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服務員帶林琅和李師庭走入暗門裏的房間。

一進去,烏煙瘴氣的環境嗆得李師庭幹咳了好幾下。

這間包廂很大,兩張長沙發上坐着幾個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男人,每人懷裏摟一個香.豔美女。

玻璃茶幾上堆滿酒瓶,煙盒和食物。

一個透明果碟擺在正中央,沒放水果,盛的是彩色吸管和一張銀行卡。

林琅一坐下,一個穿豹紋吊帶裙的女人就落座他身邊,撒着嬌,直往他身上靠。

“小帥哥,來找豹哥的?”

李師庭杏眼瞪圓,醋意十足。

“那麽多位子,往這兒擠幹什麽?”

她也一屁股坐下,軟骨動物一般倒在林琅身上,成功轟走女人。

林琅側過頭,皺眉看她,打着唇語。

“你演的太過了。”

李師庭笑的嬌嗔,又湊近一些,臉抵着林琅的鼻尖。

輕吐呼吸。

“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你的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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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一只手摸索到林琅腰間,指尖滑過他的腹肌,皮帶,停在後腰別着的槍套邊,吧嗒敲了兩聲。

林琅眼色一沉,抓住李師庭的手,将她摟到懷裏抱住。

他下巴扣在她頭頂,壓低嗓子:“別怪我吃你豆腐就行。”

包廂裏的音樂聲越來越大,一個染金毛的男人走到臺上,唱起粵語情歌。

他舉着話筒咆哮,沒一個音落在調上,卻是雙目微閉,滿臉飄然,已經站不穩的樣子,還不忘在旁邊的女人身上摸來摸去。

林琅與李師庭交換眼神,大抵弄清楚了。

這間隐秘的包廂是豹哥用來交易毒.品的地方,在他來之前,小弟們都要先快活一把,找幾個嗨.妹陪玩。

這時,厚重的隔音門被一個人推開,嘈雜的樂聲終于溜出房間,林琅的耳朵恢複一刻清淨。

臺上的男人識趣關上音響,偌大的包廂靜下來。

他哈腰迎上去,“喲,豹哥來了!”

叫豹哥的男人四十多歲,留圓寸,腦袋頂延伸到額頭的一道長疤清晰可見。

他眼戴黑墨鏡,脖挂一條頸椎負重不起的金鏈子,抹了太多定型摩絲的頭發油光發亮,一縷縷搭在腦門上。

他招招手,穿豹紋裙的女人立馬貼上去,肩膀扛起他的粗臂。

“要貨的是那兩個人?”

豹哥攬着豹紋女問。

他一低頭,墨鏡滑下鼻梁,翻起白眼,看坐在沙發角落的林琅與李師庭。

豹紋女嬌滴滴附耳道:“對,應該是倆富二代,第一次來咱們這兒。”

“第一次?”

豹哥玩味一笑,意味不明。

他坐下沙發,隔着長長的茶幾,沖林琅一擡下巴。

“錢帶了嗎?”

林琅垂眸看了眼李師庭夾在腋下的包,捏在她肩膀上的手指發緊。

“錢在我女朋友這兒。”

李師庭攥着林琅的手,心快蹦到了嗓子眼。

手提包看起來鼓鼓囊囊,可裏面裝的都是衛生紙。

還有一把槍。

她清了清嗓子,揚聲問。

“這裏安全嗎?你的貨呢?先給我驗一驗。”

豹哥翹起二郎腿,朝豹紋女使了個眼神。

女人心領神會,雙指伸進吊帶裙,從袒露的乳間夾出一小袋白色粉末,放進透明果碟。

“試試,豹哥的貨一向很純。”

林琅冷眼看着女人,松開攬在李師庭肩上的手臂,從沙發上坐直身體。

他舉起碟子嗅了嗅,鼻翼翕動。

又拿遠了,對着滿碟粉末吹了口氣。

冷笑道:“垃圾。”

豹哥猛地彈起。

“這可是菲律賓來的貨!”

他看了眼被林琅吹散的粉末,臉色一沉,忽然笑了。

“是不是垃圾,總得嘗了才知道,”那笑裏藏着殺機,“不嘗,來我這兒買什麽貨?”

待他說完,包廂裏靜可聞針落。

坐在沙發邊緣的幾個男人撇開懷裏的女人,手肘紛紛撐上膝蓋,俯身盯着林琅。

林琅哼笑一聲。

他拾起茶幾上的銀行卡,把粉末刮成一條一條直線。

李師庭拽住林琅的夾克衫,示意他再等一等支援。

林琅沒有理會。

此時他若不吸,讓豹哥發現不對勁,他們就會攜貨從暗門逃走,行動落空。

他必須拖延時間。

李師庭明白了林琅的意思,緩緩松開衣角。

他深吸口氣,埋下頭,按住一側鼻翼,用短管輕輕一吸。

林琅眼睜睜看着純白的晶體粉末被自己吸入了鼻腔。

起初是一股粉末入鼻的刺激感。

但很快,只要20秒,鼻黏膜就完成了一次吸收。

這也是血液在體內循環一周的時間。

血液轟隆隆流遍全身,他的四肢百骸開始傳來一陣酥麻,心髒猶如鞭抽,一下又一下,砰砰搏動。

那一刻,林琅不可抑制地想到一個人。

想她被水泡濕緊貼身體的裙子,想她酒紅色的蕾絲肩帶,想她白襯衫總是解到第三顆紐扣,擠出小小的乳。

而他一頭埋進那片溫軟中。

林琅仰起頭,裝滿霓虹射燈的天花板在眼前變形扭曲,最後成了飛速旋轉的七彩旋渦。

整間包廂,牆壁,啤酒瓶,果碟都與他一同漂浮升空。

他咧開嘴,從未笑得如此開心。

豹紋女抱着手臂,笑看林琅的銷魂模樣。

“怎麽樣,爽吧?”

幾個染發男人見狀也嘿笑起來。

豹哥和女人交換了眼色,他從沙發靠墊後取出一個皮包。

李師庭的手也伸進提包,已經在摸槍。

包廂裏的電流忽然不穩,射燈忽閃忽亮幾下,很快全部熄滅。

接着傳出一聲槍響,包廂木門被猛地推開,刺眼的手電筒白光照在每個人臉上,轟然而至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餘唯舉槍大吼,“都不許動!抱頭,蹲下!”

等燈再亮起時,配合行動的二十多個警察已經就位,控制了包廂所有人。

那幾個染發的男人和□□在現場做完氯.胺.酮檢測,結果都是陽性。

餘唯從豹哥的皮包裏翻出一大袋K.粉,用電子秤一量,50克重。

林琅經受了強烈的神經刺激後,有些暈眩。

他趁亂抹去果碟上的一攤白.粉,沉着眼皮跟李師庭說,“別,別告訴其他人。”

“你開什麽玩笑,上瘾了怎麽辦!”

李師庭一巴掌拍在他肩頭,暗罵道,“你他媽沒上過禁毒課,知不知道這玩意對中樞神經的損傷比冰.毒還厲害!”

“不會的。”

林琅晃了晃腦袋,想搖出腦漿中的幻象,“我沒吸一點兒,最多十毫克。”

他扶着茶幾角站起身,和餘唯打了個招呼,走出包廂和暗門時,腿還打着顫。

李師庭趕忙跟上去扶他。

KTV外的空氣清新爽朗,林琅倚在大門外的牆上閉目養神。

這是一種類似酒精中毒的感覺,但嚴重程度更甚。

他想等藥效消失後再返隊。

李師庭買了礦泉水,遞進他手裏,“我陪你等。”

忽吹來一陣夜風,帶着初秋的涼意,李師庭裹緊皮衣,站到林琅身邊。

在他閉眼的時候,她往他那邊挪了一點。

這條熱鬧的酒吧街,五輛警車停在魅影KTV門口,紅藍光交替閃爍。

越來越多客人抱怨着走出KTV,有人剛喝完酒,有人唱得正盡興,都被警察的行動攪了興致。

林琅眸光微動,忽然想起一件事——

徐楚可能還在裏面。

他不能被她誤會。

“诶你幹什麽——”

李師庭正偏頭偷看林琅的睡顏,忽見眼前人一扔水瓶,箭一般撲進了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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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前,徐楚被宋勉文喊出來唱歌。

宋勉文想她剛分了手,心裏不痛快,就來魅影開了小包,說今晚是情歌局。

幾首歌時間過去,都是宋勉文抱話筒獨唱。

徐楚出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後臉色就有些奇怪,心神不定的樣子。

她坐到徐楚身邊,揮臂攬住她笑。

“還在為陸子帆黯然神傷呢?”

“才不是。”

徐楚作勢歪進她懷裏,若有所思:“我剛才出去好像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但也可能不是他,大概是我認錯了。”

宋勉文與徐楚大學時就是好友。

兩人同讀英文系,懷抱同一份夢想,只是後來,徐楚礙于現實退縮,選擇了自己并不喜歡的職業,而宋勉文勇往直前做了記者。

她是徐楚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記者職業給她磨練出一顆強心髒與一股韌勁。

當然,也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

宋勉文漫不經心問,“誰啊,男的女的?”

徐楚不答,悶悶戳了片西瓜放進嘴裏。

宋勉文眼睛一亮,“喲!”

徐楚苦笑,什麽都瞞不過她。

“之前跟你提過的,在地鐵上救我的那個警察。前段時間學校的案子,也是他負責辦的。”

“哈,就那個拽的不行的小屁孩?”

徐楚開懷一笑。

“沒有啦,他不拽的。”

宋勉文說話一向不兜圈子。

“怎麽,你喜歡人家?”

“不是!”

徐楚從她懷裏坐直身子,反駁道,“我們是很單純的合作關系,我報案,他查案,很清白的。”

“案子查完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沒聯系了。”

徐楚聲音越說越小。

她腦海中浮現林琅與紅衣女人摟在一起的畫面。

多麽登對的兩個人。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那樣簡單無邪的男孩,身邊站的本該是同樣熱烈盛放的女孩。

母親那天警醒她的話也許是對的——男人只會從小姑娘身上找青春。

又或者,根本不用找青春。

他們站在一起,就是青春。

宋勉文早已看透徐楚的心思。

“他小你多少歲?”

“七歲。”

徐楚秒答,說完就紅了臉,“問他年齡做什麽,我們已經是陌生人了。”

“要我說呢。”

宋勉文從煙盒裏夾出一根女士煙,點上火。

“你在三十歲這麽好的年紀,又正好恢複單身,碰到這樣的帥氣弟弟,完全可以跟他玩一玩。”

徐楚也讨來一根煙,銜在嘴裏,當巧克力棒一樣吸着。

“怎麽玩,你教我。”

“這還用教?”

宋勉文嗤笑,“先驗貨啊!看看他活好不好。”

“……”

徐楚在煙霧中搖了搖頭。

“有沒有其他辦法驗貨?”

宋勉文撣了撣煙灰,一副閱人無數的老成姿态。

“看男人就看三個地方,肌肉大不大,喉結粗不粗,鼻梁挺不挺。”

徐楚回憶起林琅穿着白背心在車裏睡覺的側顏,輕輕吞咽一口。

“都……還挺不錯的。”

“那就上吧,姐妹!”

宋勉文一臉壞笑,“別那麽多道德壓力,睡了他再說。”

徐楚:“……”

正調笑這些有的沒的,包廂裏突然停電,一片漆黑。

一陣蛩然足音由遠至今,透明玻璃門外,可看一群黑色身影飛奔而過。

走廊盡頭的大門似被沖開,槍響過後,KTV瞬時亂成一團。

宋勉文臉色一變,掐滅煙頭,拉着徐楚就往外跑。

“我靠,咱們這是碰到掃.毒了吧。”

徐楚回頭遠看着走廊盡頭,想起剛才撞見的那個人。

各個包廂湧出客人,推搡着她往門口擠。

她驀地想到那夜的地鐵。

她被他抱出車窗,還來不及多看他一眼,他就淹沒在人群之中。她只能被推着前行,離他越來越遠。

忽然,就有點難過。

數百個客人圍站在KTV門口,許多人罵罵咧咧,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宋勉文卻打了通電話。

“嗳,我是社會新聞部的小宋,你派一個攝影記者過來,這會有個場面很大的緝毒行動,正好明天發個頭版快訊。”

徐楚無語,白她一眼,“這種時候還在想工作。”

宋勉文挂斷電話,把徐楚拉到馬路邊。

“楚楚你先回家,我在這等同事,待會争取采訪一下。”

徐楚沒動,面露憂色,時不時朝KTV裏面望去。

宋勉文站在她面前,擋住她視線。

“別擔心你家弟弟了,這麽多警察呢,他不會有事的。”

徐楚無奈一笑。

她也不想在這種場合看到林琅。

她巴不得是自己認錯人,那個和美女摟摟抱抱的男人并不是他。

“行吧,我先回去。”她想了想,還是叮囑道,“你也得注意分寸,別死纏爛打地問人家警察,緝毒都是保密行動。”

“知道啦知道啦!”

宋勉文心不在焉地應着話,攔住一輛出租車,把徐楚推進後座。

“你跟那小警察才認識幾天啊,就這麽了解他們工作啦?”

徐楚微微臉紅。

“懶得管你,走了。”

引擎發動,徐楚疲憊地躺進座椅靠墊。

她不知道的是,後窗一片虛焦的燈紅酒綠中,那個尋人無望的高挑身影,步履踉跄地走到路邊,扶着電線杆,點燃了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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