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話筒那邊靜了許久。
不知為何，在這一片沉默中，周诩扣在手機邊緣的指節緊了緊。
有些用力，甲床血色褪盡。
能聽見不知是自己還是對方的呼吸，隔着網線，細若游絲。
電話被猝然挂斷。
詭異的沉默也跟着結束。
尖銳的忙音刺着耳朵，周诩仿佛被迎胸一拳，有那麽一瞬間的窒息。
他擡手按住心口，細細密密的疼宛如針紮，脊背弓起，重重呼了口氣。
原來真的會有生理上的心疼。
也算是長了見識。
随着第一筆資金回流，赤字嚴重的公司終于開始起死回生。
在破産的線上走了一圈，職工都走了快有三成。周诩領着自己的人在辦公室裏駐紮了一個多星期，終于在最後期限內收回資金填補缺漏，以最快的速度讓停擺的工程重新運作起來。
等到一切恢複正常平穩進行，周诩這才在大家的勸說下渾渾噩噩地回了家。
小公寓的門前，他停了腳步。
垂眸盯着門把手發了會兒呆，直到樓道裏的感應燈熄滅，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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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入了冬。
時間像疊在肩上的衣服，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很厚了。
周诩最近一直住在市區內的大平層，那兒離公司近，上下班也方便。
他最近一直很忙，有時吃住都在辦公室。
偶爾出幾趟差，雞零狗碎的活，犯不上他親自去跑。
劉浩看得出周诩不在狀态，找他喝酒。
兩杯下肚，進來三四個男大學生。
周诩半阖着眼，見一個個肩寬腿長，五官英挺，和他以前喜歡的小男孩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笑了一聲，側目看向身邊的劉浩。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都給你找的好的，幹淨。”
劉浩手臂一伸，拍了拍周诩肩膀，又轉頭招呼着那群男大：“都愣着幹什麽？給周哥倒酒啊？”
周诩唇上挂着些許笑意，也沒拂了對方的好意。
從裏面挑了個長得最順眼的，捏着下巴左右看了兩眼：“叫什麽？”
“羅青。”
“幾歲了？”
“二十，”
“會喝酒嗎？”
“……不太會。”
周诩把羅青領走了。
酒店的走廊鋪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沒有丁點聲音。
羅青在浴室洗澡，周诩躺床上玩手機。
江珏已經快兩個月沒有消息了。
不過周诩這邊也沒有找他。
兩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相同的默契，他已經不知道是江珏離開那天兩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在和江兆豐打電話時說的是真話。
浴室的水聲停了。
羅青圍着浴巾出來，短發半幹。
周诩的視線從手機上方越過，看到對方一截精瘦的腰身，小麥色，還挂着水。
“哥，關燈嗎？”他問。
聲音有些細，沒江珏的好聽。
周诩沉默着沒有回答。
羅青便沒有關燈，走到床邊。
正準備跪下時，周诩突然長長呼了口氣。
羅青擡眼。
“咔噠”一聲，手機鎖了屏。
“你自己出去開間房，”周诩閉上眼，聲音很輕，似乎有些疲憊，“把燈關上。”
羅青沒敢出去。
今天是他第一次幹這種活，不知道為什麽就把老板給得罪了。
他不知道出去了還算不算伺候了，自己還拿不拿得到錢。
周诩有些不耐煩，重新睜開眼：“沒長耳朵？”
“周哥，”羅青輕輕跪在床邊，“我第一次，沒經驗，哪裏做的不對周哥教教我。”
和江珏一樣大的年紀。
“我有點累，”周诩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你放心睡吧。”
有了這句話，羅青這才敢離開。
燈關上了，屋裏陷入黑暗。
但很快，月光順着窗簾的縫隙灑進來，視線所及處，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藍。
可能留下羅青更能讓生活快速恢複原狀。
但不管睜眼閉眼，周诩總是能想到江珏。
想對方一句句赤誠坦率的真心話，窩在被子裏，附在他耳邊。
江珏有沒有知道他的放棄？
還是傻乎乎地假裝分開？
沒有被工作填滿的生活像一棟處處漏風的房子，或許他今晚就不該赴劉浩的約。
分明近在咫尺，不過一個城市。
卻像是隔了好遠好遠，遠到連一個音訊都沉進茫茫海底。
算了吧。
他不止一次勸說過自己。
別想了。
隔天，羅青送來了早飯。
周诩看着他忙來忙去，便問道：“還上學嗎？”
羅青磕巴了一下：“上呢。”
周诩笑笑，沒禮物問。
臨走時，他給羅青留了筆錢。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虧心事幹多了，喜歡當活菩薩。
這倒是讓周诩想起了孫子琪，他似乎也挺久沒見着對方，閑來無事，便溜達去了對方的理發店。
對于周诩的到來，孫子琪很是驚喜。
他樂颠颠地把人迎進店裏，噼裏啪啦說着近日的趣事。
孫子琪的媽媽聽說貴客來了，趕緊去街上買菜，說什麽都要留周诩吃飯。
孫子琪怕周诩嫌棄，便嚷嚷着出去下館子。
周诩本來沒打算吃這頓午飯的，卻礙于這份熱情留了下來。
中午喝了幾杯酒，孫子琪話說的有點飄：“周哥，你瘦了好多，是遇着什麽事了嗎？”
周诩有些詫異，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孫子琪重重點了點頭。
周诩這幾個月輕了有六七斤。
都說冬天養膘，他這越養越回去了。
周诩沒當回事，該上班繼續上班。
只是某天下班路上，他去往地下車庫的路上，總覺得一陣陣的頭暈。
硬撐着坐進車裏，本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卻差點睡死過去。
羅青拍着他的車窗，把人叫醒。
過度勞累疊上營養不良，車內缺氧，周诩一身都是冷汗。
他的腿有些發軟，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稍微緩過神來。
擡頭看向羅青，不解地問：“你怎麽在這？”
羅青猶疑片刻，這才開口：“周哥，我、我想請您幫個忙。”
窮人家的困難，大多是錢的事。
羅青本來安安分分打着零工，卻沒想到老家的父親出了意外，急需用錢救命。
那一晚的相處讓羅青覺得周诩是個好人，他跟了對方好幾天，一直想找個機會開口。
只是今天碰了巧，這才能一并給說出來。
周诩覺得有些好笑，這事兒怎麽都讓他給攤上了？
自己上輩子造了多少孽這輩子挨個還？一個孫子琪不夠又來個羅青。
這幾個月他一門心思全撲在公司裏，大部分錢都砸進去填窟窿了，真要說手頭上能用的現錢，還真不是太多。
“找份正經工作吧，”周诩扣扣搜搜給完錢，又嘆了口氣，“不急着還。”
其實借出去了，他就沒指望還。
羅青千恩萬謝，都轉身走出幾步了，又折回來打算想周诩回家。
周诩心裏正難受着，便讓他開了車。
家門口，羅青還有點不放心：“周哥，我給你點份外賣吧？”
周诩擺擺手：“你忙你的吧。”
兩人就此作別，周诩按着玄關的鞋櫃跌跌撞撞一路走到沙發邊栽下去。
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人也活得渾渾噩噩。
他閉上眼，感受着一陣陣的眩暈猛烈襲來，撞得他有點想吐。
坐起身，拉過來垃圾桶擱在兩腿之間，垂着頭，又什麽也吐不出來。
兜裏的手機發出一聲信息提醒。
周诩劃開來看，是剛加上沒多久的羅青。
【羅青：周哥，我給您點了份小米粥，你還是吃點飯吧。】
周诩皺了皺眉。
多事。
要外賣他自己不會定？
江珏都親自給他熬。
周诩閉了閉眼。
怎麽江珏哪都能摻一腳？
周诩擡手按了按眼睛，努力想把這個人趕出腦海。
再挫敗地往後一仰，癱在沙發上。
正盯着天花板出神，手機又響了一聲。
周诩以為還是羅青，眉頭剛蹙起來，卻在看到熟悉的備注後猛地又猛地松開。
【小白花：今天放寒假。】
【小白花：我在家裏等你。】
複更好艱難，各位久等了。
