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孫子琪聽到門響,立刻停下手上的活出去查看。

周诩連室內拖鞋都沒換,就這麽出了房間。

孫子琪趿着自己的鞋子跟過去,看見周诩左手按在牆上,右手暴躁地拍了兩下電梯按鍵。

電梯還在樓下,頂上顯示層高,周诩看電梯層數一層層上升,就像他此刻的煩躁程度。

孫子琪腦袋瓜子靈活,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多了個心眼,跑去樓梯間探了個頭,正好和下一層的宋樂對上視線。

兩人皆是一驚。

但處于一種詭異的默契,誰都沒有吭聲。

眼見着電梯即将到達,孫子琪進了屋,把挂在玄關的外套抱了出來。

周诩随手接過來搭在肩上,走進電梯:“在家等着。”

孫子琪應了一聲,目送周诩離開。

電梯門緩緩關上,他在原地停了會兒,轉身又折回了樓梯間裏。

宋樂已經不在了。

孫子琪往下跑了幾層樓,也沒見着人。

心跳聲砰砰吵着耳朵,孫子琪回想起剛才周诩焦急的樣子,心裏就總安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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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和周诩初遇時的種種異樣,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這麽多年的善意并非沒有緣由。

-

周诩一路追到小區門口也沒見着人,保安室那邊也說近十分鐘也沒人出去。

簡單溝通了幾句,他又重新折回單元樓裏。沿着樓梯往上,爬到十來層實在有點兒喘得慌。

樓道裏的感應燈亮了一路,通風的窗口開在頭頂,往裏透着陣陣涼。

周诩單手按在扶手上,稍微冷靜了下來。

耳邊很靜,可心跳卻震耳欲聾。

他說服自己是爬樓爬的,覺得以後得多注意點身體健康。

總之沒找到宋樂,周诩又回去了。

房門被留了條縫,他心底生出一點妄想,卻在見到孫子琪的那一刻又重新湮滅。

疲憊地倒在沙發上,胸口劇烈起伏,周诩擡手用小臂遮住眼睛,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仿佛都經過了一場巨大的浩劫。

孫子琪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不知所措地在一邊站了會兒。

“周哥…”他試探性喊了一聲,周诩沒搭理他。

房間的門還沒關,孫子琪擦了擦手,過去把門關上。

随着一聲落鎖的輕響,房間重新密閉,只剩他們二人。

孫子琪手指發抖,把衣擺抓得皺得不成樣子。

他緩慢挪着步子,鞋底幾乎擦着地板,從玄關走到客廳。

咽了口口水,緊張到有些卡嗓子。

孫子琪動作輕到讓人難以發覺,等到周诩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跪在他的腳邊,把臉貼在他的大腿外側。

“滾。”

周诩聲音冷得沒有溫度。

孫子琪身子猛地一顫,往後跌坐在地上。

他面色蒼白,卻沒敢多停留一秒,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出了門。

窗外不知誰家放的焰火,在落地窗前映出絢爛的彩色。

屋裏非常安靜,空氣中飄着飯香。

周诩弓起腰背,把臉深深埋進掌心。

用力呼了一口氣,再使勁搓了搓臉。

他茫然地站起來,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

突然,手機響了。

“周老師,你吃飯了嗎?”

聽到話筒那邊的聲音,周诩稍稍定了定神。

他重新坐回沙發,像是渾身散了架,松松垮垮癱在那裏。随便“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江珏并沒有介意他的冷淡,繼續說着:“我剛結束飯局,看見有人在放煙火。”

周诩偏了偏臉,目光投向窗外:“我這也有。”

“你在看嗎?”

“嗯。”

他懶懶地閉了閉眼,窗外的煙火已經沒了。

周诩記得宋樂以前就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走路上看到了能興奮半天。

所以每每快到過年,他都會出去打工,掙點零錢買一堆煙花爆竹,然後和宋樂一晚上給霍霍完。

也不知道宋樂在哪,剛才這煙花看沒看到。

“剛才有一束很好看。”

周诩心不在焉,話進耳朵不進腦子:“什麽?”

江珏用他貧瘠的詞語來形容剛才的所見:“剛才的煙火,很大一朵,拖着尾巴。”

反正都是廢話。

周诩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剛才宋樂把他腦子都給攪和亂了,分不出什麽精力來應付江珏。

只是江珏本就話少,剛才那幾句對話已經是他能主動的全部了。

幾秒的沉默,互相都挺尴尬,周诩閉上眼,随便诹了個借口:“我喝了點酒,有點困——”

“周老師,”江珏打斷他的話,“你怎麽了?”

-

周诩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理性的人,他以前花天酒地的玩法也不允許他不理性。

他想玩,只要玩得開心,也無所謂對方圖自己什麽。

關心大多是假的,給點錢嘴丫子能樂去耳朵後面

講得難聽點,炮友而已,該上床上床,少他媽說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可眼下,他又覺得自己一點不理性。

“想你了。”周诩放松下來,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來。

江珏那邊稍頓,似乎連風聲都跟着一并停住。

“我也、我也想你。”

江珏說得磕磕絆絆,周诩甚至能想象得到對方握着手機,緊張到掌心出汗。

略微嘲諷的一個笑,他看向餐廳,桌子上堆着孫子琪剛才帶來的一堆亂七八糟。

“我做了一桌菜,沒人吃,今年好像是我一個人過的第一個年。”

他撒起謊來不眨眼,信口胡鄒着把人哄騙進去。

“我有點難受,心裏跟漏風似的。電視不想看,睡也睡不着,整個人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閉上眼就會想到…嗯…想到你。”

周诩閉上眼睛,腦海中卻總浮現出宋樂年少時稚嫩的臉龐。

他們那時不過十六七,什麽都不懂,什麽也沒經歷。單憑一腔熱烈的喜歡,就那樣跌跌撞撞,熬過了那麽多年。

“你之前讓我給你答複,我不知道怎麽給你。你什麽都不懂,壓根不知道這之後會面臨什麽。你年紀小,一時興起就去追求,就去要。可最後才發現其實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你回頭了,去選擇別的,那我呢?我又什麽都沒有了。”

周诩非常混亂,真話揉着假話一起說,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一通發洩之後,話筒那邊靜了很久。

周诩茫然地睜開眼睛,挂了電話。

他整個背弓起來,手肘杵在膝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剛才說的話語像是被反彈的尖刺,又一點一點重新紮回到了他的心裏。

江珏可能不懂,但句句都中周诩的痛處。

他靜靜地感受內心翻騰的情緒,努力克制,卻總是忍不住想起宋樂。

這是他摔得不知道第多少次跟頭,但卻是最疼、也是記得最深的一次。

周诩把宋樂放在心上,對方哪怕一丁點的尖銳都能疼得他滿地打滾。

甚至疼到若幹年後,物是人非。兩人再遇,簡單的一句寒暄,也能輕而易舉地勾起往事,讓分別時的砍刀懸于頭頂再落一次。

“我之前可能誤解了…現在想有個正常的家庭。”

“我爸媽已經老了,他們經不起這種折騰。”

“……”

“我想跟她試一下,也不一定就行。”

“她懷孕了,我準備結婚…”

“……”

“阿诩,你也不能總是一個人。”

酒精麻痹人的神經,周诩在一片光怪陸離的幻境中答應宋樂。

從此,他的身邊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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