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章
我叫東方不敗。
其實我之前不是叫這個名字的。我小時候家裏并不寬松,但我娘是個很溫和守禮的婦人,随着我外公學過些字,她給我起的名字是東方孚若(借用小曹的字,九大不要見怪哦~)。
後來爹娘先後故去。我便入了神教。我在教中從最低級的弟子開始做起,因我做事勤勉,待上恭謹,對下寬厚,位置便慢慢的升上去了。我随着教中的兄弟們一起打天下,神教的地位日漸穩固,我也因着衆人的擁護成為了副教主。
此時,我不過二十出頭,神教的教主正是任我行。他是個看似豪爽卻極有心計的人。我年紀要比他輕,比起衆人對他的敬畏,于我相處卻很是融洽。我心中自是有男兒的豪氣,想要跟随者教主,為神教在武林上闖出一片天地。但我卻不曉得,教主心中竟漸漸對我生疑。
後來,神教滅了某個幫派時,得了一本很是了得的秘籍,喚作《葵花寶典》。這秘籍自是到了教主的手中。我在某次為神教立了大功之時,教主把這本秘籍賞賜給了我。
我本來很是激動的,但是只翻開秘籍的第一頁,我的心便涼了,扉頁上寫着兩行大字:欲練此功,必先自宮。身為男子,自宮之事,何異于平生大辱,怎肯輕提?聯想到任我行最近對我的态度,我心裏清楚,他是不懷好意了。
我知道任我行在意的是神教教主的位子,他對我的忌憚,也不過是怕被我奪位。我有意的收斂的行跡,在與教主意見相左時處處退卻。只盼他明白,我心中并無此意。但我愈是往後退,他便愈是往前逼,到我的愛妾,因為一件小事,被任我行趁着酒意怒殺之後,我總算明白,他是不逼我至死不幹休了。
我在教中雖然有些基礎,但總不及任我行多年教主地位鞏固。我多年來雖然勤加習武,但到底相差時間,及不上任我行。我又一次翻開了那本《葵花寶典》。這上面的招式武功很是精妙,我知道,任我行也知道。但是要練它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大,我知道,任我行更知道。
我甚至懷疑,他如此步步緊逼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練《葵花寶典》?我比他勝的,不過是在教中的聲望擁護,而一旦我自宮,我已是再不會有被擁護做教主的一天了,任我行也可徹底了了後顧之憂,而不用背着背叛勞苦功高的我的名聲,讓教衆心寒。
這一切我都是清楚的,但我,我已經別無選擇了。我若真是撐着不練,只怕任我行現在就能一步步逼的我永無翻身之地了。我不甘心,怎麽甘心?
我在父母墳前大醉了一場,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我的列祖列宗。這些年,為着神教的事物,我還沒有孩子。而從此,東方家就從我這裏絕後了。
我到底還是練了《葵花寶典》。我遣散了身邊伺候的人,淡了教中的事物,潛心練武。因為這武功,我之前為着掩飾肖似母親的柔弱面貌所留的胡子,慢慢的淡了。我的行為越來越免不了的女氣,我開始喜歡着紅裳。教中的兄弟,漸漸的也不再與我一起喝酒吃肉,任我行對我也是越來越放心了。我心下卻什麽都不想,不能想,也不敢想。我只能拼命的練武,只能早點練成這《葵花寶典》,一血前恥。
我神功大成之時,給自己改名叫東方不敗。我告訴自己,從此以後,我再不要敗。
此時,任我行卻放開了從我手中辛辛苦苦攏起來的權力,一心的研究前朝留下的只有只言片語的吸星大法。我有些好笑,他之前逼我如此,如今卻又盡數放了,為的什麽?
我武藝高強,行事狠辣,任我行時常閉關,教中大權,漸漸的被我掌握。我并沒有輕舉妄動,我不能敗,我必須畢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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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了許久,終有一日趁任我行閉關之時,我發動了叛亂。交鋒很是慘烈,無數神教上下的兄弟,血染黑木崖。但我終究是勝了。我擒下了任我行,所有的人都認為他被我殺了,但其實,我沒有。我讓心腹悄悄的把他送到了,我秘密修建很久的梅莊地底的暗牢裏。我這一生已經盡數被他毀了,死對他而言是太便宜的一件事,讓他守着他的野心權謀,一輩子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生不如死吧,這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我諸事盡了,此生盡毀。我在暗處,望着被鮮血洗了很多層的議事大廳,不禁有些茫然。
大廳中,滿是将死未死的教衆。退出争鬥已久的越供奉,正在極力救治還有生機的兄弟。一起的還有他的孫子。不過只是十幾歲上下的孩子,但他神情鎮定,手上沉穩,醫術了得,哪見絲毫的孩子氣,竟是救下了許多人。我就那樣看着他,不停地上藥、包紮、探脈、紮針,心裏什麽都沒有想。
他不停的救人,竟漸漸像是癡了起來。他家的仆人,生生把他從一具顯見已死去的屍首旁拉開。他只呆呆的擡眼看了一圈,然後一直是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就流淚了。他在滿是血腥氣的大廳中放聲大哭,似乎要哭盡心中無限的悲恸。
我在他那不止息的哭聲中,似乎也感到一貫抑在我心中的種種悲辱,被他一起哭了出來。我的心中卻是終于輕了,盡管我已不知再如何流淚。
就結束了,我終于打敗了任我行,我終于是贏了。我一直以來的忍辱負重,我自宮時強抑的悲憤,我在父母墳前恕不盡的罪孽……衆人高呼教主神武,我已無悲無喜,無牽無挂。
我讓心腹接手了教務的安置,上上下下的人選都清了一遍。跟着我的人,俱都升了位子,雖是傷重,卻俱是歡喜。
之後,教中上下都休整養傷。越供奉每天已連着在教中留了很多天,為我還有別的人換藥診傷。衆人的傷情都是見好了,但他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我使人去查了,才曉得,他那小孫子——他認養的幹孫子——自那天以後,就病倒了,眼見着是要不好了。
是那個……孩子嗎?我放了越供奉回家去,還另賞了許多教中的珍貴藥材。我說他的孫子也是立了大功的,要盡力救回來的。但我知道,其實只不過是,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死,那個哭的傷痛不可抑制的,哭的前塵往事俱皆散盡的,哭的仿佛要把種種郁結悲恸都哭散的孩子,那個哭的恍若從此就從塵世擺脫,再無牽挂的孩子,我從他身上就像是看到了痛苦着的自己,我卻是再也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