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路
明路
鄭廣雲是晚上餅店關門了吃完飯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事情的,當他聽到澄玉蘭用最簡短的話,将這最複雜的事情都說清楚後,鄭廣雲端着碗,愣了好半響都沒有反應。
鄭澤言端着碗,埋着頭,一副恨不得自己立即原地消失的樣子。鄭澤啓只一言不語只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畢竟之前澄玉蘭就因為他說了句話而罵過他為什麽他哥出事的時候他沒有感覺,現在看鄭廣雲這樣,鄭澤啓都有點害怕他爸會突然來一句:你哥被人上了你咋不知道哩?
鄭澤啓:……
不能想,越想就越覺得鬧心。
終于、鄭廣雲動了,他眸光說不清楚是喜是怒地盯着鄭澤言,嘴巴裏下意識吃着飯,話卻是在問澄玉蘭:“确認嗎?懷孕了?”
“嗯,過年時候在簡垓那邊醫院做的報告也拿給我看了,确實是懷孕了。”澄玉蘭說得有些面無表情。
鄭廣雲就不再說話了,但那眉頭卻皺了起來。
一桌子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鄭廣雲最後的宣判。澄玉蘭也在等着,還皺起了眉:“這件事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鄭廣雲懵逼。
澄玉蘭差點毛了:“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法?”
“我有想法有用?”
澄玉蘭:“……”
她感覺鄭廣雲是想找自己幹架的,她都有點想一碗給他腦袋砸過去了!
鄭廣雲挑眉,無奈:“你們自己說的,他懷孕了,還不能打,那不能打就得生下來啊,多麽清晰的一條路啊我還有什麽想法?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怕我爸的棺材板蓋不住啊。”
鄭澤啓跟鄭澤言都:“……”
鄭子雲直接沒憋住,撲嗤一聲笑了出來,被澄玉蘭一瞪,又急忙憋住。
鄭廣雲繼續扒一口飯,然後又盯着自己的大兒子:“我老鄭家的兒子吧,好不容易養得這麽大,這麽帥氣,這麽有吸引力,結果幾年前就莫名其妙的懷了孕,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懷了孕,不揍你一頓,有點對不起我這當父親的身份,揍你一頓呢,又怕給你弄個一屍兩命,啧……這還真他娘的是個難題。”
鄭澤言跟鄭澤啓依舊安靜如雞,乖巧如狗不敢說話。
小嘟嘟倒是護着他爸爸,立即接話:“爸爸不能打,爸爸要養我很辛苦的。”
鄭廣雲垂眼看向大孫子。
大孫子伸手一指鄭澤啓:“二叔抗揍,你打他,他不用養我。”
鄭澤啓:“……???”
這小屁孩可以扔出去嗎!
怎麽就這麽能逮着他一個人坑呢?
下一秒,鄭廣雲的眸光果然落在小兒子身上,那表情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你哥被人上你就沒有感覺嗎?”
“…………”操!
鄭澤啓差點毛了:“你們能搞清楚嗎?雙胞胎是有心理感應,但那只是心理感應不是感同身受好嗎?他被人上我怎麽可能會有感覺?我從哪來的感覺。”
鄭廣雲:“……哦。”
鄭澤啓瞪眼。
你哦一聲就完了?
鄭廣雲:“我一直以為雙胞胎除了有心理感應還能有同等感覺來着,原來沒有嗎?”
鄭澤啓咬牙:“你很失望嗎?”
鄭廣雲微微搖頭:“倒也還好。”
鄭澤啓:“……!”
深呼吸,要冷靜。
這是自己親爸,不能揍,會被天打雷劈的!
幾句話的功夫,鄭廣雲徹底吃完了飯,他把碗往桌上一放,拿起旁邊的茶吹了兩下,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不只鄭廣雲的表情,似乎在他變臉的時候,四周的氛圍也變得凝肅了。
“咱們老鄭家是什麽狀況,你們三個也都知道。”鄭廣雲認真說起了正事:“你們二叔三叔一直都見不得我們好,你們小叔又是個棒槌,別人指哪他就打哪,前幾年你生小嘟嘟的事,被我們遮蓋住壓了下去,但現在老家那邊依舊還是有些風言風語,說你花心蘿蔔始亂終棄,現在如果你再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有想過怎麽應對老家那邊的人嗎?”
說到正事,幾人臉上的神色都變得凝肅起來。
鄭廣雲又道:“就算是你懷孕的這幾個月可以瞞着,但是孩子生下來後總得見人,總得上戶口吧,別人問起來這孩子的媽媽是誰,你想過怎麽交代嗎?”
鄭澤言眉宇瞬間輕擰。
他的老家可比不上外公那邊。
外公那邊的人都很開明而且團結,不會因為小嘟嘟沒有媽媽是個私生子就說三道四,但是老家這邊卻不一樣。
鄭澤言的老家在白雲區梅杆村,鄭在那邊是大姓,不過那邊只是鄭氏旁支。
鄭澤言的爺爺是在他當年才六七歲的時候過世的,奶奶是他高中時過世的。
鄭廣雲在家裏是大哥,以前因為日子艱難,他不管做什麽都會被要求率先照顧好弟弟們。
當初澄玉蘭跟他結婚的時候,鄭家窮得連聘禮都拿不出來,只給了二十個雞蛋,一床棉被,一套新衣服,連酒席都是村裏人幫忙湊合一起給辦的。
鄭澤言出生沒多久後,鄭廣雲跟澄玉蘭就進城裏找事情做,為了方便他們還直接在城裏租房,後來老家那邊的弟弟一個個的以為他們在城裏混得好,也要來城裏做事,結果一個個都以沒錢為由而居住在鄭廣雲跟澄玉蘭租的房裏。
那幾個弟弟當時房租不給,生活費不給,吃得穿的全是澄玉蘭跟鄭廣雲掙的,這不夠,後來眼看着澄玉蘭花了幾十塊弄了兩張臺球桌回來,老二家的眼紅,想截這生意,就開始陰陽怪氣,澄玉蘭沒有計較把臺球桌直接讓給他們才消停。
那時候的臺球桌才剛流行不久,很多年輕人都喜歡玩,打一局有五毛錢,一天下來也能有好幾塊。
澄玉蘭沒将臺球桌讓給老二家的後,沒多久就自己開了個小雜貨鋪,結果老三家的不滿意,覺得二哥都有個進項他卻沒有,就開始作天作地。後來澄玉蘭被他們給惹煩了,直接撒手不管,誰知這兩人回了老家就開始造謠生事煽風點火。
那幾年鬧得澄玉蘭在婆婆跟前的日子也過得艱難。
鄭澤言小時候見過最厲害的一次,是兩個叔叔非一口咬定澄玉蘭跟鄭廣雲在城裏賺的錢都顧外家去了,氣得他奶奶對澄玉蘭好一番為難,逼得澄玉蘭當時一氣之下拿起那實木的椅子就往自己的腦袋上砸。
那會的鄭澤言跟鄭澤啓才十歲,鄭子雲更小才剛剛三歲,三個孩子都被吓壞了,鄭澤言當時更是直接就吓吐了,鄭廣雲匆忙趕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只有一片愁雲慘霧,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跟兩個弟弟之間的感情就淡了,而鄭澤言大學之後,他跟兩個弟弟之間更是幾乎與斷絕關系差不多。
可就算這樣,依舊不妨礙他們在老家攪風攪雨。
想到這些事情,鄭澤啓的神色凝肅了起來,眼底也陰狠了許多。
鄭澤言記不得前事,不知道那些了,但當初小嘟嘟的事在老家那邊掀起怎樣的風波他還是知道的。
“爸,我不是剛生下嘟嘟那會的時候了。”鄭澤言開口,眼神堅定,話音發緊而慎重:“這次的事我自己可以面對,也可以處理,他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就只能風言風語的诋毀我潑些髒水,只要你跟媽不拘着我,我能對付他們。”
“對付?”鄭廣雲挑眉,有些興趣:“怎麽對付?”
鄭澤言:“軟得怕硬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哎打住。”鄭廣雲急忙伸手阻止他繼續說話:“我很惜命,別拉着我。”
澄玉蘭:“……”
鄭澤言:“……”
噗!
真父子!
二胎的事在家裏人這裏徹底過了明路,鄭澤言心裏也狠狠地松了口氣,只不過鑒于他跟鄭澤啓去找張文人的時候澄玉蘭跟鄭廣雲都沒有去,第二天澄玉蘭一大早就帶着他們兩人又跑了一次白楊林。
清早,張文人看着組隊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三人時還懵了一下,不過當他看到澄玉蘭身後的鄭澤言時,張文人就知道他們是為什麽來的了。
茅草屋前,院壩裏。
鄭澤言跟弟弟就坐在這裏,身後的堂屋裏坐着的是正在說話的澄玉蘭跟張文人。
這兩人也不知道是說了什麽,鄭澤言幾次扭頭的時候,總覺得他們兩似乎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孩子的事現在是已經在爸媽這裏過了明路,現在就只剩下外公外婆那裏了。”鄭澤啓突然開口,甚至于還笑得有些陰森:“想好了要怎麽交代嗎?”
鄭澤言糾結了一下:“我帶着小妹和嘟嘟一起回去……”
“小妹學校要開學了,她明天一早就走。”鄭澤啓潑他冷水。
鄭澤言默了一下,表情依舊複雜。
鄭澤啓提醒他:“諾,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惹毛了外公他可是六親不認的。”
鄭澤言:“……”
完全不想說話。
而且跟一個當過土匪的人真的沒有道理好講。
不過……
鄭澤言突然戳了戳弟弟的手臂。
“幹嘛?”鄭澤啓狐疑,挑眉看他。
鄭澤言抿唇一笑,人畜無害:“借我幾萬塊錢用用。”
鄭澤啓:“……”
鄭澤言:“保證一年後連本帶利還你。”
鄭澤啓瞬間黑臉:“你覺得我像是有幾萬塊錢人……”
鄭澤言:“回頭我給你一個貴賓卡,每次消費都能打八折的那種。”
鄭澤啓眉頭突突地跳:“我缺你那點折扣……”
鄭澤言繼續誘拐:“全免。”
鄭澤啓高傲:“我稀罕?”
鄭澤言直接出殺手锏:“我親自下廚。”
“呵,說的……”鄭澤啓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忽地看他:“親自下廚?”
“專門只給你做,滿漢全席都行!”
“成交。”鄭澤啓瞬間爽快:“要幾萬?”
“九萬。”
“八萬?”
“那七萬?”
“告辭吧你!”
鄭澤啓轉身就走!
鄭澤言懵逼了一下,急忙上前拉他:“哎哎哎你忙什麽、聽我說完。”
“沒得說,最多三萬!”鄭澤啓咬牙:“你當我是冤大頭嗎?就算我是但我哪來的七八萬?買了我也不值這麽多!”
鄭澤言立即表态:“不,真買了你你比這個值錢。”
啥玩意?
鄭澤言一指他的腰上:“這裏十萬”
鄭澤言再指胸口:“這裏十五萬。”
鄭澤言又指心髒:“這裏三十萬。”
鄭澤言指他眼角:“這裏……”
“打住!”鄭澤啓差點翻臉:“我卡裏還有十萬,全給你。”
“弟弟真乖。”
操!
這要不是他親哥他能立即将人給過肩摔了再給他分經錯骨!
太踏馬吓人了!
兩人談完了價錢,堂屋裏澄玉蘭跟張文人也說完了話。
他們倆一起走出門來,看着鄭澤啓跟鄭澤言一副随時準備幹架的樣子時還有點懵。澄玉蘭認真一想,覺得八成是鄭澤啓又被拿捏住了,頓時不由得有些好笑。
張文人淡淡一笑,直接朝兩人走去,就将眸光落在鄭澤言身上。
“剛才你媽都把你的情況跟我說了。”張文人道:“該說的話昨天我都給你說了,其他也沒有什麽需要再交代的,就是這兩個月注意一下孩子的肚子裏的發育情況,你們要是覺得去其他醫院不太方便,可以直接去人民醫院,裏面有個醫生以前跟我學過兩年,你檢查的時候去找他,直接說我名字,他會給你安排,讓你去做B超檢查的。”
鄭澤言瞬間意外:“真的?那可太謝謝您了。”
“沒事,小事而已不用。”張文人道:“兩個月後孩子檢查下來沒有問題,我再另外給你開安胎藥,對了,昨天給你的藥回去後吃了嗎?”
“吃了,回去後沒多久就熬來吃了。”
“嗯,那個藥不用吃太久,七天後直接換成我給你另外一幅安胎藥就行。”張文人安撫他:“把心放寬一些,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鄭澤言點了點頭。
澄玉蘭依舊還是不太放心,又問:“張大夫他之前吃的那個東西,對孩子真的影響不大嗎?”
“懷孕的人雖然是不能随便吃藥,怕會影響孩子的發育,但有些藥也要看情況的。”張文人道:“就像現在的有些西藥,什麽消炎止痛就不能吃,退燒感冒的也不能用,但有些藥,也是要看他服用的計量還有次數,如果計量少而且只服過一次,那孩子的發育注意觀察就行,如果說也是只服用過一次,但計量偏多的話,那就是最壞的結果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打掉孩子。
鄭澤言不知道自己當時誤吃的東西裏面究竟時候放了多少的計量,但他認真想想,如果計量很多的話,他應該不會等那麽久了才藥效發作,而且還能自己走出去在走廊裏走那麽久,甚至于應該也不可能在跟陸時淵上床的時候還能保持幾分清醒。
畢竟……畢竟當初他被王全報複灌下藥的時候,在小木屋裏他連清醒都維持不了,只遵從了本意要得瘋狂。
“又在想什麽少兒不宜的事?臉都紅成什麽樣了。”突然弟弟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鄭澤言睨他一眼,突然就有點想一巴掌給他抽去。
澄玉蘭聽到張文人的解釋,心裏微微松一口氣,她不再多留,帶着兩個兒子跟張文人道謝,就轉身走了。
回城的車上,鄭澤言一個人坐在後面,他将椅子的靠背全部放下直接躺在上頭,人就開始昏昏沉沉打起盹來。澄玉蘭扭頭看他,見他睡着,連跟鄭澤啓閑聊的聲音都低了幾分。
昨天聽到鄭澤言的那些話後,澄玉蘭的一顆心裏簡直就是七上八下,直到今天聽了張文東的那些話才終于回了肚子裏面。
三人早上八點出門,現在回去九點還欠幾分。
客廳裏,鄭子雲已經将行李都打包好了,小嘟嘟就坐在行李箱上吃着棒棒糖,正面對着大門的方向。當看到鄭澤言開門回來的時候,他眼睛一亮,喊了一聲爸爸就咚咚咚地撲了過去。
卻被他爸爸身後出來的鄭澤啓給一把抱住!
小嘟嘟:“……”
想造叔叔的反!
不開心!要爸爸!
鄭澤言直接給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乖一點不能撲,忘記你爸爸會受傷嗎?”
小嘟嘟:“哦……”
鄭澤言揉揉兒子的頭,看了一眼時間:“時間不早了,你先送小妹去車站吧,別耽誤了她。”
“沒關系,時間還來得及。”鄭子雲忙道:“你們這次去白楊林怎麽樣?那張大夫怎麽說?”
澄玉蘭直接在沙發上坐下:“跟你大哥他們昨天說的一樣,先觀察吧。”
“哦,那也還好吧。”鄭子雲笑了笑,安撫道:“現在大哥就是要把心放寬,好好的養這兩個月,其他的都不用想。”
“我知道,我盡量。”
其他的不用想不太可能,畢竟……這二胎他爸都莫名的來貴安市了。
只是這個事情鄭澤言瞞了沒說,他拍拍弟弟的肩膀催促着:“行了,別耽誤了,先送她去車站,別耽誤他坐車。”
鄭澤啓點頭:“走吧,我送你過去。”
“好,那我就走了。”
“去吧去吧,到學校了記得打電話保哥平安。”
“好。”
鄭澤啓跟鄭子雲走了。
鄭澤言還困得厲害,他打個哈欠,直接懶洋洋的回了房間:“我困了,先去睡回去。”
“爸爸,我跟你一起睡。”
小嘟嘟又咚咚咚地跑了過去。
澄玉蘭沒有攔着,也沒有把小嘟嘟給喊回來,她在客廳坐了坐就起身直接去了樓下餅店。
而這一覺,鄭澤言又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睜開眼時,已經是八點五十,鄭澤言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他想起他只請了兩天假,結果今天還睡過頭了!
慌忙忙的穿了衣服,鄭澤言連小嘟嘟都顧不上就直奔公司去了。
他想趁着朱孝軍還沒到公司的時候先進大門,結果……鄭澤言一腳跨了進去,就直接把裏面的人鞋跟踩脫。
對方沒有跪下,只是一個踉跄就突然轉身跟鄭澤言來了一個四目相對!
鄭澤言:“…………!”
救命!!!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