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搭車
搭車
那卡帶給人的視覺沖擊挺強,江繼出于本能想拒絕。
但辦卡窗口早已排成了長龍,他掙紮了幾下還是決定先去打飯。
食堂人多但排隊速度挺快。打飯阿姨的手抖得也很有技巧,要麽沒肉全是料,要麽就菜多得盛不下。
當江繼看到窗口的菜時,才懂了為什麽這三人會翹了課提前吃飯。
夥食挺豐盛,恰好有幾樣也符合他的口味。
“行了蔣美女,別一直盯着江繼,像個腦殘花癡。”
蔣玲月立馬從杜飛陽盤裏夾了塊肉:“看美男有錯?你和于哥我都看十幾年了。”
杜飛陽聽到這話,又美滋滋地多給了她幾塊肉。
江繼走到最後面,走過有着幾滴油漬的桌,坐到位置上。
“打這麽多甜的?”
聽見頭頂有于琰的聲音,江繼擡起了眼。
于琰掃過江繼盤裏只有甜味和麻辣的葷菜,一驚:“你學舞的不得控制點飲食來身材管理嗎?”
江繼毫無波瀾地塞進一塊糖醋排骨,平淡回應:“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狂吃不胖的易瘦體質。”
此話一出,旁邊兩位遞來羨慕但又想罵人的目光:“……”
江繼以為這下能好好吃飯,但下一刻他又聽到了一聲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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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叫吸收不好,”于琰夾了幾大片白菜放在江繼盤裏,像位操心的老大爺,“全是肉,吃點青菜,平衡飲食。”
觀看的兩人同時舔了下嘴角。
江繼咬脆骨的牙停止咀嚼:“……?”
真腦子抽風?
杜飛陽看着江繼擰眉的表情,像是能将這菜葉塞回于琰嘴裏。
他确實對于琰在教室的反應挺訝異。
于琰在校是有些名氣,但一提他打架,就沒人敢真正和他坐一起,他也嫌麻煩。
不知道為什麽會和江繼當同桌。
杜飛陽吞下唾沫:“你倆認識才半天這就給夾上菜了?”
交友進度未免太快了吧。
于琰扯動着略微凸出的喉結:“吃你的。”
江繼看他們一臉惑樣,緊閉着唇。
看來沒說關于他的事。
“……”
江繼謹慎地将菜盤遠離了對面那人,搗鼓了半天才把自己覺得沒什麽味的白菜咽了下去。
離開食堂的時候,他确實覺得于琰的提議相當正确。
今天食堂菜品受歡迎,高二一來,菜就沒剩多少,也找不到座位,還有人站在快吃完的人身後守着。
能完整地吃頓飯再辦上飯卡非常幸運。
回到教學樓後,江繼只拿了校褲和校服外套去廁所換上。
當他返至班上,班裏也只有他們四人,其餘都在食堂。
江繼坐到位置上,翻出書包裏的現金,将總的金額放在于琰桌上。
“飯錢就不用了,”于琰翻了頁練習冊,拿了一張出來,“下次幫我刷回來就是。”
江繼寫滿了拒絕:“現金。”
“我……”于琰攤開手,“沒零錢補你。”
“……”
麻煩。
江繼吸回了氣,毫不減速地将桌上的十塊拿了回來,戴上減噪耳機做題。
剛做到一半,側邊就響起了叩桌聲。
江繼忍着思路被打斷的情緒,摘下耳機轉頭,見于琰披着校服外套側望着自己。
“別寫了,到午睡時間了。”
江繼這才擡頭,發現班裏的人都到齊了,趴在桌上的後背因呼吸而輕微起伏。
四十個多人統一睡姿。
這場面他從高一開始就很少見。
于琰起身将窗布拉過,俯視江繼因被暖光照得微紅的側臉,邊說邊坐回到椅子上。
他用袖子遮住了臉,聲音低而慢悠:“我們這兒午睡點一到,就只能午睡,還會有老師巡邏,被逮着幹其他事的會被扣分。”
于琰說話聲漸漸弱了下去,困得不行。
現在整間教室,就只剩下江繼一個人還端坐着身子。
教學樓外除了樹葉的簌響,只有黑板上挂着的時針嘀聲。
沒有了話筒刺耳音和黑板被戒尺拍得轟響的厭煩。
江繼還打算添上最後一筆,但走廊外已蹦噠出了高跟鞋踏地的清響。
于琰說的巡邏老師估計上崗了。
江繼索性趴了下去,在後門透明窗中出現人臉的前幾秒将臉埋進臂彎裏。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午睡過。
以前待的學校,都是打着午睡的幌子用來上課。
強制養成的習慣沒辦法一下改變,江繼的生物鐘多少需要時間來調整。
在不平的桌面趴了很久他才有了午睡的念頭。
等睡着了,也就還有十多分鐘上課。
但也夠了,總比勉強閉眼五分鐘強太多。
下午的課江繼聽得很順利,他還在課上連續刷了四五頁調研競賽題。
差不多每節課都會有任課教師來詢問江繼的學習情況。
班上不會因為多了個人就打亂腳步,氛圍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也算是試着讓江繼融入到這個集體。
附中住讀生較少,大多數走讀生也都是步行或者騎自行車,也有一排三輪停在學校馬路旁。
江繼收拾了書包走下樓,正考慮要不要再次冒險乘車回去時,在樓道被于琰叫住,說是楊雅讓他們一起回家。
他很懷疑于琰是不是在拿他媽訛自己,還特意打了電話确認。
可惜是事實。
江繼沒話說。
于琰走去車棚時,杜飛陽在一旁問道:“于哥,你今兒沒開機車啊?”
“我想死在交警手裏嗎?”于琰單手将自行車提了出來,“昨天我都是繞着交警走的。”
他啧道:“你們不是要去吃東西嗎?快走,不然被逮着早戀了。”
坐在後座的蔣玲月終于嫌棄地發了話:“那就是那人眼光有問題。”她朝江繼打了個響指,“走了啊,繼哥。”
江繼還沉浸在即将與于琰獨處的煩惱,突然聽到有人叫他,在杜飛陽都拐彎了這才轉頭。
“上來吧。”于琰将車推在他面前,有些擠眉,“你不會還介意吧?都坐過一次了。”
江繼聽完扯了一下書包肩帶,淡看了他一眼,将腿跨往後座。
騎出校門後,路上就全是車輛,只有兩條單行道的馬路被堵得水洩不通。
于琰就在其中帶着江繼穿梭在路邊,江繼都很擔心會不會有人攔車,對他倆在街上橫穿破罵。
在初夏的過渡期,只要溫度一升,罩在盆地地形裏的熱氣流就不穩定地在周圍翻滾。
即使有風吹過,就這樣暴曬在快下班的太陽裏,也會發熱。
只有拐過最擁堵的中心段,這種熱島效應才會弱一些。
快開至下一個路口時,騎手發言道:
“你稍微抓着我點。”
“什麽?”
江繼腿已經麻了,雙手死死抓着坐墊邊緣。
“前面拐過去就是急轉彎下坡,你就這樣坐容易被甩出去。”于琰聲音忽遠忽近,“這剎車壞了一個我還沒拿去修,就我倆加起來的慣性會沖得很快。”
安全意識夠強。
江繼深呼吸了一下,不太自然地将重心往前,抓着他校服的一角的三分之一。
跟沒抓差不多。
于琰并沒有感覺到自己衣服被人拉着,扭頭看了一下他:“你這跟沒抓有什麽區別?”
“男男授受不親啊?”于琰微嘆了口氣,“蔣玲月一個女生都敢抓着杜飛陽。”
“……”江繼斜了他一眼,幹脆松開那可憐的校服一角,“我能坐穩。”
于琰“嘶”了一聲:“行,我技術好。”
他感覺這樣說杜飛陽兩人不太好,便咳嗽了幾聲,朝江繼闡明:“我先說清,杜飛陽他們是純潔兄弟情,不是那種關系啊……至少現在不是。”
有些心虛的人怕江繼沒聽清,往後傾了傾身:“他們青梅竹馬,和我一塊兒長大的。”
江繼根本就沒往戀愛關系這方面下定義,也不在乎。
聽于琰這麽一說,也許是他媽看了太多都市肥皂劇,他順勢腦補出了三人行的戲碼。
找到可以挑釁回去的機會,不屑的語調被他顯得淋漓盡致:“所以……你是被踢出來的那一個?”
“什麽叫我是被踢出局的那一個?!”
江繼末尾的字剛收,于琰就猛地轉身,音量調高了幾個度。
于琰的驚臉驟然出現在江繼的眼前,讓他身體一顫,就連心跳都快了許多。
江繼看他頭和身體反着來,自行車還在往前進,一時着急,提高了分貝:“你幹什麽?!”
“不是,”那人絲毫沒感覺到不看路就掌握方向的危險,還在計較,“我和他們根本就不一樣!”
江繼隐隐咬牙:“……轉過去。”
“你這什麽表情?”
于琰還沒從剛才的激動情緒走出來,對江繼睜大雙眼看向別處而顯露的緊張神情疑惑着:“你坐我的車……心态放松啊,我車技好着呢。”
江繼沒聽清他後半句說什麽,只是看着前方于琰所說的下坡急轉彎。
坑坑窪窪的急轉彎前面就是一排鐵柱。
得撞死在那兒。
“什麽青菜放蔥?”他想也沒想,帶着火氣重重拍了下于琰的肩膀,“你看路!”
于琰被拍得重心往了前,看到眼前的場景時被吓得“操”出了聲。
自行車無比絲滑地從坡頂往下俯沖,速度越來越快,撲來的風就像在抽江繼的嘴巴子。
“你抓緊點!會甩出去的!”
于琰手臂使勁控制着被石粒颠簸的前輪車把,用力握住剎車鍵,狠狠低罵。
火花從輪間間斷飛出,江繼都能聽見車輪與金屬摩擦而發出的尖銳聲。
他不得不将身子壓低,伸手去抓于琰校服外套的側邊,避免自己真被甩出去。
就這麽點距離,車身又被猛地颠了一下,江繼的手臂不知道什麽時候環過了于琰的側腰。
他劉海被風吹得有些紮眼,在他側頭避風時還聞到了一股不知從哪兒飄出來的薰衣草淡香。
別扭的姿勢保持了七八秒,快散成一堆零件的自行車在于琰的掌控下才勉強停了下來。
兩人粗重的喘氣聲回蕩在耳邊。
江繼的魂還在後面追。
“……到了。”
于琰咳了幾下,低頭看了看江繼攬過他腰的白皙手臂,收腹道:“可以松手了……我腰快被你摟斷了。”
江繼瞬時揚頭,快速将手臂擦過他側腹的硬線條,收回了手。
自行車剛好停在了北象居的單元樓下。
江繼活動着發酸的手腕,心裏燃着的火點早就被剛才的驚魂給澆沒了。
他捏了把眉心,恢複平穩的呼吸。
架在自行車兩側的雙腿反倒被震得不麻了,江繼慢慢起身,準備将左腿跨出。
剛一擡起,腿下的一股力又拉着他坐了回去。
“怎麽了?”
車身的晃動讓于琰轉了頭,一下愣着。
有人的校服褲腿被卷進了車輪。
江繼活動手腕的動作漸漸停住,太陽穴跳動得有些不太正常。
兩人同時看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