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做夢
做夢
回程的路上,鄭澤啓負責開車。
六人座的車上,鄭澤言跟小妹鄭子雲坐最後一排,鄭廣雲跟澄玉蘭坐在中間,兩人身邊挨着的是小嘟嘟。
小嘟嘟盤腿坐着,他的小手在衣服裏面一會掏兩個紅包出來,一會又掏兩個紅包,不一會,那紅包直接在他跟前堆成了小山。
默默看着的鄭澤言:“……”
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嫉妒了。
小嘟嘟拿出紅包來數,鄭子雲趁機從後面偷偷夾了一個準備拿走。
“姑姑要準備當怪獸嗎?”小嘟嘟突然擡頭,大眼睛滿是無辜而又可憐。
鄭子雲:“……”
默默地将紅包放了回去。
小嘟嘟立即拿了過來,打開點數。
“一二三五六七八九……”小嘟嘟猛地擡頭:“少了兩張。”
鄭子雲驚呆了:“啥情況?啥叫少了兩張?”
鄭澤言沒聽小嘟嘟說了啥,他有點眼熱。
小嘟嘟手裏拿的可全都是毛爺爺……還是特別嶄新的那種。
“姑姑是怪獸……”小嘟嘟扁了嘴,準備要哭:“姑姑偷我的壓歲錢,姑姑是怪獸……”
“我去,你搞清楚,我剛就摸了一下,可沒拆你紅包,我怎麽偷你壓歲錢了?”
“哇……怪獸姑姑偷我壓歲錢還兇我……”
小嘟嘟哭得更加大聲而又委屈。鄭雲廣跟澄玉蘭已經控制不住徹底笑了出來。
鄭澤言看到這個場景,暗暗慶幸自己雖然眼紅但并沒有出手。
小嘟嘟哭得更加天昏地暗。
鄭澤啓忍不住好笑:“該,讓你動他紅包。”
鄭子雲頭大:“祖宗,祖宗哎,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我沒偷真的,你看你紅包發來就是這麽多,八百塊錢,我真沒偷,不信你再數數。”
小嘟嘟直接嚎啕大哭:“你就是偷我紅包了,不然怎麽會少兩張,連號都對不上啊,誰家長輩發紅包還缺數的啊,你是壞人,你是怪獸,你偷我紅包。”
鄭子雲頭大又懵:“什麽號對不上?”
澄玉蘭似乎猜到什麽,她拿過那幾張一百,挨個地看,幾秒後,她破案了。
“這紅包裏的錢,都是連號的,但缺了兩號。”
鄭子雲:“啥玩意?還連號?
鄭澤言挑眉也把錢拿過來,随後鄭澤言笑了:“确實是連號的,但是沒有四跟十。”
所以只有八百塊錢的小嘟嘟以為紅包被偷了。
鄭子雲:“……”
踏馬的哪個傻缺發紅包只發八百還給他連號又斷號的。
不對,哪個正常人數紅包還看連不連號啊?
小嘟嘟哭得撕心裂肺,連其他的紅包塞他手裏都沒有效果。
鄭子雲生無可戀,恨不得找把刀來把手給剁了。
車子路上高速收費站的時候,小嘟嘟依舊還哭,哄都哄不好。
收費員聽這動靜,臉色頓時警惕幾分,他朝車裏看了一眼,見小嘟嘟哭得天昏地暗,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孩子是怎麽回事?”
澄玉蘭正要開口……
“警察叔叔,姑姑變成怪獸了,她偷我壓歲錢還不承認哇……”小嘟嘟又開始哭。
收費員:“…………噗。”
……
鄭子雲從沒這麽社死過,她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給徹底剁了,澄玉蘭跟鄭澤言等人已經笑得不行,車子剛駛出收費站,鄭子雲急忙自己從錢包裏趕忙摸了兩張一百塊來補上。
小嘟嘟昏天暗地的哭聲這才止住,他抽抽噎噎将兩張一百小心整齊的放了進去,又拿過其他的紅包一一拆開來數。
鄭子雲:“……”
狠狠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視線移開。
車子上,鄭澤啓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後面的幾人。
小嘟嘟負責拆紅包,澄玉蘭負責給他數,他的小手負責接過錢重新折好,再放回紅包裏面。
這些紅包,最高的有一萬,最低的有兩百,全部加在一起,都快兩萬了。
鄭澤言更加眼熱,忍不住問:“你怎麽會收到這麽多壓歲錢?”
小嘟嘟的小肉手接過鈔票小心疊好,再整整齊齊的塞回紅包裏面:“祖外公和祖外婆一人給我兩個。舅爺爺和舅奶奶一人給我兩個。”
鄭澤言:“……”
小嘟嘟繼續說着既天真又刺激人的話:“加上表叔和表嬸們一人給我兩個,還有哥哥姐姐們給的,所以就有這麽多,他們說我太可憐了,連個玩伴都沒有,就幹脆給了我兩份讓我好好珍惜,以後分給弟弟或者是妹妹。”
鄭澤言:“…………”
小嘟嘟仰頭看他,滿臉天真而又期待:“爸爸,我什麽時候才會再有個弟弟或者是妹妹呀。”
鄭澤言:“……呵。”
做夢吧。
……
年節的氛圍逐漸淡了,鄭澤言那邊都啓程都城裏去了,京城這裏,有的人卻還受着家裏的荼毒,要是其他人,他早都發火了,但是這個荼毒他的人,他卻沒法發火,也發不了更不能發。
那是他的爺爺,八十多歲的人了還聲如洪鐘又刀弄劍的,老人家當年經歷過戰亂,上過陣也殺過敵,相對的脾氣自然也不好還比較大,家裏的大孫子,大兒子,不管是誰,只要惹他,他一樣都照揍無誤,不過雖說這老人家看起來挺不好相處的,但對家裏的媳婦兒兒媳那是相當客氣而又關照。
這老人姓陸,叫陸秉章,至于那個受他荼毒的,則是他的大孫子陸時淵。
陸時淵是家裏孫兒輩的老大,二十八的年紀至今單身,但他其實連侄兒都有兩三個,最小的現在都能滿地亂爬張嘴喊人了。
陸秉章只要一抱起這些小重孫,就會忍不住想起大孫子,他大孫子哪哪都好,就是這個人問題,是哪都不好。
催他找個女朋友,他說不急,先做兩年事業,讓他結婚,他說不慌,還沒有看中合心的,要是再催個生,他說媳婦兒還沒找到,總之就是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直接氣的陸秉章大過年的愣是拿着拐杖把他給趕出了大門!
陸時淵:“……”
門口,陸時淵就站在這裏整個人都有點懵。大門裏的二弟夾着根電棍,卻雙十合十地朝他拜拜。
“有怪莫怪,爺爺有命我只能遵從,你自己在外頭自求多福,早點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就能早點回家我們也都解脫了,真的。”
陸時淵閉眼,深深呼吸:“就算要讓我走,也得給我把行禮拿……”
嘭!
一個大號的行李箱突然從裏面甩了出來,箱子質量還行,居然也沒摔破。
陸時淵臉色漆黑,瞬間咬牙:“誰扔——!”
“我扔的!你有意見!”陸秉章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傳來。
陸時淵一看到他的身影,瞬間所有的怒火全都消散了。
“沒有。”這兩字,他說得十分咬牙切齒。
陸秉章依舊滿臉愠怒:“你小子,早跟你說了讓你跟顧家那死小子少來往一點你不聽!那小子将來是打算出家當和尚的你也想跟着他去!他娘的,老子養你們這麽大是給寺廟做貢獻的嗎?啥玩意啊你們!”
陸時淵:“……”
深深呼吸,用力忍住。
這是自己親爺爺不能怼不能生氣,人年紀大了要怼出事來可收不了場。
“我說了,阿凱沒打算出家,他只是還沒從他女朋友過世的事裏走出來而已。”
“屁的沒走出來,這都幾年了還沒走出來?”陸秉章越說越氣:“打着深情的幌子逃避家裏的催婚,這麽能耐咋不上天啊你們!”
陸時淵:“……”
實不相瞞他上去過。
開的飛機。
陸秉章氣得不行:“你小子,少拿那小子忽悠他爺爺的借口來忽悠我,我可不信,我告訴你,話我放這裏了,給你一年,一年後你要是不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別回來了,我連你的卡都給你凍結了!”
陸時淵瞳孔驚愕,但內心……毫無波動。
總要給老人家一點成就感讓他以為自己被拿捏住了啊。
二弟縮在一邊,嘴欠的又補一句:“大哥副業那麽多,你凍結他的卡也沒用啊。”
“嘿這小王八蛋。”陸時淵忍不住撸袖子爆粗。
二弟渾身一抖,轉身瞬間躲陸秉章身後。
陸秉章一臉怒容,殺氣騰騰:“幹什麽幹什麽?兔崽子當着我的面想造反嗎?”
“嗯……沒有。”陸時淵繼續忍耐,放下袖子,又是那一副斯文儒雅貴公子的模樣。
二弟繼續嘴欠:“我覺得吧,大哥這神經質的性格,估計也沒哪家的好姑娘願意嫁他,願意嫁他搞不好都是那種貪慕虛榮指望着家産的,那種人找回來也會家宅不寧吧。”
陸秉章撸起袖子:“他敢找那種的來敷衍我,我連他們一塊打死!”
陸時淵輕輕一嘆:“爺爺,你這麽兇殘,沒有女孩會敢來我們家的。”
“就是。”二弟還在嘴欠:“萬一大哥到時候帶了人回來又被你給吓跑了那算誰的?”
“算他的,是他沒本事。”陸秉章吼了一聲。
陸時淵:“……”
所以。
年紀大的人就可以不講道理了嗎?
陸秉章用實際行動告訴他。
是的。
陸秉章怒:“陸時淵,老子告訴你,老子就給你一年的時間,一年後人你要是帶不回來,老子就直接給你安排婚事,到時候你別怪我讓我那一個排的人把你給綁了帶去結婚現場!”
陸時淵不想說話,他低頭将地上的行李箱撿起。
二弟又找抽了:“萬一他實在找不到女朋友怎麽辦?畢竟他眼光那麽高。”
陸秉章吼:“找不到女的那找個男的也行!”
陸時淵眉頭狠狠一跳。
陸秉章:“只要是個人!活的!能帶回來都成!別跟老趙那孫子一樣帶個狗東西回來說什麽真愛就行!除非你們是想真的氣死我!”
陸時淵沒有說話,只默默地拍了拍行李箱上灰。
主要是他覺得吧,他要是真的帶了個男的回來,他爺爺非進醫院不可。
而且。
六年前,他爺爺就曾經進過,還差點去了……
思緒不經意地回到當初,陸時淵連跟爺爺較真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将行李箱拉杆拉好,神色顯得有些淡漠。
“我盡量吧,一年後找個人,帶回來。”
陸秉章可不相信,但現在看着他這樣子也确實鬧心:“滾。有多遠滾多遠看着你就煩。”
陸時淵聽話地轉身走了。
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這幾乎沒什麽人的大街上。
他是因為新年了,才特意回來住幾天的,卻沒有想到會遭遇這樣的待遇。
二十八的年紀很大嗎?很沒有市場嗎?很被人嫌棄嗎?陸時淵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麽他這樣的年紀,到了他爺爺的眼裏就成了萬人嫌棄的存在。
大過年被家裏人趕出來的,放眼這整個京城大概也只有他一個了吧。
陸家确實都是京城人士,但陸時淵卻不住在京城。
以前讀書的時候,他是在重陽市的音川大學,後來大學畢業外出深造了兩年回來的,之後才開始創辦了自己的公司。
但公司也是開重陽市那邊。
像他二弟說的那樣,陸時淵搞了很多副業,夢幻升工廠只是其中一個而已,可這夢幻聲工廠,當初也只是因為某個人而成立的。
那……是他大學時的校友,也是他的學弟,更是他曾經的……男友。
只不過大學才剛畢業,他們就分手了。
陸時淵曾經試圖跟他聯系過想要挽回這段關系的,可是他打出去的電話,發出去的短信全都石沉大海,在他不甘心想要追去貴安市的時候,卻意外看到他的男友,已經跟其他的人在一起了。
而後,沒過多久,他才終于收到了男友的回複。
男友回他:【你別再騷擾我了,我們不合适。】
他拿着手機,當時就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直到快淩晨一點了,他突然又收到了一個新的短信。
【家裏安排了相親,我覺得那女孩挺好,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就會結婚,如果你不介意,到時候我歡迎你來喝喜酒。】
陸時淵沒有去喝喜酒,他當時就已經氣得直接把手機砸了。
後來,貴安市裏待了兩天,他才徹底死心,回了京城。
原本陸時淵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了,可是幾個月前,在重陽市的百花湖,陸時淵又看到了他。
清清瘦瘦的一個人,穿着一身的運動裝,背着個黑色的書包,跟他記憶中的樣子并沒有什麽變化,要說不同的,就是他對自己的态度,疏離到過分。
那一口一個的陸總,喊得比誰都還順口,甚至于比起當初,現在,他更是恨不得跟自己劃清楚界限。
想到這些,陸時淵更是氣得不行,回了酒店,他連行李都懶得管,直接就往床上一躺,打算什麽都不去想。
但他做不到。
那個人的樣子總會在他腦子裏不斷閃現。
有冷漠的,有疏離的,還有小木屋裏動情時纏着自己的……
太多了,每一個畫面,都像是一場酷刑,讓陸時淵根本就睡不着覺。
尤其是那小木屋裏,他躺在身下,被弄到哭的樣子……
“操!”
陸時淵心情更差。
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混賬把人欺負得狠了似的,以至于現在……
他黑着臉,直接進了浴室,在裏面弄了将近一個小時才出來。
陸時淵毫無睡意,拿起手機就坐在沙發上開始刷微博。
他想轉換心情,不想再去想那混賬玩意。
可有人偏偏要讓他想起來。
顧澤凱突然打電話過來。
“剛接到的消息,貴安市那邊準備開發,我打算過去撈金你去不去?”
陸時淵正想爆粗,心裏卻突然一動。
貴安市……
“我記得小澤,也是那邊的人。”
果然,陸時淵的臉瞬間就沉了。
顧澤凱又說:“如果還喜歡就去把人追回來吧,別再像以前一樣,弄得最後又什麽都沒了。”
陸時淵閉了閉眼:“他已經結婚了,怎麽追?知三當三?呵。”
顧澤凱:“我之前讓周瑾查了一下他的人事檔案,他現在離異,單身。”
陸時淵眼神猛地一亮。
顧澤凱又勸:“阿淵,當初的事,雖然只是意外,可到底也是你把話說得太絕了,小澤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你對他好他自然會對你好,但是……”顧澤凱嘆了一聲:“總之,小木屋的事加上他現在又是離異的狀态,或許是老天給你的機會,找個時間,他心情好的時候,大家坐下來,把當初的事情都說清楚,就沒事了,不然的話,你真的想要弄成我這個樣子?”
陸時淵聽着,沒有說話只皺起了眉。
他之前對爺爺陸秉章說顧澤凱還沒從女朋友過世的事裏走出來,并不是哄騙老人家的,而是真的。
手機那邊,顧澤凱又說了一些上面對貴安市的安排,可具體說了什麽,陸時淵卻沒注意聽到。
他想起顧澤凱剛剛說的話。
重新去追回來嗎?
他也不是沒有追過,或者應該說當初就是他主動出擊,将人成功掰彎并且還追到手的。
可是臨近畢業的時候,一個畢業晚會卻摧毀了他們大學三年的感情。
現在……
陸時淵看着外頭的夜景,冷笑起來。
“呵,好馬不吃回頭草。”
可下一秒,挂了電話後,他轉頭就訂了明天前往貴安市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