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厚重的木板門驟然關上,連接的門軸經歷多年風雨洗禮,鏽跡斑斑,關門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聲音回蕩在密閉的空間裏。

白熾燈在頭頂投下光芒,将岑蕭拉長的影子映在堆滿淩亂酒瓶的四方木桌上,空氣中散發着經久不見光照的腐敗發黴的味道。

岑蕭轉過頭去看郁父郁母,冷光燈下,兩個人的面孔呈現一種石膏般冰冷陰暗的色澤,那些強裝出來的脈脈溫情在光亮下暴露無遺。

蒼老,疲憊,冷漠而麻木,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模樣。

岑蕭眼底冷淡,嘴角卻自然勾起微笑的弧度,俏皮輕快的聲音打破乍然的沉默,“你們不要開玩笑了,這裏怎麽能住人呢,好破呀。”

郁父手指扣上門鎖栓,慢吞吞轉身,“現在瀾瀾有錢了,是時候報答我們,給我們換個大房子。”

郁母縮坐在缺了半只腿的小板凳上,仿佛一朵長在潮濕陰暗角落裏的蘑菇。

岑蕭歪頭看他,“可是我沒有錢啊。”

“少廢話!”郁父眼皮子劇烈抖了抖,抓起桌上的空啤酒瓶摔到地上,碎片四濺,藏在眼底的陰狠浮出,“老子白養你這麽多年的嗎,快給錢!”

郁母身體顫抖得像是風雨中的小草,她雙手捂住頭部,眼淚湧出來,望着岑蕭,神情凄切,“瀾瀾,你幫幫我們。”

空酒瓶在腳邊炸裂,殘留的酒漬濺到鞋上,岑蕭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取出一枚帶着淡淡香氣的紙巾擦拭掉鞋上的污漬,紙巾随意丢棄在垃圾桶裏,她站起來,周身的氣質與周圍髒亂的環境格格不入,露出面具一樣的微笑,“你太不小心了,爸爸。”

“再問一遍,錢在哪裏?”郁父陰沉沉盯着岑蕭。

岑蕭眨眨眼,攤手道:“我沒錢。”

“沒錢,沒錢,好,好,好!”郁父面目猙獰,徹底撕開僞裝,“沒錢是吧,你就別走了,留在給老子賺錢還債!”

“你,打電話給紅姐。”郁父指着郁母發布命令,他陰沉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就說我這裏有好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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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母眼神閃過一絲掙紮,終究還是在郁父威懾的目光下瑟縮點頭。

岑蕭雙手環于胸前,眉梢微挑,精致的眉眼在燈光下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驚豔感,“你想做什麽?”

郁父冷笑着拎起一根長木棍,放在手心掂量着,“別急,爸爸給你找個好人家。”

他死死盯着岑蕭的面孔,想要從岑蕭臉上看到大難臨頭時的恐懼,他享受那種看着別從雲端跌落的快感,所謂血濃于水舐犢情深,在金錢與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惜沒有,無論郁父如何言語刺激,岑蕭的面龐波瀾無驚,當她看過來時,那雙仿佛浸了水的眼眸,透露出深秋蕭瑟的寒意,仿佛一猛子紮進刺骨的冰水中,郁父身體不由自主顫抖着了一瞬。

所有的天真與孺慕潮水般退卻,冷淡自信,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岑蕭把玩着手心的啤酒瓶碎片,手指纖長白皙,讓人忍不住懷疑那尖銳的碎片會劃傷這美麗脆弱的手指。

她漫不經心地笑了。

啊!

麻意自手掌傳至胳膊,郁父手臂脫力,木棍應聲落下,他驚恐的目光落在地上被攔腰削成半截的木棍,不遠處,啤酒瓶的碎片折射着幽綠的光芒。

他不敢想象,如果啤酒碎片對準的是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會發生什麽,本能使他逃竄至門口,顧不急擦拭腦門的冷汗,顫抖的手指想要拉開他親手落下的鎖。

“不要亂動,否則我不敢保證下一次瞄準的是什麽。”

岑蕭清冷的嗓音在他聽來宛若惡魔的低語,郁父渾身僵硬,眼睛不受控制地睜大,它被深深的恐懼和無力的憤怒淹沒,“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我是你的女兒啊,我的好爸爸。”岑蕭微笑道。

郁母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她下意識撲向郁父,扶住他順着門板下滑,癱軟如爛泥的身體。

“老公!”她哭嚎着,淚水弄花了厚重的妝容。

郁父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惡狠狠道:“閉嘴,嚎什麽嚎!”

郁母被打得身體歪到在地,手心紮到地上的碎玻璃片,順着鮮血淋漓,臉頰半邊高高腫起,她猶自捂着嘴不敢發出哀嚎,生怕惹得郁父不高興。

岑蕭身影快速移動,在郁父沒有反應過來時,在他右臉頰的相同位置狠狠甩了一巴掌,她收回手,“當着我的面打人,欠抽。”

“賤人,你打我老公!”郁母顧不得手上的傷撲過來要撕扯岑蕭,岑蕭毫不留情伸腳踹過去,使得她栽倒在郁父身上。兩個人疊羅漢似的壓着,慘叫連連。

岑蕭揉揉額頭,“我說過,不要亂動。”

韓音音帶着當地警察破門而入時,岑蕭靠在牆壁上半阖眼眸,與她近乎成對角線的角落裏躺着兩個臉頰腫得面目全非的人。

“瀾瀾我來救你了!”韓音音沖進房間,看清房間裏的場景,隐隐的擔憂瞬間轉變為崇拜,“瀾瀾,你好厲害!”

岑蕭摸摸韓音音的腦袋,臉上露出真情實意的笑容,“你也厲害,這麽短時間就找來警察。”

“我們默契度是NO.1”韓音音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狡黠眨眼。

“那我呢?”紅發青年和忙着拘捕犯人的當地警察打過招呼後,踱步到韓音音身邊,揚起迷人的微笑。

韓音音猛地後退,躲到岑蕭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眼神警惕,“有話好好說,別湊那麽近。”

紅發青年故作憂傷,捂着胸口嘆氣,“音音,我好傷心。”

“警官先生,最好讓你的人盡快處理現場,你要的線索馬上就來了。”岑蕭打斷他的表演。

紅發青年站直身體,目光落在岑蕭身上,帶着幾分探究,他正色道:“郁小姐放心,網已布好,就等魚上鈎了。”

韓音音頂着一頭問號:“你們在說什麽,我為什麽聽不懂?”

岑蕭意有所指,“我想這位警官先生一定很忙,就由我來跟你解釋事情的經過。”

韓音音眼神發亮,專注地盯着岑蕭,紅發青年假裝若無其事地撥了撥頭發,悻悻離去。

簡單來說,岑蕭在觀看流浪歌者的演奏時發現有人在暗中偷窺她,她借着表演的機會發現了躲在人群中的郁父。

早先岑蕭聽警方透露有追蹤到郁父郁母在東南亞地區出沒的跡象,之後就失去兩人的蹤跡,至今已将近一年。

郁父郁母當年卷走大筆公款逃跑,岑蕭觀察郁父的打扮,似乎生活過得并不如意,這其中必然發生了什麽變故。

在異國他鄉見到久違的女兒,郁父并沒有表現出激動的情緒,他暗中打量的眼神讓岑蕭有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意。

郁父必定是有什麽不懷好意的盤算。

一番思索,她決定将計就計,與韓音音會和後她暗中叮囑韓音音報警,并将保持通話的手機放進口袋裏,這才順勢跟着郁母離開。

也就是這個時候岑蕭發現紅發青年的異常,他的身份并不是普通的觀光客那麽簡單。前世無數次盯梢與反盯梢的經驗告訴岑蕭,紅發青年的盯梢目标是郁母。

岑蕭之前觀察到的,他耳邊的閃光物不是耳釘,而是微型耳機!

郁母還在拽着岑蕭的手喋喋不休,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遮蓋不住揮之不散的煙味,她衣領半遮的地方還隐隐能看見圓形的燙傷。

據原主的記憶,郁父和郁母都是不抽煙的,這是別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刺鼻的香水味,濃妝豔抹的臉,身體部位留下的傷痕,郁母的身份昭然若揭。

郁父的出現更加印證了岑蕭的猜測,他對郁母身上的異常沒有任何反應,郁母看見郁父到來也并未流露出心虛的表情。

郁父是知情的,甚至極有可能正是他指使郁母去賣身賺錢!

曾經上流社會的體面人,如今卻淪落為妓女和流氓,在這樣的境地下與親生女兒重逢,他們非但沒有躲閃,反而表現出過分的熱情,這實在令人生疑。

岑蕭假意被郁父郁母說動,跟随他們前往藏錢的地方,在轉身之際,她擡手摸了摸耳朵,越過重重人群看向假裝買東西的紅發青年。

岑蕭從他的眼神中知道,他看懂了她的暗示。

在郁父指使郁母聯系所謂的紅姐時,破舊的窄窗外,飛快閃過一道影子。

岑蕭把她的推測和後續發展都跟韓音音說的明明白白,至于韓音音為什麽會和紅發青年相識,岑蕭眼尾掃過韓音音,捏着她肉乎乎的臉頰,“輪到你解釋了。”

韓音音手指對着手指,眼神飄忽不定,“這個,那個,就是我幫了他一點小忙,就這樣。”

岑蕭了然,“有小秘密。”

韓音音臉頰漲紅,“才沒有,韓越陰魂不散的,像塊牛皮糖一樣,看見他就煩。”

岑蕭略擰眉,意識裏飛快閃過一些片段,她沒能及時捕捉住。

身後傳來隐隐的騷動聲,岑蕭聞聲望去,郁父趁警察不備掙開束縛要往外逃竄,被警察當即摁倒在地,頭部着地,他劇烈掙紮,臉頰摩擦着地面,血混着塵土黏在地上。

郁母帶着手铐,身體努力往郁父方向依偎,她哭腫了眼睛,仍無力擺脫警方桎梏。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似乎是想找到能依靠的人,觸及岑蕭冷淡的眼神時,她仿佛遭受劇烈刺激,目眦欲裂,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噴射出刻骨的恨意,她扯着嗓子嘶吼,“你!你!當初生出來我應該掐死你,小畜生,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她神情扭曲如惡鬼,仿佛所有積攢的憤怒無措找到發洩口,恨不得将所有怨咒加諸岑蕭身上,“你去死啊,你不得好死,小畜生,你不得好死!”

扭曲的面龐在岑蕭眼中旋轉旋轉,與記憶裏另一張扭曲的面龐重合,那個在地下室裏拼命嘶吼的女人。

一股寒意順着腳底板向上攀附,遍布全身每一寸皮膚,岑蕭咬緊牙關,仿佛稍微松懈她便會被拉回恐怖的夢魇。

周圍的一切聲音和事物都被無形的屏障隔離在外,岑蕭茫然地睜着眼睛,卻看不清前方。

“岑蕭!岑蕭!蕭蕭!”

仿佛是從山谷另一邊傳來的呼喚,一聲比一聲堅定,像一支利箭,攜帶疾風之勢,越過層層阻隔,劈開無形的屏障,傳入岑蕭耳中,為她引來光明。

與之同來的是溫暖有力的懷抱,寬厚的臂膀緊緊攬住她,熟悉的氣息包裹全身。岑蕭指尖顫抖着搭上他的肩膀,生怕只是一場夢境,小心喊道:“裴慎?”

“是我”裴慎獨特的磁性嗓音在耳畔響起,他略微紮人的黑發輕輕蹭着她的臉頰,重複着,“是我,蕭蕭。”

“是你。”岑蕭笑了,笑容純淨地像個孩子。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喚她,她只告訴過他,她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岑蕭,岑石的岑,蕭聲的蕭。

溫暖幹燥的手掌捂住岑蕭的耳朵,将郁母嘶啞扭曲的聲音隔離在外,裴慎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模樣,安撫性地笑了笑。

裴慎身形高大,面龐棱角分明,眉峰鋒利,抿唇不笑時容易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郁母被他淩厲的氣勢震懾,仿佛被野獸扼住喉嚨的小動物,渾身僵硬,聲音卡住,嘴唇劇烈顫抖。

他居高臨下,眼神落在地上狼狽掙紮的人,仿佛在看一件随意丢棄在路邊的垃圾,“一個試圖拐賣親生女兒的罪犯,沒有資格做母親。蕭蕭和你不一樣,她充滿勇氣和正義感,外表冷淡的僞裝不會遮掩溫暖的內心。”

她看着地上這個狼狽又猙獰的女人,忽然為原主感到一絲絲慶幸,至少她記憶裏的母親還是溫婉端莊的模樣。岑蕭對她從無感情,所以無從心痛。

“你的罪,将有法律來制裁。”岑蕭聲音平靜,不再回頭去看郁母湧出的熱淚,還有郁父頹喪的表情。

那些經年不散的陰影,終于徹底為陽光驅散。

下一章完結第一個世界

第二個世界:

當無情道仙尊穿成甜寵文路人甲前妻

離婚前:

原主丈夫:婚後遇真愛,她長得好像年少的白月光。老婆?老婆只是擺設。

原主哥哥:岑杉月,你是死是活我管不着!

流月仙尊:呵呵

離婚後:

原主丈夫:離婚之後才發現前妻是白月光本尊,并且越來越耀眼,腸子都悔青了怎麽辦?

原主哥哥:妹妹想要和我劃清界限怎麽辦?

流月仙尊:賺錢它不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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