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來者（一）
第2章 外來者（一）
安頓好秦宇深已是淩晨一點，睡前江惟看了眼手機，有一條明月夜發來的消息。
明月夜：[你覺得合區怎麽樣？]
是一小時前的消息，當時他正在和秦宇深收拾次卧。
江惟打字回複：[還行吧。]
這個時間明月夜應當還在忙，江惟沒指望她能立刻回複，沒想到他剛關了手機要熄燈睡覺，手機卻震了震。
明月夜：[……等合區了，疏梅就沒了吧？]
她話語帶着一點失落悵然。
說是合區，實則是拆分吞并。幾天後，這個他們待了四年的老區就會徹底消失，與其相關的人和事也将永遠成為一場回憶。
江惟靜靜地盯着熒亮的手機屏幕，動了動手指。
一葦渡江：[帶薪摸魚？]
明月夜：[……]
明月夜惱怒：[不要破壞氛圍！]
江惟立刻誠懇道歉：[不好意思月姐！您請繼續。]
被他這麽一打斷，明月夜原本那點惆悵的情緒全飛了，哪能繼續的下去。她捏着手機眉角突突了一會兒，郁悶地嘆了口氣，幹脆換了個話題：[算了……周六公會戰有空沒？]
《娑婆》其實并沒有“公會”這個詞，官方給定的概念叫做“勢力”，但也就叫法不同，和其他游戲的公會幫派一個樣，玩家們幹脆習慣性地稱之為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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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惟二人同屬于一個名叫“歸隐”的公會，現在裏面除了他和會長明月夜，就只剩下兩名成員，十分寒酸。
離合區還有幾天時間，但公會戰這類日常活動照舊得進行。
[有啊。]江惟随口問了一嘴：[他倆呢？]
[還沒回我，明天再問問，但大概率還是不參加。]明月夜有些不愉，[總覺得他們最近有點怪，像今天，下副本話都不說一句，小窗聊天也不回複。]
江惟不以為然，心想這兩人不一直這樣嗎。
不過明月夜到底是女生，在這方面的感知力确實比他敏感，也許是真察覺到什麽端倪也說不準。
但對于那兩位成員，江惟一是不了解，二也不關心，只能安慰她：[也許是合區了他倆心情也不好，都不想說話，你別放在心上。]
明月夜嘆氣：[或許吧。]
對面許久不回複，江惟默認她去忙了，息屏了手機，安然地閉上眼睛。
幾分鐘後，手機又微弱地“叮”了一聲。
江惟迷迷瞪瞪地點開。
明月夜：[哎，好想驚蟄他們啊。]
江惟：“……”
——淩晨一點半，好友發來雙人emo邀請，請問是否同意？
第二天大清早，江惟頂着一對大黑眼圈在廚房煮粥。
昨晚明月夜拉着他聊到了三點，一起追憶疏梅開服時他們的峥嵘歲月。最後江惟實在憶不動了，抱着手機昏死過去，早上鬧鐘響了三次才醒。
好在他現在正處長假期，到九月開學前都不用上班，熬個夜也沒什麽。
“哥，咱們家wifi密碼多少？”秦宇深捧着手機闖進廚房，一看見江惟半死不活的樣子，吓了一大跳，“你昨晚修仙去了？！”
“沒有。”江惟揉了揉額頭，接過他的手機飛快地輸了一串密碼，順便叮囑道：“冰箱在那邊，裏面有酸奶，你先去客廳坐會兒，飯一會兒好。”
秦宇深乖乖“喔”了一聲，從冰箱裏叼出酸奶麻溜地滾了。
吃早飯時，秦宇深一邊吃一邊刷視頻，江惟聽了一些熟悉的詞眼，例如“劍仙”、“方士”、“鴻衣”。
他表情微妙了一下，問：“你在玩《娑婆》？”
“啊？還沒呢哥，正準備入坑，在看新人門派推薦視頻。”秦宇深吭哧吭哧吃鴨蛋，“好早之前就聽說過了，就是在家不太方便……我媽看我玩游戲，肯定又得叨叨。”
他嘀咕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對了哥，我看你之前在朋友圈裏發的游戲截圖，好像就是《娑婆》吧？你現在還在玩嗎？”
江惟：“在，昨天去接你前還在打副本。”
聞言秦宇深兩眼放光，“那太好了！哥你哪個區的？等我游戲下好了我就去找你！”
江惟有些遲疑：“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們區的情況有點特殊……”
秦宇深卻不在意：“哥你在就行，其他都不是問題！”
吃好飯收拾完一切，秦宇深急沖沖拉着江惟來到電腦面前，興奮地打開《娑婆》的客戶端。
江惟報出自己在的區服名稱，秦宇深在大區列表裏翻了半天，最後終于在一片标注大紅的爆火爆滿區服之中，找到了被擠在最下面的、灰色的疏梅問雪。
秦宇深看了一眼開放時間，四年前。
“哇，公測老區哦。”他語氣驚訝，“哥你不會從《娑婆》開服就開始玩了吧？”
江惟點點頭，“差不多吧，當時大學室友帶着玩的。”
其實江惟本身對游戲興趣不大，在玩《娑婆》之前，他甚至沒怎麽接觸過網游。但公測時期的《娑婆》實在太火，互聯網上鋪天蓋地的宣發與自來水，室友又盛情推薦，被勾起好奇心的江惟就跟着下載了游戲。
沒想到這一頭紮進去就是四年多，帶他入坑的室友老早就跑路了，他卻還沉迷其中。
秦宇深立刻抱大腿：“大佬帶帶我！”
江惟笑：“行啊。”
別的不說，在帶人這事上，江惟經驗豐富。
以前公會每每有新人加入，明月夜就會把人丢給他照看，私下裏清個日常打個本的功夫也能撿到新手，某種程度上，也算一種奇妙的體質。江惟自己也曾是被大佬帶起來的新手，深知一個好的引路人會讓游戲體驗更上一層樓的道理，對于帶新人這種事，他不覺得麻煩，甚至算得上是熱衷。
當然，偶爾也會帶出一兩個麻煩，不提也罷。
《娑婆》現有五個門派：劍仙、鴻衣、偃師、镖客以及方士。
各門派下分兩種支派心訣，組合構成10種不同的職業機制。
秦宇深看過入門攻略，知道前三種都是主輸出職業。他在門派預覽界面翻了半天，最後選了其中自認為最帥的劍仙門派——可攻可守的均衡型近戰輸出。
他一邊捏臉一邊問：“哥你玩的什麽門派？”
“方士。”江惟撈了個蘋果削，“其他門派倒也玩過……但除了鴻衣，都不熟練。”
“那也很牛了！”秦宇深馬屁不要錢地拍，“不過我記得方士的職業定位好像是治療吧？”
“這也不一定。”江惟把削好的蘋果分成兩半，遞了一半給他，笑了笑道：“之後下本你就知道了。”
人物創建完後進入游戲，玩家會被系統引導着做一些主線劇情和新手任務。趁着這個空檔，江惟回卧室補覺，臨走前把自己的游戲id留給了秦宇深，方便他加好友。
秦宇深以前玩過不少游戲，上手《娑婆》并不困難，不一會兒他就摸清了操作方式。他一路跟着系統過完序章劇情，來到劍仙門派宗址——巴丘劍門關。
關山險隘，劍閣倚青天。
一路走來他左顧右看，風景确實好，卻也不見幾個玩家，不由嘀咕：“這區還真夠冷的……”
不過問題也不大，主要是來找他哥玩的。
與各種門派npc一通對話後，秦宇深又清理了一波入侵劍門關的低級魔物群，終于被門派上下徹底接納，成為一名劍仙弟子。門派任務結束後，他在大師兄npc處領到一套白色品質的基礎校服和一把20級的細鐵劍。
秦宇深迫不及待地換上新裝備，拉鏡頭欣賞了一遍角色待機時舞劍的飒爽英姿，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27級。”秦宇深點開人物面板看了眼，“副本活動怎麽要40級才開……算了，先到處逛逛，看看有什麽能拿經驗點的地方。”
點開地圖，少年劍仙前往巴丘錦官城一帶。
相較于巍峨壯麗的劍門關，錦官城內就要熱鬧許多，俨然一幅煙火氣十足的人間市井圖。
雖然看起來熱鬧，但全是npc，沒有一個活人。
秦宇深一邊頗有興致地逛地圖看風景，一邊點擊npc對話，沒想到還接到一個隐藏任務——在野外擊殺一只黑尾鼬，并獲取其身上的毫毛。
他花了點時間找路，好不容易到任務點，卻發現此地已經有一群玩家正在和鼬鼠群纏鬥。
秦宇深操縱角色隐匿在樹叢中，暗中觀察了一番。
鼬鼠怪的平均等級在38級左右，他需要擊殺的那只黑尾鼬鼠正在其中，等級最高，41級。
秦宇深看着自己角色身上的白板裝和細鐵劍，和手裏破爛的鐵劍，沉默了一會兒。
……好像打不過。
與鼬鼠群纏鬥的玩家共有五人，似乎是一個小隊的成員，等級比他略高一些，都接近三十級。
幾人配合肉眼可見的默契融洽，操作十分熟練，即使在怪物有等級和數量的壓制下，也打得不慌不亂。
秦宇深覺得這群人應該不是新人，大概率是老玩家組隊開小號刷等級。
其中有個人id最長，他定睛一看——AAA材料批發小飛。
秦宇深：“……”
懂了，是刷材料的工作室。
秦宇深蹲在暗處等了一會兒，準備先等他們打完。但幾分鐘後，看到黑尾鼬鼠的血量才下降到一半，他又有些納悶：為什麽要開小號刷材料，效率這麽低，這不沒事找事嗎？
“升級還順利嗎？”
補了一覺，江惟的精神終于好了一些，過來瞧瞧進度。見秦宇深的游戲畫面停在錦官城外的樹林裏，有點意外：“怎麽來這兒？”
秦宇深把接任務的經過給他說了一遍，江惟大致明白了他接了什麽任務，解釋說：“那是個小任務鏈，取到狼毫後還有後續任務，适合50級來做……不過提前一些也沒什麽不行。等着，我來找你。”
江惟回自己房間登上賬號，一進游戲就看見閃爍不停的新好友申請，點開一看，申請人id名：[疏梅第一深情]。
江惟：“……”怪名字。
20多級的劍仙小號，是秦宇深沒錯了。
他加上好友後申請組隊，一鍵跟随傳送至秦宇深所在的地方。
長發長袖的灰衣道人憑空出現在樹叢中，第一深情正蹲在一處草叢裏，秦宇深在隊伍語音裏招呼：“快來哥，他們要打完了。”
一葦渡江攏袖站在一邊，作農民揣。
“這幾個好像是工作室，”秦宇深覺得不可思議，“區都冷成這樣了，還有工作室荼毒？”
看着不遠處的幾個正在打怪的角色，江惟分辨了一番，說：“不是工作室。”
秦宇深疑惑：“哪還能是什麽人？”
“沒見過，不是我們區的。”江惟猜測：“過幾天合區，估計是別區的人來提前踩點。”
“哦哦哦，這樣……等等，”秦宇深震驚道：“合區？！”
“嗯，7月28日，就在下周。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江惟笑了下，“你來的正好，合區之後肯定比現在熱鬧多了。”
秦宇深勉強地哈哈：“确實是太巧了……”
按照他以往玩mmo游戲的經驗，區服合并後大概率會有一場關于資源分配的激烈混戰，一般集中在兩區的頭部玩家之間，更糟的情況下，全區所有人都會被卷入其中。《娑婆》開服這麽久，滿級玩家肯定遍地走。秦宇深看着還不到30級的第一深情，有種還沒出小學就被送進高考考場的感覺。
他惆悵道：“哥，我是不是得抓緊時間練級了？”
江惟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麽，安慰道：“放心，70級以前升級快，打幾趟副本就上去了。就算升不上去也沒事，滿級前不打pvp（玩家與玩家對戰）就行，體驗差不到哪兒去。”
秦宇深已經有了恐怖的想象：“那萬一走街上被其他玩家捅腰子怎麽辦，我這小身板肯定遭不住的。”
江惟淡定地給他順毛，“哪有那麽亂，再說有我在呢，不會讓你一個人被捅的。”
秦宇深充滿希冀：“哥你可以保我？”
江惟語氣溫和：“我可以陪你一起被捅。”
秦宇深：“……”
談話間，不遠處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江惟瞥了一眼絲血的黑尾鼬，忽然記起一件事，立刻道：“不對，你先過來，離他們遠點——”
“哦哦。”秦宇深操縱角色準備退開，正想問怎麽了，不遠處，黑尾鼬忽然暴走，尾部噴出一大陣毒霧，瞬間将拉仇恨的镖客玩家麻痹，随後轉頭朝暗處的兩人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