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暮色菜市場
暮色菜市場
那塊地兒不大,自然地裏埋的人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挼比特特意把時間安排在了黃昏,夕陽的柔光一點點潑灑開來,暈染出熟悉的色彩。
這樣淡黃色的光,在叽叽咕咕的聲音下卻顯得有些瘆人,好像很快,那最後一束光就會被吞噬。殷黎倒是無所謂,面上勉強裝出了一副“我好怕怕”的樣子。
這樣看上去,這塊墓地并沒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想要找到異化後的【挼比兔人】在死全家後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只有一個方法——
掘墓。
殷黎演得有點累了,幹脆把頭撇向了一邊兒。寒梓風的技能讓她的頭發被吹亂了,整個頭看上去像要爆炸一樣,淺色衛衣也濺上了胡蘿蔔的汁液,有些狼狽。
她轉頭向着的那個地方,是很多不明就以的人類。他們在陽光下曬着稻谷抱怨着,還有人看着那些逃亡的人,幸災樂禍。再偏頭向另一個方向,那些逃的人在叫喊,在咆哮,在……
殷黎最終還是沒能看下去,低了頭。
光線變暗,視線中出現光圈。有些冷,殷黎把衛衣往上拉,手指在胡蘿蔔汁的痕跡上搓了兩下。忽然,天一下子黑得徹底。
突突簌簌,吱吱咔咔……
墓裏面忽然出現了什麽東西,在那裏低低地攀爬。抱怨和奔跑的人群都一下消失不見,剛才看的方向,只有晾曬的稻谷還留存着。月光淺淺勾勒出一片的輪廓,沒有起風,稻谷卻滾動着,詭異萬分。唐二打立馬用手遮住了劉佳儀的眼睛。
劉佳儀:你們莫不是忘了我是個瞎子……
劉佳儀把唐二打的手放在護目鏡上,同時扯了下來。她很快适應了黑暗——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視力固然重要,但若不掘墓,聽力和觸覺反而更重要一些。她的智力值再高,也只是個輔助位,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成為最早發現危險的人。
她向前走了兩步,腳踩着墓間泥土發出“噠噠”聲,和這些在地上匍匐的東西發出的聲音截然不同。可以确定,這東西是一種怪物,類似《玫瑰工廠》裏的流民。如果憑主觀判斷,劉佳儀覺得這些還是【挼比兔人】。
現在【游戲的現實】裏面什麽時候了?離【暮色】還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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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區。
厖奭晗坐在小電視前,身旁沒有一人。與他們在游戲裏看到的景物不同,厖奭晗的視線落在了地面的毛絨耳朵上,小電視有光線濾鏡,可以清楚玩家看不見的東西。
那是……異化後的【挼比兔人】再次被異化了?
它們不像挼比兔,也不像【挼比兔人】,全身大概是真失去了骨頭,彎折着畸形的腿。上身裸/露,一毛不披,或者說,披着潰爛而絲毫沒有光澤的皮毛,看不出裏面到底是器官還是什麽鬼畜的流膿。
它們的眼睛看不真切,玫瑰色猩紅得發暗發濕,沒有眼白,分不清到底是眼珠還是什麽別的東西。更有甚者,沒有眼球……就見一只怪物攥着自己的眼球嘶吼。
厖奭晗不能理解,但是大為震撼。
你的眼球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它……
從它們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它們的爪子生出了利刃,茸毛上滿是泥塊和血水,化成生長在泥濘中的某個荊棘或藤蔓,埋葬青春壯年,做無謂的掙紮和翻找。
如果一個【挼比兔人】足夠不幸,它在異化後沒多久就會被鎖死在墓地裏,直到手爪在泥土青苔中被血洗化膿,與曾經的被害者一同入土,埋在一起。
這是貪婪的人類被異化成【挼比兔人】的宿命。
起風了。那只攥着眼球的怪物低頭鑽進一個小土坑,神色焦急而專注地尋找着,仿佛它尋找的是人世間最珍貴的寶藏。
從庬奭晗的視角來看,勉強能推出前因後果……
原來那些【挼比兔人】異化是有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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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四誠不敢動,渾身筆直僵硬地站在那裏。
“牧神,”殷黎憋笑,“你還好嗎?要不我給你顆糖,讓你……變得和佳儀一樣?”
“我好得很!”牧四誠給了殷黎一記眼刀,大聲說。
緊接着,白柳帶着他們緩緩地往前走。牧四誠排在最後,臉色有些煞白地推着木柯,寒風凍的指節咔咔作響。忽然,牧四誠踩到了一個什麽東西,軟軟的,好像要一腳踩空,發出奇怪的嘎吱聲。
牧四誠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嚎道:“操啊啊啊——啊啊啊——”
這什麽玩意兒啊!白柳也沒說這是個中式恐怖副本啊!為什麽要來墓地啊!有!鬼!啊!
鬼!
本來木柯沒什麽事兒的,被他一推,又這麽一嚎,立馬警惕地掏出了匕首。劉佳儀看不見,抓着唐二打的衣角,被這麽一聲炸到了,和他一起叫。寒梓風就別說了吧,劉佳儀和他一塊兒喊的那一嗓子讓殷黎覺得耳膜穿孔。
當然,殷黎那麽可愛,殷黎怎麽可能不叫呢。只不過她叫了一秒就停下了而已,她看見了一只兔耳朵……
啊!鬼!
“返祖了吧。”殷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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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中是這樣,小電視中的畫面卻忽然變換了。
厖奭晗看完他們嚎,正欲知他們在嚎些什麽,畫面黑屏,發出“嘭——”的一聲。厖奭晗下意識擡起一條腿,差點踹了小電視的屏幕。這時候殷黎的小電視前可算是有人了,那是……你爸爸公會的人?還是什麽普通路人啊……
“滴,滴,滴……”
畫面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碩大的倒計時,占據了大部分空間。那下面不是黑暗了,小電視被劈成了兩半,從中間詭異地裂開。那裂痕是紅與黑相間,仔細看,像是荊棘的那種顏色,染了血,在小電視上蔓延着。
倒計時看不懂,直覺告訴厖奭晗,絕對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她的眉鎖得越來越深,裂痕也逐漸布滿畫面,又有倒計時擋着,看不清裏面是什麽。厖奭晗最終還是放棄了,她跑向中央大廳,焦急地詢問。
“請問您知道白柳的小電視在哪裏嗎?”厖奭晗問。
那人瞅着她,像看什麽智障一樣看了好一陣,才微微擡首向一個方向:“喏,那邊兒,圍起來人最多,特別吵的那個。”
“謝謝。”厖奭晗飛奔向那裏。
為了擠開人群,厖奭晗拱着身子,探頭到能看清楚小電視畫面的地方去。最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完整正常的畫面。
太吵了。
厖奭晗更不解,按理,如果殷黎的畫面發生了改變,那麽白柳他們的小電視沒有理由還是好好的。他們是玩同一個游戲,小電視只是換一個視角,難道白柳那麽摳門的人舍得出千買會員了?
這不合理,木柯給白柳買還有點兒可能。
那就木柯給白柳買的吧。
厖奭晗随後離開了人群,回到了無人區。當她尋找的時候,忽然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畫面……
白柳他們真出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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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內。
他們一行人在墓地裏走着,關于這件事毫無進展,寒梓風凍得耳朵要掉了。他邊走邊瑟瑟發抖,嘴裏不住地罵挼比特,全然忘了剛才是他自己不願意聽。作死要考慮好後果啊!
他們漸漸感受到,幻境出現了馬賽克,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與傳統的那種不同,這像是有什麽東西劃破了夜光,血色黑紅絲線在景物上蔓延,發出灼眼的光。殷黎眯起眼看着神色如常的白柳和唐二打,又看了一眼同樣被刺到睜不開的寒梓風。
這……應該說主角光環還是主角光環呢?(解釋一下:第一個主角光環是指6他們沒事,第二個主角光環是指殷黎他們倆感受到了幻境崩塌……)
殷黎把手蜷起來擋在眉梢,視線放低,一點點移到手中的道具【學神的草稿紙】上。那上面的話并沒有改變,只是一個時間。紙的皺褶變多了,在這個游戲裏面它已經用了太久,沒有足夠的時間恢複。在情急之下,她把這張紙拿反了。看着手中的東西,殷黎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還沒等他證實自己的猜想,系統忽然發話:【系統提示:恭喜玩家殷黎觸發支線任務,真假神級NPC】
【該任務要求玩家在怪物中尋找真正的神級NPC,若玩家指明之人正确,則将其戰鬥力減半;若玩家指明錯誤NPC,則被迫開啓副本最後一條支線。(住:該支線兇險無比,無一生還。所以玩家可自行選擇心中的神級NPC,不需要抱團選擇或少數服從多數。)祝你好運!】
“運你大爺。”寒梓風咬牙切齒道,“個□□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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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這張牌不太好用啊,”白六嘴角的弧度散了下去,“不過,你想贏,可能還是異想天開了點兒。”
白六垂眸,長發遮眼,整個人都散發着蠱惑和玩弄的氣息。他抽出一張牌,用食指和中指夾着它,在燈光下皮手套發出黯淡的光澤。逆神不解,微微蹙眉。
白六又笑起來,壓低了聲音:“看來……這個可憐的孩子要多見一些人了。”
那張牌上,寫着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