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單
落單
屋檐下,鄭澤言就站在這裏,他微微仰頭,看到的是那個陸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臉。陸總的臉很陰沉,像是要吃人一樣,裏面的情緒也有些複雜,是鄭澤言看不懂的東西。
他盯着陸總看了幾秒,才突然反應過來兩人的這個距離挨得太近,心裏莫名的快了一拍,鄭澤言朝後退了幾步,還沒站好,就感覺到外頭的大雨有些飄灑進來。
“陸……陸總。”鄭澤言盡量拉開跟他的距離,原本還有些跋扈的心态,瞬間也收斂起來,有點安靜如雞的味道。
那陸總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他。
他沒有傷。
頭上沒有,臉上沒有,身上,脖子上也都沒有,連臉色也沒有什麽異常。
所以他其實沒事。
鄭澤言被他看得尴尬,不由得掩嘴輕咳了一聲:“剛剛謝謝陸總出手……”
“你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啊。”陸總突然開口,一張嘴就沒有什麽好話。
鄭澤言愣了一下。
陸總又說:“什麽人的房間你都敢亂進,還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徹底是不是?”
“我……”
“王全那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你也敢去?你就算眼瞎也不至于瞎到這種程度吧!”
鄭澤言:“……”
你……不覺得你過分了麽?
陸總完全沒有這個認識,甚至于他一看鄭澤言這不說話的樣子,頓時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沒忍住,陸總猛地吸一口氣,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服。
“你你幹嘛!”鄭澤言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擡手就擋。
陸總牙根緊咬死死盯着他看,仿佛恨不得把他給盯發窟窿出來。
有好些的話幾乎是在那瞬間就沖到了陸總的嘴邊,但最後眼看着鄭澤言這副樣子,卻又被那陸總給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鄭澤言确實也是被他給吓住了,一想起之前房間裏他揍王全的那個架勢,鄭澤言也不敢再心存僥幸,他突然先發制人,狠狠一口給陸總的手上咬去!
“你!!!”陸總震驚,差點沒忍住一拳把他給掀翻。
鄭澤言趁機大力推他一把,随即轉身就朝外跑。陸總回應過來,猛然擡頭,只看到鄭澤言的聲音消失在夜色的雨幕後面。
他捂着被鄭澤言幾乎咬掉一塊肉的手,臉色陰郁得十分吓人。
……
咬了人,鄭澤言一路狂奔回了客房,他打開門沖進去就嘭地一聲将房門關上,而後靠在門邊呼呼喘氣,整個臉上全是說不出的後怕。
确實是太怕人了。
那個陸總要是一拳頭下來,就他這個身板,不死也得殘廢!
現在雖然他已經跑到了,但之後怎麽辦?能躲得過這陸總的魔爪嗎?
鄭澤言胡思亂想着,胸口也咚咚咚地跳着,他連自己的衣裳被大雨淋濕了都不知道,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焦躁跟不安裏面。
而讓鄭澤言陷入這種情緒裏的陸總,在捂着受傷的手回了房間之後,就收到了來自裏面顧澤凱那既八卦又揶揄的眸光。
他有些似笑非笑地問:“這是小澤咬的?”
“狗咬的。”陸總冷漠地去翻藥箱。
顧澤凱繼續挑眉:“能被狗咬了,你也是厲害啊。”
陸總依舊沒有理他,只沉默地拿出藥箱給手上的牙印做清理。
顧澤凱看着,突然頗為認真地道。
“阿淵,要是還喜歡,就去追回來吧。”
陸總動作一頓,突然聽到顧澤凱的聲音又突然響起。
顧澤凱說。
“別最後弄得像我一樣,想追回來都沒有機會了。”
……
大雨下了整整一晚,天亮了也不見停下。
房間裏,鄭澤言也睡得并不安穩。
他是在那複雜又略微不安的情緒下睡着的,睡着後就是一夜無夢,可再睜眼時,整個人卻全都是說不出的疲憊。
窗外大雨依舊,雷聲陣陣也不見停下。
鄭澤言在床頭坐起,他揉揉頭,聽着外頭的陣陣雷聲,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寧靜。他走到床邊,拉開窗簾,外頭大雨啪嗒啪嗒的都在玻璃上面,明明就是很糙的聲音,卻莫名的又異常好聽。
這大雨的聲音,也确實是讓鄭澤言的心情好了不少。
十點整時,手機的鬧鐘響了。
鄭澤言穿戴整齊梳洗完畢,拿過背包背上準備下樓去跟大家集合。
來之前周瑾說了,大家在山莊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飯就回。
鄭澤言背上背包,到了樓下大廳見好些人圍攏一起,說的話咋咋呼呼,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鄭澤言有些疑惑,正想上前問問,卻突然發現以前在公司裏跟自己關系挺好,走得很近的幾個女生,因為他的到來突然神色微變地不再說話,甚至于還有人隐約回避着他的視線。
鄭澤言疑惑,扭頭看向其他另外幾人,卻發現那幾人也突然轉過身去回避着他。
這……
不只是那幾人,幾乎公司所有的人,好像一夜之間把他給當成了洪水猛獸。鄭澤言原地蹙了蹙眉,他沉默幾秒,突然朝前臺的工作人員走去。
“你好,我能問一下,這外頭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工作人員擡頭看他:“昨天半夜,壁桂林那邊的山因為大雨滑坡,把路給堵了,現在大家都出不去了,得等消防那邊過來查看具體的情況。”
“啊?”鄭澤言震驚:“山體滑坡?”
“是啊。”工作人員道:“這是昨晚上天快亮的時候,還好那個路段沒有人家戶,不然估計也得被埋在裏面,現在莊園裏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來,大家只有等了。”
這個消息,讓鄭澤言瞬間就愣了一下,他扭頭看向四周,打家都背着包,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明顯是交頭接耳的樣子,心裏一時間也有些複雜。
山體滑坡這是自然現象,誰都沒有辦法預料,現在大家全都被困在這裏,除了等待大雨停後,消防那邊的過來疏通道路,其他的,這裏的人也做不了。
事實也是這樣,所以大家才會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大門外,周瑾撐着把傘突然進來,他甩甩頭,拍拍身上的水珠沖大家喊。
“大家,大家都安靜一下,聽我說幾句話。”
所有人全都朝他看去。
周瑾高聲地道:“因為從昨天晚上開始下得這場大雨,外頭發生了不可抗力的事,外頭碧桂園林那邊的山體滑坡,把路給堵了,現在我們大家都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來,這幾天,就麻煩大家先在山莊裏呆着不要亂走,等雨停了,外頭的道路疏通處理好了,我再安排車送大家回去,還有就是這幾天在山莊的開銷,全部都由公司報銷!”
這話一出,瞬間就把在場衆人全都給安撫住了,雖然有個別的人依舊忍不住有些擔心,但一想這幾天的費用公司報銷,頓時就什麽話都沒有了。
周瑾大力拍手,又高聲喊道:“另外還有個情況,雖然大家現在都被困在山莊,但是該做的事還是得做,CV部的,該去研讀原着的研讀原着,編劇部的該出劇本的繼續接着,不要以為放你們在山莊就真的沒事,別忘了這個書可是公司目前最大的項目,知道嗎!”
“知道!”
所有人都整齊一致的回答,卻唯獨鄭澤言沒有開口。
他扭頭看着四周的衆人,一個個的臉上全是熱血亢奮戰鬥滿滿,而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似的完全融不進去。
微微垂了眼睑,鄭澤言轉身就朝外走。
“趙雲中,我記得你對玄幻改編的處理也還算可以,你來頂替鄭澤言的位置吧。”
剛剛走到門邊,正要開門的鄭澤言突然聽到這個聲音,他下意識地扭頭,就看到周瑾點名的那個人,滿臉笑意又受寵若驚。
“是!謝謝周總!我一定會好好完成任務的!”
周瑾拍拍他的肩膀,叮囑他:“不要讓我失望。”
垂了眼,鄭澤言沒再繼續待着,他推開門,徹底走了出去。
外頭大雨嘩啦啦的下着,整個山莊都籠罩在傾盆的大雨裏面,鄭澤言也沒有走遠,他就沿着這牆下的雨棚,一步步地朝前走着。
大雨不停,冷風吹拂。
四周冰冰涼涼幾乎都沒有什麽溫度,一如鄭澤言此刻的心情,冷冰冰的,提不起什麽興致。
他想起自己那兩個多月的狀态,完全就是恨不得一頭紮進劇本裏面,書裏的每一個字,每一段話,每一個場景的安排與聲效設計他都做了反複的推敲。
但是現在,這些東西要麽就是用不上了,要麽就是可能會寫上別人的名字,而他卻什麽都沒有。
沒有背景的人是不是真的就連個屁都不是,用你就用,不用随随便便的就能換掉?這生殺大權全是別人的一個句話決定,自己連個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我能讓你的項目無限期地卡下去你信不信!)
(對,這就是有聲界的規矩!)
突然間,王全昨天說過的話在鄭澤言的腦海驟然回響,一下就讓鄭澤言停下了腳步。
他就站在雨棚下來,看着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葡萄架,那心口的憤怒跟憋屈突然就來得兇猛異常。
“老子去你媽的狗屁規矩!……嗷!!!”
他……一腳踹在葡萄架上,結果弄得葡萄架上的雨珠瞬間倒灑出來,幾乎全都灑在他的身上。
這還真是……還真像個現世報!
鄭澤言抱着腦袋,急忙跑到雨棚裏面。他剛剛站好,身後一只手臂突然伸來,将他抓過,就把他給直接按到了牆上!
鄭澤言猛然大驚,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他的嘴裏就突然被人塞了一把藥丸進去!
“你……唔!”他欲想說話的嘴突然被人捂住。同時,一張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臉,也出現在他的眼中。
是王全,是昨天被那個陸總胖揍一頓的王全!
鄭澤言驚呆了,完全不知道王全怎麽會在這裏。
事實上王全跟他一樣,也是刻意避開了衆人。
他昨晚上鬧出的事動靜不小,公司裏的人現在一個個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什麽垃圾似的,之前在大堂,周瑾交代大家的時候王全也在,只不過他是站在樓梯上,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無意間看到鄭澤言從小門出來之後,他就忍不住偷偷地跟着鄭澤言來了。
現在鄭澤言落單了,外頭又是大雨傾盆雷雨交加,要是真的發生點什麽事,大樓裏的人也不知道。
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不但被人給揍了一頓,還連工作都可能丢了,王全徹底黑化,摸了他帶在身上的藥就給鄭澤言強行喂了下去!
王全表情也很是猙獰。
“鄭澤言!你能耐啊!前腳勾搭陸時淵!後腳跟着顧澤凱!連吳晶都幫着你出頭!扮豬吃老虎你真是好演技啊!這麽厲害的人脈背景你來耍我玩嗎!啊!”王全大吼,同時手裏用力強迫鄭澤言吃下那些藥丸:“平日裏裝得清高與世無争,實際上還不是扒着金主不放!既然一樣都是賣的,那賣給我又有什麽區別!”
鄭澤言說不出來,他被王全弄得幾乎窒息,連嘴裏的藥丸都控制不住的吞了幾顆。
争執間,鄭澤言另一只手勉強摸出防狼噴霧劑就朝王全臉上噴去。
王全難受地喊了一聲,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摸着臉就朝後退。
鄭澤言也差點拿給王全捂窒息了。王全退開兩步,鄭澤言也差點沒有站穩,他扶着牆,難受的直呼呼喘氣,那被強迫着吞下去的藥,似乎是卡在喉嚨中間,哏得他異常難受。
絲絲的甜味随着嘴裏藥丸的融化,而在口腔裏面散開,鄭澤言腦子頃刻亂成一團,未知的恐懼瞬間湧上心頭。
那些藥丸是王全平日裏跟人上闖時,用來助興的。
這東西用來對付那些還沒開葷的新人最好。
随便吃個兩粒,都能讓烈女變蕩,婦。
王全很喜歡這個東西,出門的時候基本都會帶着,是以現在他就直接強行給鄭澤言喂了一把,差不多有四五顆的量。
鄭澤言心裏驚恐,雖然猜不到這個是什麽東西,卻也不敢真的吞下,只是他被王全這麽灌來,還是免不了吞了幾顆下去。
他扶着牆,恨不得立即把這些藥丸給扣出來。
“鄭澤言!咳!鄭澤言!別以為你扣出來就沒事了,這東西勁大着呢!”王全突然吼了起來:“鄭澤言!你這麽耍我不付出代價怎麽行啊!你等着藥性很快就會發作!老子就等着你怎麽得淫,蕩四處拉着人求愛!咳咳咳!老子等着看你笑話!咳咳咳!”
鄭澤言震驚極了,他猛地看向王全。
王全的眼睛已經都睜不開了,劇烈的咳嗽也沒讓他收斂幾分反而還變得更加陰鸷,雨幕裏大聲咒罵胡亂摸索的王全看起來簡直像極了一條瘋狗。鄭澤言怒不可遏,忍着難受就朝王全跑了過去。
他一腳就給王全下三寸狠狠踢去!
“啊!!”王全慘叫一聲,僵硬着身體,捂着垮,幾乎差點倒在地上。
他的叫聲,被一陣炸雷給掩蓋了,居然也沒人聽到。
鄭澤言怒不可遏對王全拳打腳踢。
“你這個人渣!敗類!你混蛋!混蛋!”
鄭澤言怒罵着,拳腳也沒停過,他像是發了狂,全然不顧後果怎麽樣了,他現在只想打死王全,甚至于他連殺了王全的心都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情緒起伏太大,使得藥效發揮得更快,鄭澤言明明感覺到自己已經在很用力了,可是手臂卻越來越軟了。
不止手臂,他連膝蓋都跟着發軟。
雨下得很大,幾乎要淹沒了兩人的聲音,雨棚下的小門裏,有人并肩拐角處出來,其中一人手裏還拿着分合同,正與身邊的人說話。
是正在談着事的顧澤凱跟那位陸總。
顧澤凱正說着這次山體滑坡事件帶來的後續影響,不經意的擡頭時,就看到了前面葡萄架下發狂的人。
他有些不太确定那人是誰,卻又覺得有些眼熟。
雨下得太大,已經影響到了視線。
“那個人是小澤吧。”他臉色一變,直接将合同合攏。
陸總一聽這話,人則直接一個轉身就大步沖了過去。
他跑過去,拉住鄭澤言:“澤言!澤言!”
鄭澤言猛地被他一拉,發軟的身體幾乎難以支撐就朝後倒,陸總看情況不對,忙身後将他摟住。
“你,別碰我……”鄭澤言想推他,可手上卻根本沒有多少力氣。
陸總臉色很黑,像是要殺人一樣。
地上王全想趁機跑了,陸總眼角掃他一下,随後長腿一擡!
“啊!”陸總直接把王全踹得砸了出去,幾乎壓倒人家的葡萄架。
顧澤凱也急忙跑了過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鄭澤言突然開口了。
鄭澤言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藥效起了,不對勁了,他軟綿綿的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王全……剛才給我喂了藥……”
“什麽!”陸總震驚。
“很多……藥……我現在……很不好……”鄭澤言推他:“你,別碰我……”
陸總卻沒聽他最後一句,而是直接将他打橫抱起,急得鄭澤言忙抓住他的衣服哀求:“會被看到……我……不能回去……”
顧澤凱突然開口:“觀景臺那邊有個木屋,現在應該沒人。”
陸總抱着他轉身就走。
顧澤凱沒有跟上,他只是瞥王全一眼,又扭頭四下看了看。
他看到了散落在雨棚下的幾顆紅色藥丸。
顧澤凱将藥丸撿起,夾在合同裏面放在地上,轉身就朝王全走了過去。
他兩拳給王全揍去,打的王全慘叫出來,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随後顧澤凱從王全的衣服裏搜了個藥瓶出來,就看見上面寫了兩個字。
牛哥。
顧澤凱:“……”
再看下面的小字:讓男人牛起來!
顧澤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