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音音,發什麽呆,快過來!”汽車後座車窗搖下一半,岑蕭沖她揮了揮手。韓音音跟她打電話說發現一家特別棒的音樂餐廳,撒嬌癡纏要岑蕭陪她去試試,臨出門時岑蕭發現手機忘記帶,韓音音自告奮勇跑進去幫她拿。
韓音音熄滅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手忙腳亂将手機塞進大衣兜裏,快步走到韓音音身邊。
“給,你的手機。”
岑蕭伸手要接,指尖還沒碰到手機,韓音音握着手機的手提前松開,手機無所依着直直下墜,幸而岑蕭手疾眼快探手接住,穩穩當當落在手心。
若是往常,韓音音目睹岑蕭這宛若電視劇中武林高手空手接茶杯的手速必然要大呼小叫一番,可是現在出乎意料地,她的眼睛盯着岑蕭的手機,眼神閃爍,兩手無意識糾纏在一起,擰成麻花狀。
岑蕭眨眨眼,有些困惑。她點開手機,屏幕亮了一瞬間,顯示電量不足,嗡嗡震動兩聲,自動關機,屏幕重新化作漆黑。
手機沒電了。
韓音音緊張的身體松弛下來。
岑蕭想應該是昨晚和裴慎視頻通話到太晚,白天又沒來得及充電,電量至此徹底支撐不住。
岑蕭偏頭問韓音音有沒有帶充電線或者充電寶,韓音音身體瞬間繃成一根弦,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好吧。”岑蕭把手機放進大衣兜裏。
韓音音徹底松了口氣。
城市的景觀樹飛快後退,車內放着抒情的音樂,輕柔溫婉的女聲在狹小的空間內緩緩流淌。
岑蕭單手撐在臉頰上,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動,側臉凝視窗外,城市的燈火映在她的眸中,有一種別樣的動人。
韓音音悄悄打量着岑蕭,見她沒有留意,指尖在手機和裴慎的對話框中飛快輸入幾行字,猶豫了幾秒又一行行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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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鼓了鼓臉頰,在心裏嘆氣,就在剛剛,她看到岑蕭手機傳來一條新消息,她無意偷窺,視線随意掃過,卻被這一掃涵蓋的信息攪得心緒不寧,平靜如水的思緒蕩起點點漣漪。
埃裏克邀請岑蕭加入他目前所在的樂團,樂團将在全球56個國家和地區進行巡回演出,後面的內容韓音音無法看到。
但僅僅是這些訊息,就足以令她感到不知所措,岑蕭會答應他嗎,她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嗎?轉念間她又想即使岑蕭真的答應對方,她可以去找岑蕭,去各個城市,她們永遠都會是朋友,這份友誼不會因為時間和距離而消退。
但心中對未來離別的不舍又使她無法全然放松。
這樣的思緒持續到兩人抵達目的地,韓音音沒有誇張,這家音樂餐廳真的很美。
它靠海而建,奔湧的海浪沖刷岩石,卷起雪白的浪花,遠遠看着,一層又一層前赴後繼,仿佛大海裏跳躍游動的鯨群。
金屬制的螺旋式階梯通向餐廳門口,餐廳裏亮着暖黃色的燈盞,鋼琴師在廳中演奏,牆壁上挂着古往今來音樂大家的肖像圖,圓桌中央擺着一簇仿真花。
岑蕭和韓音音依次落座,她略微掃過周圍,目光中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這裏似乎過于安靜了,除了她們沒有再看見別的客人。
韓音音看出岑蕭的疑惑,她指着門口,俏皮一笑,“客人這不是來了嗎?”
岑蕭循着她的視線望去,裴慎從花架後面繞過來,他穿着黑色西裝,袖口處點綴亮片,行走之間光影流動,濃密的眉,深邃的眸,俊挺的鼻梁,還有那令人想要親吻描摹的唇。
岑蕭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眼眸有多亮,她只是單純地将他的身影納入眸中,怎麽會有人每一寸都長得如此符合她的心意呢?
裴慎半躬身,伸出一只手遞到岑蕭面前,岑蕭将手遞到他寬大的手掌之中,他輕輕收攏五指,握住她的手,一個擡眸,一個垂眸,會心一笑。
韓音音: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多餘。
由于韓音音的叮囑,岑蕭難得換上一身小禮服,淡金色的輕紗禮裙,裙擺層層疊疊像是午夜時分綻放的花,飄逸不顯得臃腫,裙紗星星點點,仿佛灑了一把銀河璀璨。
裴慎拉着她的手來到廳中,正對着他們的有一方專門設置的演奏臺,不知何時鋼琴聲已停止演奏,取而代之的是悠揚的小提琴聲。
熟悉的旋律響起時,岑蕭不由怔住,嘴唇輕輕顫動,“是它。”
溪流在山谷中緩緩流淌,湛藍天際鳥兒振翅高飛,又滑翔而下,不知從何而起的風,掠過平靜流淌的溪流,越過郁郁蔥蔥的高山與原野,在城市來往的人群中穿梭,吹起女孩的裙擺......
裴慎與她共同坐在鋼琴架前,他深邃的眸中閃爍着動人的歡喜,他的指尖搭在黑白琴鍵上,美妙的音符順着指尖流淌,與小提琴的音符交彙融合。
女孩鮮豔的裙擺跳躍穿梭,歡樂的舞步引人駐足......
岑蕭靜靜注視着他的面龐,沉浸在音樂中的他專注極了,他周身環繞着朦胧的光暈,恍然讓岑蕭回到古城的那個月夜,他望着她,比月色溫柔,語氣鄭重,他說如果還有什麽能逼你入絕境,你要記得,我會擋在你和絕境面前。
琴聲放緩,夜幕降臨,弦月升空,游蕩的風兒放慢步伐,女孩的長裙收進衣櫃,調皮少年爬上枝幹,唇間樹葉作笛...烏雲遮住月光,忽而明亮,忽而昏暗,桌角的小燈早已熄滅,城市的燈火依舊明亮......
而在一個有風無月的夜晚,在陌生的城市街頭,在煙花絢爛的天際之下,他笑着對她說新年快樂。此後年年有今日,再無孤獨,千山萬水,有人相伴。
琴音停止,岑蕭想要擡眸去看他,眼前卻仿佛蒙了一層水霧,像是被水汽覆蓋的霧蒙蒙的車窗。溫暖的指腹擦過她的眼角,水珠潤濕皮膚,岑蕭濕潤的長睫抖了抖,耳邊傳來低聲的嘆息,“哭什麽。”
岑蕭緊緊抱住他,裴慎亦是。他們像是兩片被雨水打濕的樹葉,在風雨中唯有緊緊依靠彼此,密不可分。
裴慎眼眸很黑,像兩個深不可及的漩渦,只需稍稍靠近,便控制不住被它吸引,而這雙眼眸的主人正牢牢鎖住岑蕭的身影,“你送我的曲子,我重新送給你,這一次,請讓我先開口,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愛人嗎?”
拉小提琴的異國演奏者聽不懂華國的語言,卻本能地為氛圍感染,演奏起《A time for us》
“總有一天,會有屬于我們的時光
當鎖鏈被勇氣穿破
從中而生的愛情必然是自由
夢想被否定的時光終将大放異彩
當我們不想遮掩愛情的時候,卻被迫隐藏
我們的時光,終于得見
人生一段值得我們珍惜的時光
用愛穿越淚水與荊棘,讓我們堅定不移去承受一切
我們定能渡過難關,像能熬過每場暴風雨
總有一天,會有一段屬于我們的時光
一個嶄新的世界,為你我閃耀着希望的世界
岑蕭堅定地握住他的手,“我願意。”
“謝謝”,裴慎低頭親吻她,唇間微洩呢喃,“我的女孩。”
“咳咳咳!”
岑蕭收回手,臉上飛霞橫生,裴慎不善的目光如刀劍射向韓音音,韓音音挑釁地朝他一笑,湊到岑蕭面前攬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重重嘆了口氣,“瀾瀾你又美又飒又有才華,這麽好一朵鮮花就這樣插在我大侄子這坨牛糞上,唉!”
“韓音音!”裴慎咬牙切齒。
韓音音不耐煩地擺擺手,“大侄子,你別急,我還沒說完。”
她緊緊握住岑蕭的手,目光真摯,
“瀾瀾,以後我就是你娘家人,我大侄子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當然作為長輩我還是要替我大侄子說句好話,他這人沒有別的優點,為自己掐掉桃花一掐一個準,你放心。”
岑蕭回握她的手,望着各自眼角閃爍的淚花,兩個年輕女孩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韓音音眼角湧出的淚生生憋回去,她笑着抹掉岑蕭眼角的淚痕,“你呀你,從來不肯輕易示弱的一個人,怎麽今天比我這個小哭包還能哭。”
她說着說着餘光瞥到站在岑蕭身旁黑着臉像根木頭樁子的裴慎,故意放大聲音說:“瀾瀾,我說你答應的太早了,我看還是多考慮考慮,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埃裏克就不錯,黑發碧眼皮膚白。”
眼見裴慎那邊仿佛活火山處于爆發邊緣,韓音音見勢不妙當即尿遁,徒留岑蕭笑得無奈,她斜睨裴慎一眼,“音音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逗你玩的。”
裴慎抿唇,好半晌才仿佛下一定決心一般說出口,“我是認真的。”
“什麽?”岑蕭擡頭。
“上周我在埃裏克面前說的話不是賭氣,我是認真的,我說過我會陪你重新走到舞臺中央是認真的。”
他遞給岑蕭一張q國知名愛麗絲音樂學院的最終面試邀請函,愛麗絲音樂學院排名世界最富名氣音樂學院前三,無數音樂大師都是這個學院的畢業生,可以說得到愛麗絲音樂學院的面試邀請函是每個熱愛音樂之人的夢想,而現在這份邀請函就靜靜放在岑蕭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母親曾是這裏的畢業生,她推薦了你,我把你送我的曲子郵給評審,這是他們對你的認可,面試時間就在下周,以你的能力通過終面不是問題。
你送我的曲子我很喜歡,真想永遠藏起來,讓它只屬于我一個人。但是我更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傾聽你的音樂,能看見在舞臺上閃閃發光的你。”
裴慎雙手抓着她的肩膀,很緊,仿佛想将她嵌進他的懷裏,兩個人再也不分開,嘴裏的話卻是,
“我知道你熱愛音樂正如我熱愛演戲,你不該被困在這裏,你是會在世界中心發光發熱的人。”
“那我豈不是成太陽了?”岑蕭難得開了個玩笑。
裴慎不說話,烏黑的眼眸就那樣看着他,活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大狗子。岑蕭心軟了,不再逗她,“其實我已經想好了,我決定...”
“瀾瀾,你要走了嗎?”韓音音從角落裏鑽出來,撲進岑蕭懷裏,卸閘的淚水奔湧而下,她抽抽涕涕,“你要跟埃裏克走了嗎?你們去全世界巡演,我們就要分開了,我現在就開始想你怎麽辦?”
岑蕭安撫性地拍拍郁瀾的肩膀,轉頭見裴慎沒有表現出任何吃驚或者傷心,他的面龐有一種平靜的不舍,仿佛他早已知道并決定不做幹涉。
岑蕭扶額,這一個兩個的都在想些什麽。
她幹脆利落地說:“埃裏克是有邀請我加入他的樂團,但是我早就已經拒絕他。至于出國念書,雖然機會難得,但是我不喜歡出遠門。我不會離開,我哪裏也不去。”
韓音音的嗚咽聲驟然停止,腫成核桃的眼睛淚眼朦胧地望着她,“真的嗎瀾瀾?”
她的眼眸中一瞬間迸發出歡喜的色彩,下一秒又撥浪鼓一般瘋狂搖頭,“不行,你不能為了我放棄你的夢想,我不值得,我大侄子更不值得。”
裴慎,裴慎他又用那雙漩渦般深邃的眼眸勾引她了。
岑蕭眼眸中劃過一絲無奈,她再度聲明,“我沒有放棄音樂,我決定息影,重新回到母校學習。這就是我的決定,你們聽明白了嗎?”
岑蕭的母校是A大,A大就在本市!
韓音音高興了。
裴慎高興了。
岑蕭也挺高興的,有朋友,有愛人,有音樂,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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