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選擇
選擇
羅湖的步子猶豫了，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一下子被邱晨露受傷的匕首劃破了點皮，這回倒真是有些假戲真做的感覺了。
邱晨露也猶豫了一瞬，在寒冷的天氣裏，她的手心出汗，回頭望了望月光下靜谧的花海，随風而動，像是浪潮一樣向她們翻滾而來，讓人忍不住心中一窒。
此刻的閣樓變成了一個真正禁地，散發着神秘而危險的氣息，氣勢有些逼人，令人心中壓抑。門口挂在的紅燈籠像是兩把鬼火，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們，使他們沒有藏身之地。
一陣寒風吹來，羅湖又止不住打了個哆嗦，悄悄氣聲問道，“進去嗎？”
邱晨露握緊了手中的刀子，似乎給自己打氣般，往羅湖脖子上抵了抵，“進去。”
羅湖脖子上又是一疼，忍不住皺了眉頭道，“你小心着點。”
邱晨露聞言也覺得是自己太過緊張，手上的勁松了松。但是閣樓之中散發的危險氣息實在是太過濃重，讓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亂。
兩個人都神情繃緊，邁出的每一個步伐都很小心。
但是剛走進閣樓時，撲面而來的威壓還是讓羅湖軟了手腳，背後生出了一層冷汗，等到了閣樓的第二層，她的雙腿都快沒有知覺了，只有脖子和手上的痛意讓提醒着她，她還是清醒的，她沒有在做夢。
兩人走過二樓的拐角，視線豁然開朗。
一白衣男子坐于方桌的圓凳上，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見到她們兩個的身影立馬激動的站了起來，聲音中透着緊張與擔憂，“瑚兒。”
羅湖看清，沈清鶴雖然叫着她的名字，但是目光卻落在了她身後的邱晨露身上，邱晨露才是真正的羅瑚，這是他們幾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來了？”
一聲低問在安靜到令人窒息的閣樓之後響起，明明是一道很好聽的聲音，夜間更顯的磁性富有蘇感，但是卻炸的羅湖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幾人的目光一起向着同一個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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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帷幔拉開，盤龍椅子上坐的是一個面容極其好看的男子，皮膚白皙，在夜明珠的襯托下白的更是耀眼，反倒有些病态的感覺了，微微上挑的鳳眸此刻半開半合的睜着，被收在長長睫毛陰影下的眸子很深，如不見底的萬丈寒潭。
他的視線投到她們這裏，看似有意無意懶散了些，實則帶着威壓，讓被注視着的她們感覺身邊都冷了幾分。
鼻子高挺筆直，唇角微微上挑，仿佛噙着笑一般。但仔細便能發現，這是唇角弧度的陰影，他的臉上，并沒有笑意。
羅湖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君兒。”
這下江秋君的臉上才真正帶着笑，只不過笑意游于表面，未達眼底。
邱晨露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碰到江秋君，他仿佛特地等她們到來一般。
她下意識的懷疑是羅湖洩的密，但是看眼前的女子緊張震驚不必自己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邱晨露環顧四周，除了他們幾人，杜耳也在他的身後。
她皺了皺眉，心中極快的盤算着，江秋君此刻周身的氣勢不小，甚至讓她感覺心慌。但是他的面色極其的差，蒼白如紙，肉眼看見的虛弱，應該是她們的藥起了作用，他現在對她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脅。
她的手上挾持有羅湖，杜耳自然不敢輕易動手。
不管怎麽算，她們都不是處于劣勢的一方。
邱晨露用刀子又抵了抵羅湖的脖子，示意羅湖說話。
她們靈魂錯亂的事情江秋君并不知道，邱晨露現在還不想暴露身份。
羅湖咽了口唾沫，有種往火坑裏跳的感覺，說什麽？求饒嗎？
感覺到身邊的空氣又冷了幾分，羅湖心中一緊，甚至不敢再去與江秋君對視。
“呵。”
江秋君發出一聲輕笑，直聽得羅湖頭皮發麻，但是只聽到他格外平靜的道，“師父，過來。”
羅湖總覺得這個話中暗藏着濃濃的危險，心中叫苦不疊，現在的形勢他有沒有搞清楚啊，她可是被要挾的那一個，怎麽能說過去就過去呢？
為了補救，羅湖指着脖子上的匕首，還是辯解了句，“不是，我，我怎麽過去啊？”
江秋君寒冰一般的眼神投到她的身上，注視着銀白匕首，久久不語。
最後他把視線移到邱晨露的身上，“交換？”
邱晨露皺眉，明明是旗鼓相當的情況，可他運籌帷幄的口吻，讓她不自覺的感覺氣勢低了一截。
羅湖見邱晨露沉默，心中緊張的慌。
好在邱晨露并沒有完全被江秋君牽着鼻子走，“你先把我們送出去，等我們平安逃離，自然會放了你的師父。”
江秋君垂下眸子，不理邱晨露的話。
沈清鶴的俊美的面上卻帶着擔憂，“瑚——”
他又要對着邱晨露叫瑚兒。
羅湖心中一緊，在外人看來，他這麽叫，是在親密的叫她！
好在他半道改了口，“露兒，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
邱晨露皺眉對着他道，“過來！”聲音強勢帶着命令。
羅湖不禁把視線投向沈清鶴，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聽聽，他們一個兩個的真的搞不懂形勢嗎，這哪是說讓過來便能過來的事情啊？
沈清鶴默契的與她對視上，兩人眼中俱是苦笑。
羅湖腦海中不适宜的浮出一個詞，知音，遇到知音了。
杜耳适時的打破僵局，對邱晨露現前的身份查出了個七八，“邱姑娘，你覺得挾持羅姑娘便能逃得出去了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邱晨露冷冷道，“少廢話，趕緊送沈清鶴過來。”
杜耳微微一笑，一點都不在乎的他推了推沈清鶴道，“讓你過去呢。”
沈清鶴向着邱晨露的方向走去，眉宇間有揮不散的憂愁，對結果并不抱有太大的樂觀。
江秋君并沒有阻止他們離開，只不過在轉身下閣樓的時候，羅湖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只見他在原地沉默着，仿佛一直在等她回頭一般，與她對視上時眼睛一亮，充滿着緊張與期待。
羅湖抿了抿唇，并沒有止步。
她就這麽轉身走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江秋君的整個眸子都黯然下去，整個人被一層悲痛的情緒籠罩着，面如死灰，像是被打入了萬丈深淵一般充滿了絕望。
他們走了半夜才走去這個大宅院，等到眼中沒有樓閣林立，只剩下密林溪流之時，天空已經破曉，天色再亮一些，就不容易隐匿身跡了。
身後已經看不到追兵的蹤跡，奔波了一夜，身心俱疲。
暫時休息之時，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氣，羅湖的心中輕快了許多。
看着羅湖臉上的清澈明亮的眸子，裏邊的歡快無比的純粹，沈清鶴的目光不由的在她面上定住。記得很久之前，他也有這樣純粹的快樂的。
他帶着向往，情不自禁的喚出聲，“姑娘。”
羅湖的視線被沈清鶴吸引，他出塵脫俗的氣質，竟讓她聯想到與他氣質相差極大的一張臉，一個如谪仙，一個如妖孽，不知怎的，就這麽聯系到了一起。
羅湖神情一怔，随後問道，“怎麽了？”
沈清鶴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不知姑娘原來的身份？”
羅湖看着他的眼睛，天然的柔色讓人心生信賴，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羅瑚，他知道其中的隐情！
羅瑚的心中激動起來，“我也叫羅湖，湖水的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可知道要怎麽幫我回去嗎？”
沈清鶴一愣，神色複雜的看了眼一旁的邱晨露。
他知道師妹用了什麽奇怪的方法與他人換了靈魂，但是卻沒有想到面前的兩個女子不是靈魂互換，而是錯換。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羅湖失望，但是看着沈清鶴眼中的歉意，她也沒再說什麽，這個人實在是太溫柔，讓人不忍責怪。
她岔開話題，“我們逃出來了，你為什麽還是不開心啊？”
沈清鶴臉上現出苦笑，“真的這麽簡單嗎？”
他話音一落，周邊的氛圍就變得奇怪起來。
剛剛還溫柔和煦的風，一下子染上寒意般變得淩冽，連帶着飛舞的落葉，都變得被牽引了一般，像是為某人的到來造勢。
邱晨露頓時變得警惕，握緊腰間的劍，一副防禦的姿勢。
羅湖也緊張的望着四周，忽然，視線在一處停下，少年背光從林間深處走來。
她心頭一落，一直以來刻意被她忽視的問題現在不得不去面對了，怎麽可能如此輕松的逃脫呢，原來是在這裏等着自己。
少年視線落在羅湖的身上，又掃了旁邊的沈清鶴一眼，蒼白的唇輕啓，“師父，君兒很失望。”
似是責備，又似是在下着什麽通牒，讓羅湖覺得，如果這個時候不挽回些什麽的話，可能是個錯誤。
江秋君看着羅湖的眼睛，帶着執念般，“到君兒這裏來。”
他給了她好多次機會，可是她都沒有選擇他，他很失望很失望，所以這次，由不得她了。
羅湖大腦閃過一道白線，緊接着眼睛變呆滞，雙腿情不自禁的向着他的方向邁去。
邱晨露自是知道羅湖又被沈清鶴控制住了，只是她不打算出手。甚至還想着打傷羅湖，利用受傷的她牽制住江秋君，給他們贏取逃跑的時間。
但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後便被打消了。
江秋君此刻的功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一些，誰知道他的身後還有沒有跟着其他人，若是打傷羅湖，他們怕是一個都逃不走。
邱晨露在旁邊冷眼看着，沈清鶴卻是察覺到了異常，湖兒姑娘剛剛還在為獲得自由而開心，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再回到牢籠之中呢？
他上前兩步，拉住羅湖的胳膊，“湖兒姑娘？”
他的聲音進入羅湖的耳朵，羅湖的頭驟然疼了一下，眼神慢慢變得有神，漸漸從茫然變得清明。
被違背控制指令，江秋君口中湧上一股子腥甜，鼻腔中萦繞着濃濃的血腥味，面上又蒼白了幾分。
看着羅湖因為沈清鶴的一句話而變得清醒，他的眼中掀起狠戾浪潮，怒火取代了悲痛，緊緊握拳克制住屠殺的欲望，體內像是囚禁着一個将要失控的野獸，身子因為隐忍而緊緊繃着。
他薄唇輕啓，眼中偏執成了瘋狂，一意孤行的繼續實施着攝魂術，“師父，到君兒這裏來。”
羅湖的腦中一陣一陣的抽痛，痛苦的彎起了身子。
過去，過去！腦中一個指令叫嚣着。
不行，不能過去……另一個聲音與之相抵抗。
“唔……”她臉上血色唰的一下褪去，抱着腦袋，痛吟出聲。卻不見一旁的江秋君面色竟比她還要難看。
邱晨露抓住時機，忙攥着沈清鶴的衣袖，悄聲道，“師兄，我們快走。”
沈清鶴卻是不動，這個女子因為他們受到牽連，他不能坐視不管。
雖然不知道江秋君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看的出，江秋君此刻就是強弩之末，如果要擊敗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時機！
沈清鶴的眼中的憂郁之色頭一回消散，變得堅定不已，抽出腰間的長劍，向着江秋君刺去。
江秋君站在原地，秋風卷起落葉，飄到他的肩頭，有些蕭索感。
他的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萬物不入眼，猩紅的眸子裏只有羅湖的身影。
那個一步一步向後退，想要離開他的師父……
愛而不得，生氣到顫抖，痛苦到絕望……一切情緒融雜在一起，變成一定要留下她的執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