
江繼明白了之前的不悅感到底從何而來。
他轉身略過蚊子聲般的人們，跟着付婷去辦公室拿教材資料。
教學樓的內部結構是四合院制，中間空出了地，以至哪怕有一點動靜，走廊欄杆上就趴滿了人，八卦能一傳十，十傳百。
付婷給他說清了附中的教學制度和訓練安排後帶他回班級上課，一走出辦公室的門就看到有好幾名女生盯着這位轉校生。
她穿過走廊後才對着在看教材的江繼說笑：
“消息傳得倒真是快，你一來就有人氣了，夠得和那于琰拼。”
江繼聽見這話擡了頭，卻瞥見走廊的左牆上挂着紅色膠板，頂部是金色字樣的榮譽榜。
他目光掃過了榮譽排行，一下鎖定在最底端的鮮紅色扣分名單。
江繼再湊近一看，令人醒目的兩個大字不出意外地挂在了上面。
“于琰這臭小子，一次性扣的分能抵班上整學期的清潔分了。”付婷一看到扣分榜，就想到了令她頭疼的東西。
江繼轉眼見她臉上并沒有怨氣的神情，反而是笑着搖頭，有些疑問。
“因為什麽？”
“打架，雖然是替同學解圍，但畢竟是他先動的手，”付婷摩挲着下巴，“但這至少出于正義嘛，還打贏了，沒給我丢臉。”
江繼：“？”
還帶這樣表揚的？
付婷忽然覺得這樣說話有些不妥，便挽回面子：“相處久了會發現這孩子挺好的，只是偶爾抽個風能把人氣死。”
江繼想着與他這幾次見面的場景，默認了付婷到位的總結。
回到通明的教室，江繼一眼就看見他同桌埋頭趴在了桌上。
他慢慢走到座位上，翻開了課本。
附中的教學進度要慢一些，深度也沒有那麽拓展。
江繼在鞏固了還有些困惑的知識點後，才把注意力從書本上移開。
這教室的兩臺格力空調比較舊，吊頂風扇缺了一片扇葉，課桌有幾個黑釘，窗臺牆皮還時不時地掉灰。
班裏的人從第四五排開始分區，前排的忙着做筆記，後面的純屬打醬油。
和他在私立高校的嚴厲班制完全不同，這裏明顯要閑散得多。
特別是他旁邊這位，睡了快一節課，硬是沒見他動過，也沒見付婷下臺提醒。
江繼筆尖劃過紙張最邊緣時，于琰像是被穿透樹縫的金斑射中了眼，終于動了一下，引得江繼晃眼看了過去。
這人弓着背，只露了三分之一的臉，睫毛不算太密，脖頸處的淤青比昨晚消了些。
這戰利品還留着。
于琰姿勢一調整，胳膊肘就壓到了江繼的課本一角。
江繼見紙上多了條黑線，微微不耐煩地往回扯了一下。
書沒扯動，反倒是那人的睫毛輕顫着。
看樣子像是要醒了。
江繼作勢用筆蓋那一頭戳中他胳膊，準備開口讓他把胳膊挪回去。
可還沒發音，下課鈴就完美地打斷了他下一步動作。
于琰也在那一刻睜開了眼，并且直盯着他。
圓珠筆主人還未反應過來，表情稍許驚愕。
睡醒的于同桌對他一副像是謀害被抓的表現頓了幾秒：“你……”
“于哥！”
前桌的短寸頭唰地一下轉身，拍着于琰的桌子。
于琰直起了身，将那人的手甩了回去：“活着呢，別拍。”
“這不叫你起床嘛。”他拿出撕開的薯片包裝往嘴裏塞了幾片，突然轉頭，“那個……繼哥來點？”
江繼剛惱火撕完紙張，對這人一上來就認哥有點懵。
“有你這麽打招呼的麽？”于琰拿筆打了他的手，“不把人吓死。”
“我這……不是看到新同學緊張嘛，再說難得見你有同桌了，”杜飛陽撓着頭，替自己打抱不平，“那你看那群人呢。”
江繼聞言擡頭看了看，發現大部分人都看着自己，而且手裏還拿着什麽。
他本身長相就偏冷，皮膚又白，五官雖還留着少許稚氣，但輪廓分明立體，眼型略微狹長，以至總是帶着股冷冽，臉上沒表情時就更讓人難以接近。
但他們看到江繼在臺上抿笑時沒了多少距離感，就懷着他面冷心熱的希望給他打着招呼。
幾人說話停了之後，人們才下了座位，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一個紙袋裏，由班長放在江繼桌上。
班長過來時直接把杜飛陽的座位占了一半，還拿過了他手裏所剩無幾的薯片。
“壓榨別太過分了啊蔣玲月，”杜飛陽快找不到能騰出的地兒了，“我們這幾位男士說話你來幹嘛？”
“廢話，當然是來看帥……新同學的。”蔣玲月将手裏的口袋放在了江繼的桌上，清了清桑，語氣變得柔和。
“我是四班班長，這個是我們班送你的小禮物，都是散裝小零食。”蔣玲月從自己校服兜裏摸出糖，“這是我私人二次送的，要是喜歡只管叫我拿。”
江繼面對他之前從未見過的過度熱情，确實不知如何回話，只是輕聲道了謝，沖人再官方笑了笑。
蔣玲月沒待多久便拉着癟嘴的杜飛陽幫忙把作業搬去辦公室。
江繼望着那滿口袋的零食，呼出了氣，對全程看熱鬧的于琰問道：“你們這兒……流行用吃的打招呼？”
“他們自來熟，社牛類型。”于琰笑出了聲，“你以後要是餓了，也可以找我提供吃的續命。”
江繼沒說話，默默将歡迎禮裝進自己的書包，安靜上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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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課沒上多久，江繼被付婷叫出去領校服和辦學生證。
半小時的時間讓江繼覺得很匆忙，但又像是破繭重生，全新開始。
尤其是當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準備支付費用時，看到消息頁面“您已被移出群聊”那一刻，就和從前光鮮豔麗的一切再無瓜葛。
江繼從辦公室裏走了出去時，教學樓裏傳來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
他在欄杆處往一樓望去，見是分批進餐的高一正瘋狂奔去食堂搶飯。
這樣一算，離他們高二放學還有十分鐘了。
他還得回教室去拿書包裏的現金辦飯卡。
走至走廊拐角處，江繼聽到了幾人輕聲細語的說話聲。
當看清是誰時，他止住了腳步。
在安靜的三樓，高二年級都在自己班上上着自習，走廊除了自己和出來上廁所的人，江繼沒見着還有什麽人像這幾個一樣。
于琰走在隊列最前面，身後是之前江繼印象比較深刻的兩位。
見他們比較小心的動作和說話的音量，多半是提前翹了課，準備去食堂吃飯。
但于琰走得沒那麽正常。
他揣兜叼糖，手撫着後頸受傷處左顧右盼的姿态，就像是帶着小弟出來挨班收保護費的。
四個人八雙眼一對上，于琰就彎起了眼眸。
杜飛陽一瞧于琰的眼色，便朝江繼招手，讓江繼同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于琰收了笑，把杜飛陽往回拉了拉，讓他和蔣玲月先下樓，自己走在了江繼面前。
“還要回教室？”于琰将胳膊肘靠在欄杆上，身子一歪，“這個點了你回去，還不如直接去食堂，省時。”
江繼看他把長腿伸出來擋在他面前，想要警示他再不拿開腿可能會廢掉。
他拿出嘴裏的不二家紙棒，又變得正經：“你媽跟我說你手機打不通。”
江繼聽後又把手機從兜裏拿了出來，果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靜音了，晚點打過去。”
“不用了，她知道我們在一塊兒。”于琰又直起了身，将硬糖咬碎，“一起去食堂吧。”
他猜到江繼要怎麽回，便趕在他冒話的前半秒加重語氣：“你媽特意囑咐的。”
江繼如他所料閉了嘴：“。”
挺會玩兒。
他聞到從于琰身上散發出來的甜味，吸了一下鼻，找了個充分的理由：“我還沒辦飯卡。”
于琰愣着看他，點了一下頭。
一下秒，于琰将紙棒扔進垃圾桶，從他校服兜裏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将其點在欄杆表面，推在江繼面前，大氣道：
“我的卡，你随便刷。”
江繼雙眸一定，只見那兩根手指下壓着的，是一張貼有Svip黑金膜卡貼的飯卡。
夠非主流，也夠逼格。
以至江繼好似一臉牙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